城中有高樓,十二紅闌干。
丹梯下平地,飛甍入雲端。
一朝異時事,榛莽生淒寒。
小樓可丈許,亦足羅杯盤。
佳客不在多,八九相盤桓。
置身固言窄,置心有餘寬。
孟冬風日溫,會合盡所歡。
寒山拂煙翠,霜葉流朱丹。
冥飛見高鴻,長嘯驚白鸞。
徘徊不能去,落日光團團。
君不見桃李花,隨風飄宕落誰家。又不見君子竹,葉葉冰霜守寒綠。
忠臣許身能殉國,列女許身心不惑。沈家有女子,未嫁夫已死。
自言生為夫家人,死作夫家鬼。有眼不識夫君面,妾心如石不可轉。
有足不及夫家門,妾身安得如車輪。東流之水來胥溪,萬年不複流向西。
妾身願隨水流去,直到黃泉葬夫處。嗟哉陸家女死餘千年,今得此女心同然。
後恐太史遺青編,援筆特書貞女篇。
東家少婦價萬錢,西家大婦五六千。痴兒肚腸鐵石堅,婦人性命徒苟延。
不關恩愛無因緣,又非兩情相棄捐。灶前數日無火煙,腹中餓病何由痊。
官家賑貸解倒懸,予奪已屬豪民權。初來寫券涕泗漣,放手慟哭聲徹天。
肢體割裂心連牽,恨不死別歸黃泉。明朝捉落江南船,只有去日無歸年。
懷中弱息呱呱然,拋擲竟墮蛟螭涎。風吹落花江水邊,蓬漂梗斷不復聯。
婦人去家何足憐,風俗所系誰之愆。我今歌此賣婦篇,倩誰寫入箏琶弦。
官家早晚開玳筵,一彈一唱公堂前。
我家有墨硯,乃是歙溪石。歲久磨不穿,膩若馬肝色。
厓翁為題銘,謂可百金直。吾師鐵硯如我墨硯圓,圈子中間藏太極。
當時出冶後入土,千載猶存火痕赤。得非蕤賓青,無乃鬼國黑。
磨墨鏗有聲,蘸筆潤無跡。銅雀足瑕疵,臨洮多媚質。
吾師得此殊可惜,經卷香爐同幾席。師能學帖懷素書,千個芭蕉為渠摘。
師能臨摹貫休畫,五百聖僧從此出。麝煤散入五戒香,水影流成八功德。
嗚呼我家墨硯空有材,老懶無成每枯澀。何如吾師鐵硯堅且奇,喜動騷人與豪客。
明窗淨榻日日臨池來洗翰,直欲百世相傳鎮重維摩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