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坐偶成二首 其二》

聖道非一端，祇貴審其真。殺身有時易，所難在成仁。

去去莫回頭，蒼茫塞上秋。死生從此異，人馬盡成愁。

不敢高聲別，唯應暗淚流。他方倘相憶，但索鬼門幽。

作鳥莫作鳳，舉世無梧桐。作獸莫作麟，唐虞不再逢。

何如雞與鶩，飲啄亦從容。鼎俎久相候，安能長自雄。

萬里寒雲共掩扉，如何朋好足相依。情知鄉井無窮淚，恐見傷心不敢揮。

定是寒僧獨扣扉，書聲猶共雪花飛。市中來往空如織，就裡無人是白衣。

如此漂流死不辭，黑雲如幕雨如絲。世間無處堪容膝，地下何人共賦詩。

已並二難欣定論，未完一著哭殘棋。他生尚有投針約，獨獻龍江水半卮。

現身仍是舊王宮，荒草頹垣不厭窮。戶口疑從兜率下，威儀尚與漢官同。

量晴較雨推新政，翻貝尋僧本素風。雲水滿堂春滿野，樂郊今在大關東。

黑雨屯風折紫荊，生離死別不勝情。尚書冢上憑誰掃，逐客天邊恨未烹。

先代箕裘應棄置，故園狐鼠任縱橫。從今好把袈裟搭，長禮無憂古佛名。

唐帽萬仞崖，下臨不見底。乾葉掛危枝，苔蘚爛蒼紫。

黃鵠自去來，玄猿或遊戲。一僧年半百，吟嘯倏然至。

左手提竹筐，右手懸雙履。陟險若康途，牽藤摘石耳。

石耳連石骨，淨潔無纖滓。不知幾千年，巑岏積幽氣。

或言冰雪生，或言霧煙寄。瓦罐就泉烹，舒捲黑雲膩。

荔枝非其倫，岕葉差可比。始信深山中，自然有真味。

多難賤骨肉，豺虎同居止。神馭若無方，爪牙奮其利。

盈盈天地間，出入將焉避。防維非不同，恥辱皆有以。

所貴我無心，無心以終始。

對影高歌又一篇，一篇歌罷一悽然。子期死後琴聲在，流水高山自歲年。

斫柴燒炭無多路，夜夜圍爐盡意烘。更傾半盌山梨汁，九十老僧滿面紅。

何意重逢黑水濱，邊愁又覺一番新。冰霜已是經來慣，況復殘僧是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