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亡五首 其五》

遺雛百病幸初安，兩歲違娘育倍難。錯認暫眠呼覓乳，未勝扶杖抱憑棺。

謂他人母悲何恃，問爾諸姑意更酸。片語泉台差自慰，一盂麥飯當承歡。

珠光劍氣總堪珍，劍匣珠胎貴養真。花欲芳菲先斂萼，月將圓滿自無塵。

讀書豈僅科名計，閱世徐看意氣馴。九十韶華駒過隙，少年休負艷陽春。

雙眸炯炯秋水清，一旦忽作盲左盲。病之始作由外患，癬疥偶發微且輕。

當時良醫用藥猛，瞑眩奏效如空青。譬之殺賊務殺盡，方免流毒殃民生。

忽有庸醫在旁笑，執中用藥須和平。一時過聽得小愈，漸覺障翳遮星星。

雖未□□作雙瞽，視近則見遠則瞑。噬臍之悔嗟已晚，所恨俗見殊冥冥。

囊錢告竭庸手退，良醫蹙額悲紛更。此時急須補元氣，欲投惡石先參苓。

憬然再拜謹受教，敢乞大寶還光明。清光大來雲霧去，刮膜似點飛龍睛。

乃知小道有至理，無怪和緩享盛名。

飢餓出門去，偏逢河決時。存亡渾未卜，生死況分離。

憐爾尚年少，如何辭故枝。征衣儻無恙，須早定歸期。

仗劍出門去，飄然客又歸。黃金從古重，青眼覺今稀。

淮北涼先到，江南露欲晞。故人千里外，應亦念柴扉。

終窶無聞交謫聲，寒宵倡和憶深更。才能蘊藉方為福，詩到奇窮轉更清。

年過老泉頻誡我，世無德曜定推卿。祇憐林下長飢鶴，不及朝陽采鳳鳴。

豈少柔腸念藁砧，卻無細語泥情深。少年我愧飛揚性，良佐君多勸勉心。

肯對牛衣同掩泣，教藏龍劍待知音。閨中琴瑟兼師友，長使黔婁淚滿襟。

江陰障各郡，江海之要衝。勝國遇倭亂，憶在嘉靖中。

豺狼逞荼毒，居民懼洶洶。我邑仁父母，鶴洲錢令公。

登陴集義勇，斬獲屢奏功。賊自無錫至，桀石來相攻。

三箭賊大卻，公亦中賊鋒。楊吳二團長，蔽公股血紅。

吳死公親祭，哭聲振蒼穹。翼日戰華墅，蹙賊賊勢窮。

複合常熟寇，三千圍門東。兵備王崇古，坐視孤城凶。

公以死自誓，印衣表孤忠。狼兵先遁走，陷公所乘驄。

易馬裹創戰，殺氣流白虹。同時死難者，陳金邢郭從。

時天大雷雨，晝晦吹腥風。崇古奏不實，蔽此捍禦功。

贈恤需後命，天道非夢夢。嗣有夢公者，執戟抨長弓。

賊來旋卻走，膽落神聽聰。睢陽終殺賊，毅魄為鬼雄。

至今九里山，雲氣常濛濛。

磷磷碎石映流泉，隨意幽尋夕照天。獨木小橋當路出，倩人扶過水西邊。

舟次龍潭星斗明，停橈一夜浪縱橫。大江無限才人意，雞唱潮生又五更。

父讎固當復，臣道不可無。處宮復鞭墓，千載議子胥。

夷考楚棄疾，弒兄奪其居。新台丑莫掩，殺賢信諂諛。

天倫既澌減，日君實愧諸。衡以順逆義，孝子刃獨夫。

間關出虎口，憤激生窮途。所惜屬鏤死，前智何後愚。

胡不早引退，伏劍明區區。我來胥歌村，荒煙吊平蕪。

漂女今安在，蘆中人亦殊。但聽社公鼓，幸未訛髭鬚。

明州烽火望連天，喜接魚書又悵然。春雨已愁三月夢，故人況住萬營邊。

狂瀾東海回何日，芳草西湖憶昔年。我輩匡時苦無策，蓬蒿棲息老鳶肩。

糟糠怕憶舊酸辛，草草浮生了夙因。卻感隨姑來慰我，相悲作客是窮人。

後妻前子雖無隙，破硯殘書不療貧。夢裡已知君故鬼，片時相對倍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