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復進七人房,回首峰巒入莽(mǎng)蒼。
翻身躍入有七個座位的臥車,回頭看拋在身後的眾多高聳山峰已隱沒在崇山峻岭中。
莫干山:在浙江省德清縣西北,為浙北避暑、休養勝地。相傳春秋時吳國在此鑄「莫邪」、「干將」二劍,故名。七人房:指詩人使用的可坐七人的汽車。峰巒:大小尖利的山。峰:大而尖的山。巒:小而堅的山。莽蒼:郊野之色,遙望不甚分明。莽:空曠無際。蒼:青綠色。
四十八盤才走過,風馳又已到錢塘。
才經過莫干山山間曲折盤旋的山間公路,車速飛馳又到了杭州。
四十八盤:泛指莫干山山間曲折盤旋的山間公路。錢塘:現杭州市的舊縣名。
全詩一二句敘寫作者乘車在下山的路中穿行,回頭看拋在身後的峰巒已入莽蒼。三四句寫詩人還沉浸在對莫干山盤旋陡峭的山勢的回味之中時,回程的路不知不覺地走完了。
「翻身復進七人房,回首峰巒入莽蒼。」這是寫毛澤東乘車歸途回望莫干山。翻身跳進汽車裡,回頭看大大小小的山峰,已隱人到迷茫不清的草色中。詩人和隨同人員,由莫干山的主峰塔山下來,很快地上了汽車,這時汽車已經發動。「翻身復進」即轉身躍入,表現了乘車人動作敏捷,狀寫了上車的動作快而有力,說明心情歡愉,遊興未盡,不但體力未減,而且有所增強。杜甫《哀江頭》有:「翻身向天仰射去,一笑正墜雙飛翼。」毛澤東將手稿中的「復入」改為「復進」,避免與下旬中的「入」字重複。詩人將可坐七人的轎車稱為「七人房」,通俗而幽默。「翻身復進七人房」一句,揭示了詩人動作輕快、心情歡愉的情狀。「回首峰巒入莽蒼」,轎車急馳,回頭看時,莫干山的峰巒已進入蒼茫的野色之中,越來越辨認不清了,形象而真切。從乘車下山,到「回首峰巒入莽蒼」,對時空轉換與行車速度,詩人只用「回首」二字,刻畫出對名山勝境未了的興致。詩人用「峰巒」來代指莫於山,很恰當。「莽蒼」,古人多用於迷濛不清、空曠無際的田野之色,詩人用於山色也很貼切。因為那裡「百道泉源飛瀑布」,青竹野樹翠無邊,雲生霧繞,遠遠望去,只能是迷茫一片,同廣闊無邊的田野渾然一體。
次句接寫下山途中,車窗外的青峰翠巒隨窗內視點的飛速移動和空間角度的不斷變化,由大而小,由近而遠,由高而低,以至於迷迷濛蒙,時隱時現,若有若無。這一句採用的是兼語句式,「峰巒」既是「回首」的賓語,又兼「入蒼莽」的主語。北宋陳摶《歸隱》詩曰:「十年蹤跡走紅塵,回首青山入夢頻。」寫的是夢境。「回首峰巒入莽蒼」與「回首青山入夢頻」句式相近,卻寫的是實景。「回首」照應開頭的「翻身」,表現出詩人對名山勝境的顧眄留戀和未了的興致。「峰巒入莽蒼」與「山色有無中」(唐王維《漢江臨泛》)有異曲同工之妙,一個「入」字,將靜態的景物動態化,極為傳神。
莫干山與杭州城的空間直距近百里,以路程計,當不止此數,行車決非片刻能到。但詩的藝術時空,可以「觀古今於須臾,撫四海於一瞬」(晉陸機《文賦》)。如果說「回首」句是以急速變化的空間景象表現飛逝而去的時間意象的話,那麼結尾兩句則是採用時空變形的藝術手段,化時辰為瞬間,縮百里為咫尺,寫出獨特的審美感受。
「四十八盤」顯示的是峰迴路轉、彎曲盤旋的空間意象,「才走過」卻有着急遽發展的時間節奏。上一句的那個「入」字表現為一個過程,「入莽蒼」當在車離山道之後。而「回首」則是一路不斷地向後瞻望,全神貫注地目送「峰巒」遠去。待到山色終於融入一片蒼莽之中,這時轉過臉來,才發現不知不覺中轎車已履平地,這便是「才走過」云云的心理依據。從山上到山下,詩人感覺到的只是頃刻間的一馳而過,於是原有的空間被極大地壓縮了。作者的《七律·登廬山》的開頭兩句「一山飛峙大江邊,躍上蔥蘢四百旋」,在展現雄偉壯闊的空間景象的同時,着一時間速率極快的「躍」字,一下子將廬山上下的空間距離縮小,生動地表現出詩人的豪情。「四十八盤才走過」的「走」字,是飛奔之意,與「躍」字有相同的藝術功能,又和下一句的「風馳」同義。而結尾句如果沒有「風馳」二字過渡,就會使人產生莫干山下即「錢塘」的錯覺。其實「四十八盤」只是歸程的一小段,離杭州尚有百里之遙,但作者卻以風馳電掣、其疾如飛的車輪轉動,形象地表現了時光的高速,壓縮了出發點與目的地之間巨大的空間距離。「已」回應上句的「才」,構成兩句間的順承關係。「又」則點明「到錢塘」並非初次,暗示了由杭州去莫干山,再由莫干山返回杭州的來去行蹤,具有極強的概括力。
這首詩主要的藝術特色:風格輕快。體現在歸途人的心情與動作的輕快上。上汽車的動作「翻身躍入」,體輕敏捷,乾淨利落,「躍」字傳神,顯得老當益壯,非常活躍。在回首山色時,看到的是「入莽蒼」,反襯出汽車遠離莫干山以及行駛之快,一個「又」字,更加突出車速之快,又表現了作者心情的輕快。在不知不覺當中,已經走過「千里」之程,詩人完全沉浸在輕鬆快樂之中,顯得輕舟的神速。兩者都體現了一個「快」字,表現的是一個「松」的心境。所不同的是,一個在陸上,一個在水上;一個坐車,一個乘船;一個「回首」,一個「旁觀」。
全詩即景抒情,詩句輕快,語言明白如話,詩趣意興盎然。詩人此次遊興極好,心境閒適,以致慨嘆時光走得太快了。
這首詩寫於1955年。是作者遊歷杭州,驅車回程途中,餘興未盡,乃再口占一絕,抒發輕鬆愉快的心情。此詩和《看山》、《五雲山》都是寫於同一時期。
若論西湖,穎川汝陰,俱難似之。正涌金門外,天開罨畫,錢塘岸側,城展玻璃。曾借扁舟,晚涼一棹,先向孤山近處嬉。回頭望,是吳山樓閣,煙靄參差。淡妝濃抹相宜。道不獨晴奇雨亦奇。訪歐公遺像,仍存古井,逋仙舊隱,猶有荒祠。泉若通靈,梅如解語,應也怪公題詠遲。從今後,怕公餘無事,準備新詩。
浣花之東當笮橋,奔流齧橋橋為搖。分洪初疑兩蛟舞,觸石散作千珠跳。
壯聲每挾雷雨橫,巨勢潛借黿鼉驕。夢回聞之坐太息,鐵衣何日東征遼。
銜枚度磧沙颯颯,盤槊斷隴風蕭蕭。不然投檄徑歸去,短篷臥聽錢塘潮。
有情風、萬里卷潮來,無情送潮歸。問錢塘江上,西興浦口,幾度斜暉。不用思量今古,俯仰昔人非。誰似東坡老,白首忘機。
記取西湖西畔,正暮山好處,空翠煙霏。算詩人相得,如我與君稀。約他年、東還海道,願謝公、雅志莫相違。西州路,不應回首,為我沾衣。(正暮 一作:正春)
靜中看。記昔日淮山隱隱,宛若虎踞龍盤。下樊襄、指揮湘漢,鞭雲騎、圍繞江干。
勢不成三,時當混一,過唐之數不為難。陳橋驛、孤兒寡婦,久假當還。
掛征帆、龍舟催發,紫宸初卷朝班。禁庭空、土花暈碧,輦路悄、呵喝聲乾。
縱余得西湖風景,花柳亦凋殘。去國三千,遊仙一夢,依然天淡夕陽間。
昨宵也、一輪明月,還照臨安。
一鞭空翠煙霏,笑談已到山深處。丹崖翠壁,野猿幽鳥,冷泉高樹。兜率天中,蓬壺境內,偶成佳遇。正捫參歷井,窮探未了,回首早,疏鍾暮。畫舸亭亭橫渡。醉歸來被誰留住。雲窗霧閣,群仙應笑,塵緣相誤。白雪歌殘,青鸞夢覺,滿身風露。料明年卻向,古台高處,憶桃源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