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化日行逝,童稚固已然。朝徂暮复改,矧此将颓年。
一室旷清暑,桐荫落疏悬。凉飙倏西起,和鸟鸣阶前。
飞雨遂飘飒,坠叶亦联翩。适赏在须臾,顾思弥怅焉。
混成故无尾,象帝讵有先。悟彼空外旨,汎此世閒缘。
夕阳忽西露,倚槛听悽蝉。
泰山之阳,汶水西流;其阴,济水东流。
阳谷皆入汶,阴谷皆入济。
当其南北分者,古长城也。
最高日观峰,在长城南十五里。
余以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自京师乘风雪,历齐河、长清,穿泰山西北谷,越长城之限,至于泰安。
是月丁未,与知府朱孝纯子颍由南麓登。
四十五里,道皆砌石为磴,其级七千有余。
泰山正南面有三谷。
中谷绕泰安城下,郦道元所谓环水也。
余始循以入,道少半,越中岭,复循西谷,遂至其巅。
古时登山,循东谷入,道有天门。
东谷者,古谓之天门溪水,余所不至也。
今所经中岭及山巅,崖限当道者,世皆谓之天门云。
道中迷雾冰滑,磴几不可登。
及既上,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望晚日照城郭,汶水、徂徕如画,而半山居雾若带然。
戊申晦,五鼓,与子颍坐日观亭,待日出。
大风扬积雪击面。
亭东自足下皆云漫。
稍见云中白若摴蒱数十立者,山也。
极天云一线异色,须臾成五采。
日上,正赤如丹,下有红光动摇承之。
或曰,此东海也。
回视日观以西峰,或得日或否,绛皓驳色,而皆若偻。
亭西有岱祠,又有碧霞元君祠。
皇帝行宫在碧霞元君祠东。
是日观道中石刻,自唐显庆以来;其远古刻尽漫失。
僻不当道者,皆不及往。
山多石,少土。
石苍黑色,多平方,少圜。
少杂树,多松,生石罅,皆平顶。
冰雪,无瀑水,无鸟兽音迹。
至日观数里内无树,而雪与人膝齐。
桐城姚鼐记。
善战师无怯,何妨教绮纨。
蛾眉人授孑,虎幄将登坛。
八陈如荼合,重英戴胜攒。
玉阶辞奉帚,翠袖即称干。
虿发垂金甲,柔荑控角端。
更扬兵气壮,那畏袭仇难。
伯业宫中始,军容阃内观。
至今吴苑畔,感念鼓鼙欢。
紫藤书屋古椽橑,紫藤春花复秋槁。
紫藤架底著书人,吟魂冢闭萦青草。
过从饮酒雕龙客,百岁风镫迹都埽。
由来历世犹驹隙,安得长生服龟脑。
况余本性?柳直,戕贼弯回成栲栳。
朝走黄尘暮归坐,便觉明镫贤昼杲。
今日携行差快意,佳士花阴共怀抱。
虬龙两干拿空立,璎珞万条垂地倒。
晚春蜂蝶惜来迟,夕照尊罍归厌早。
赏花京洛稀常遇,吹鬓东风易先老。
承恩自昔如竹垞,抵巇一旦辞琼㠀。
男儿恨不早归去,脱粟可餐衣布袄。
鄙人欲作鸡栖桀,多士自欣鱼在藻。
乘舸春水向江湖,回首花前几人好。
我如行云向九州,飘然一往不可留。
东南烟水一千里,挂帆曲转枫林秋。
西湖绝景四面好,北客拄杖十日游。
夜月披襟倚湖槛,晓烟听橹摇湖舟。
朅往山深友麋鹿,归从水宿同凫鸥。
两君丰采古贤伯,亦邀宾客探奇幽。
孤山处士余所慕,香山玉局君之俦。
四贤祠前共游舫,鱼蟹菱芡新登篝。
恪官事异元丰世,岂开鱼钥贪林邱。
斜阳欲尽旌旆返,野人朝亦生离愁。
从来佳处不可尽,安用万壑穷两眸。
主人虽贤客当去,径买轻舸随北流。
两君各示七言妙,扣缶讵和编钟璆。
使君文章配旄节,漫士踪迹同漂沤。
敢期一事嗣前古,培堤去葑仰令犹。
想公更游水深阔,倒浸南北山僧楼。
济南城南山正横,人言山前舜所耕。
崩榛衰草蔽秋色,古井深崖馀昔清。
晓入南山僧住院,为访北宋人题名。
初阳穿入洞窈曲,佛龛凿破山峥嵘。
大明湖动水云白,华不注抽烟雾青。
惘燃凭栏忽叹惜,古人不与余同生。
南寻日观谅未可,回念泺源重一经。
流穿山骨轴中出,人绕瀵魁轮外行。
谁言渴马半崖水,解作黄牛三峡声。
显晦动静一致耳,惜哉枉使群儿惊。
败荷衰柳下零乱,夕阳逝雁高青冥。
却入荒围洗盏坐,旁有小泉时复鸣。
万寿寺有元朝松,七株偃仰无一同。
五百馀年到今植,几时变化风雨中。
我来频见尚动色,挐攫未敢趋当中。
甲戌京华夏初及,礼闱始散群贤集。
翰林邀客会城西,寺门正带朝晖入。
冥冥气蓄雷霆寒,飒飒风摇露枝湿。
是时同辈八九人,鼐也年才逾二十。
同披单衫趿轻履,一时散向松閒立。
风流诸客皆好文,当筵意气陵青云。
有松尝经几辈客,高论松前曾几闻。
自从车马寺外分,十年一半为邱坟。
呜呼此地松犹在,薄游曳杖僧窗外。
万里秋吹辽海空,重阴昼塞西山隘。
独听飕䬟恐欲生,况经摇落情先废。
借问种松树,松树何处无。
吾邑最南境,何止百万株。
上枝摇荡潜霍云,下根磅礴松山湖。
往往中有宋元植,荣枯萝茑腾鼪鼯。
年少去之归老夫,何况不归使松孤。
君不念男儿莫待齿发脱,无情松树始长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