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裝爐火,行添一炷香。老翁持麈尾,坐拂半張床。
卷縵看天色,移齋近日陽。甘鮮新餅果,穩暖舊衣裳。
止足安生理,悠閒樂性場。是非一以遣,動靜百無妨。
豈有物相累,兼無情可忘。不須憂老病,心是自醫王。
曹娥洛神遍堪輿,保母后出爭瀾趨。
一時耳目喜新畢,九原誰復哀意如。
世人重藝不重義,每以好奇夸好事。
集古金石半豐碑,逝者似為書者累。
八百餘載四字全,政同懸崖三百年。
王畿不悟王元象,不如果也能興鄰。
但道青氈故家物,肯因陵谷鄰枯骨。
耳孫猶爾況他人,崇韜安生何可忽。
昭陵之盜猶蘭亭,必無可欲乃妥靈。
黃閍前車已如此,安何金蟬之墓終弗毀。
我昨在衡山,傷心衢路側。豈知得此地,一坐數千息。
易安生痛定,過美出飢迫。誓言如齊侯,常戒在莒厄。
要將萬里身,獨面九年壁。如何不己奈,開窗玩霏碧。
招呼面前山,浮翠落衾席。一笑等兒戲,都忘雪侵幘。
人生何不娛,今夕定何夕。向來萬頃胸,餘地吞七澤。
念此亦細事,未遽瑕生璧。聊使山中人,永記山下客。
五溪舊三苗,蛇蚓相雜處。其人近禽獸,巢穴依險阻。
起居任情慾,鬥狠競爪距。況能識君臣,且不顧子父。
所以稱為凶,分北勞舜禹。先朝慎羈縻,罔俾來中土。
胡為倏而至,馳驟如風雨。見賊但趑趄,逢民輒俘虜。
腰纏皆金銀,衣被俱繡組。所過惡少年,改服投其伍。
農家劫掠盡,何人種禾黍。盜賊有根源,厥咎由官府。
任將匪能賢,敗衄乃自取。奇材何代無,推誠即心膂。
誰哉倡此計,延寇入堂宇。割鼻救眼睛,於身竟奚補。
浙西耕桑地,百載安生聚。自從甲兵興,徵斂空軸杼。
疲氓真可憐,忍令飼豺虎。追憶至元年,憂來傷肺腑。
前有鄧侯,後獲楊尹。不忘前功,深悼民隱。偷安匪難,心所不忍。
興役雖勞,職所當盡。爰相爰度,爰復舊規。民力不傷,民心愉怡。
安生樂業,俗恬以熙。施於子孫,曷有已而。迨入我朝,堤尚如故。
數十年來,不怠脩補。至我周丞,完治尤固。捍民之災,俾獲其所。
民獲其所,頌聲以形。恆產不虧,室家攸寧。德在人心,功在朝廷。
載於金石,垂千萬齡。猶願後人,念茲重役。克繼克承,罔墜勞績。
嘉惠吾民,有永無斁。我歌我詩,用播鄉國。
楚襄王游於蘭台之宮,宋玉景差侍。有風颯然而至,王乃披襟而當之,曰:「快哉此風!寡人所與庶人共者邪?」宋玉對曰:「此獨大王之風耳,庶人安得而共之!」
王曰:「夫風者,天地之氣,溥暢而至,不擇貴賤高下而加焉。今子獨以為寡人之風,豈有說乎?」宋玉對曰:「臣聞於師:枳句來巢,空穴來風。其所託者然,則風氣殊焉。」
王曰:「夫風始安生哉?」宋玉對曰:「夫風生於地,起於青苹之末。侵淫溪谷,盛怒於土囊之口。緣太山之阿,舞於松柏之下,飄忽淜滂,激颺熛怒。耾耾雷聲,回穴錯迕。蹶石伐木,梢殺林莽。至其將衰也,被麗披離,沖孔動楗,眴煥粲爛,離散轉移。故其清涼雄風,則飄舉升降。乘凌高城,入於深宮。抵華葉而振氣,徘徊於桂椒之間,翱翔於激水之上。將擊芙蓉之精。獵蕙草,離秦衡,概新夷,被荑楊,回穴沖陵,蕭條眾芳。然後徜徉中庭,北上玉堂,躋於羅幃,經於洞房,乃得為大王之風也。故其風中人狀,直慘淒惏栗,清涼增欷。清清泠泠,愈病析酲,發明耳目,寧體便人。此所謂大王之雄風也。」
王曰:「善哉論事!夫庶人之風,豈可聞乎?」宋玉對曰:「夫庶人之風,塕然起於窮巷之間,堀堁揚塵,勃鬱煩冤,沖孔襲門。動沙堁,吹死灰,駭溷濁,揚腐餘,邪薄入瓮牖,至於室廬。故其風中人狀,直憞溷鬱邑,毆溫致濕,中心慘怛,生病造熱。中唇為胗,得目為篾,啖齰嗽獲,死生不卒。此所謂庶人之雌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