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古丰县,有村曰朱陈。去县百馀里,桑麻青氛氲。
机梭声札札,牛驴走纭纭。女汲涧中水,男采山上薪。
县远官事少,山深人俗淳。有财不行商,有丁不入军。
家家守村业,头白不出门。生为村之民,死为村之尘。
田中老与幼,相见何欣欣。一村唯两姓,世世为婚姻。
亲疏居有族,少长游有群。黄鸡与白酒,欢会不隔旬。
生者不远别,嫁娶先近邻。死者不远葬,坟墓多绕村。
既安生与死,不苦形与神。所以多寿考,往往见玄孙。
我生礼义乡,少小孤且贫。徒学辨是非,只自取辛勤。
世法贵名教,士人重冠婚。以此自桎梏,信为大谬人。
十岁解读书,十五能属文。二十举秀才,三十为谏臣。
下有妻子累,上有君亲恩。承家与事国,望此不肖身。
忆昨旅游初,迨今十五春。孤舟三适楚,羸马四经秦。
昼行有饥色,夜寝无安魂。东西不暂住,来往若浮云。
离乱失故乡,骨肉多散分。江南与江北,各有平生亲。
平生终日别,逝者隔年闻。朝忧卧至暮,夕哭坐达晨。
悲火烧心曲,愁霜侵鬓根。一生苦如此,长羡村中民。
死别已可悲,死不得送心益摧。死不得送死为父,此恨终身万难补。
汤君补以图,欲留死父生魂俱。父魂在旁君不见,梦与魂通隔一线。
梦逢死父犹父生,若父未老君尚婴。梦牵父衣抱父膝,梦有笑声无泪血。
醒时有泪无笑声,知父已死身独生。父死身生身亦死,死里留生馀一纸。
君父之貌髯而癯,旁图君貌清且腴。君今亦癯髯欲缟,览镜应疑父颜肖。
愿君保此躯千金,以安生身安死心。死心为魂生身魄,以魄存魂两无隔。
见父在梦有醒时,存父在心父有依。君心无父何藉梦,君心有父梦益恸。
作图纪梦心摧凄,但求长夜鸡无啼,时时梦亲亲不离。
赵郡苏轼,余之同年友也。自蜀以书至京师遗余,称蜀之士,曰黎生、安生者。既而黎生携其文数十万言,安生携其文亦数千言,辱以顾余。读其文,诚闳壮隽伟,善反复驰骋,穷尽事理;而其材力之放纵,若不可极者也。二生固可谓魁奇特起之士,而苏君固可谓善知人者也。
顷之,黎生补江陵府司法参军。将行,请予言以为赠。余曰:「余之知生,既得之于心矣,乃将以言相求于外邪?」黎生曰:「生与安生之学于斯文,里之人皆笑以为迂阔。今求子之言,盖将解惑于里人。」余闻之,自顾而笑。
夫世之迂阔,孰有甚于予乎?知信乎古,而不知合乎世;知志乎道,而不知同乎俗。此余所以困于今而不自知也。世之迂阔,孰有甚于予乎?今生之迂,特以文不近俗,迂之小者耳,患为笑于里之人。若余之迂大矣,使生持吾言而归,且重得罪,庸讵止于笑乎?
然则若余之于生,将何言哉?谓余之迂为善,则其患若此;谓为不善,则有以合乎世,必违乎古,有以同乎俗,必离乎道矣。生其无急于解里人之惑,则于是焉,必能择而取之。
遂书以赠二生,并示苏君,以为何如也?
五溪旧三苗,蛇蚓相杂处。其人近禽兽,巢穴依险阻。
起居任情欲,斗狠竞爪距。况能识君臣,且不顾子父。
所以称为凶,分北劳舜禹。先朝慎羁縻,罔俾来中土。
胡为倏而至,驰骤如风雨。见贼但趑趄,逢民辄俘虏。
腰缠皆金银,衣被俱绣组。所过恶少年,改服投其伍。
农家劫掠尽,何人种禾黍。盗贼有根源,厥咎由官府。
任将匪能贤,败衄乃自取。奇材何代无,推诚即心膂。
谁哉倡此计,延寇入堂宇。割鼻救眼睛,于身竟奚补。
浙西耕桑地,百载安生聚。自从甲兵兴,徵敛空轴杼。
疲氓真可怜,忍令饲豺虎。追忆至元年,忧来伤肺腑。
五谿旧三苗,蛇蚓相杂处。
其人近禽兽,巢穴依险阻。
起居任情欲,斗狠竞爪距。
况能识君臣,且不顾子父。
所以称为凶,分北劳舜禹。
先朝慎羁縻,罔俾来中土。
胡为倏而至,驰骤如风雨。
见贼但趑趄,逢民辄俘虏。
腰缠皆金银,衣被俱绣组。
所过恶少年,改服投其伍。
农家劫掠尽,何人种禾黍。
盗贼有根源,厥咎由官府。
任将匪能贤,败衄乃自取。
奇材何代无,推诚即心膂。
谁哉倡此计,延寇入堂宇。
割鼻救眼睛,于身竟奚补。
浙西耕桑地,百载安生聚。
自从甲兵兴,征敛空轴杼。
疲氓真可怜,忍令饲豺虎。
追忆至元年,忧来伤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