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直雜詩 其六》

忍辱懷憂志久違，朝回亦已換春衣。宣南花事何心問，開盡櫻桃我未歸。

吳越品茶重龍井，雙薰香片來燕京。祁門烏龍上番舶，雨前普洱饒時名。

俄都磚茶近不出，建安小種如瑤瓊。碧螺春者推傾國，鐵觀音若誇蓴羹。

平生於茶非酷嗜，所聞若此誰能評？巢國善病苦少睡，正坐好事兼多情。

詩清豈必茶所助，聖俞永叔真齊盟。老坡論茶忽論史，世賢張禹彼獨輕。

古今人物等升降，我欲效蘇嚴濁清。

女子幼入學，稍長絕可喜。所患在務外，相率風斯靡。

滬濱盛學校，吾見亦眾矣。家家掌中珠，化作蛇與虺。

異哉徐室女，天性秉孝悌。其兄遠遊學，闔室奉祖妣。

能承大母歡，以女兼孫子。戀親且好學，不嫁嘗自矢。

文字漸有名，浩瀚若秋水。徐君出示我，涕下不可止。

女亡二十一，短折定何理？盈盈玉雪枝，忽作塵土委。

人言才妨命，悔痛實無比。所餘僅翰墨，魂魄必依此。

誰能哀以辭，吾女將不死。我聞心骨悲，彌明亦長已。

彭殤那足較，飄忽同逝晷。妄歆人間福，欲纂厭世史。

此哀何時忘，淚面不必洗。

神完自無營，不復計修短。可行亦可止，乘化遂忘反。

形骸猶足用，樂此緣未滿。人間事萬千，漸倦欲閉眼。

存亡意難遣，情感誰能斷？

一生走仁義，自謂性所有。未甘師古人，況逐筲與斗。

戊庚逮今茲，躁進互擊掊。謬興種族論，國事迫解紐。

惟予倡群學，蕩蕩辟天牖。滔天幾漂山，終欲關其口。

彼曹身倏滅，污我冀不朽。甚黠亦可憐，笑罵顏孔厚。

諸公工罔上，撫中果安否？名德既不昌，顏回豈為壽！

漸苦龍沙歲月深，祇將夢想寄山林。海波汩沒無人處，安得成連為鼓琴。

蝶飛山無人，澗響若讀曲。岩雲媚晴暉，起弄海波綠。

浮生百事苦難就，所貴得意當我身。吾力能為未敢必，況乃假力於他人。

皆雲未至時有待，傷哉心膽幾沈淪。往年都城盛朋友，緘齋忍盦情相親。

激揚掩抑性雖異，用意沈著不可言。倏如花落風雨過，置我惘惘銷精魂。

向來緘忍竟何得，俯仰各已歸九原。寧當入海尚負氣，痴念志業空窮年。

憶嘗吟詠戲相勸，檢視遺句餘悽酸。今者聊欲托此事，天道弗忌當長存。

心知寥落誰與語，驚嘆李君下筆真。君儻感此可共作，精力足用毋逡巡。

讀書不樂更論兵，廣武區區易得名。誰見龍川新句就，卻將經濟嘆生平。

寐叟深言夜坐非，石遺極道曉行奇。海藏夜夜樓頭坐，卻是晨鐘欲動時。

碧影影含芒，浪頭弄微彩。風急莫開窗，月痕吹入海。

詔書夕下震朝端，江鄭同登世所看。不出固應全首領，獨存真欲裂衣冠。

龍顏日角縈魂夢，玉宇瓊樓警歲寒。極目茫茫天又闊，淚河莫為助波瀾。

昔我游斯島，於今十八年。興亡空復爾，桑海故依然。

林氣猶吞日，濤聲欲問天。勞山信堪隱，獨憶抱經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