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在衡,年六十有餘。暮行郊野間,見二人籠燈前行,就火吸煙,久而不燃。其一人問曰:「君過首七未耶?」陳訝其語,漫曰:「未也。」其人曰:「宜哉,陽氣未盡,故陰火不燃。」陳悟其為鬼。佯曰:「世言人畏鬼,信乎?」鬼曰:「非也!鬼實畏人!」陳曰:「人何足畏?」曰:「畏啐。」陳即長吸而啐之。二鬼退至三步外,張目怒陳曰:「汝非鬼也?」陳笑曰:「實不汝欺,吾乃與鬼相近之人耳!」再啐之,各縮其半;三啐之而滅。
記裁詩索和,買酒澆愁,泥倚妝檯。此日華鐙側,料畫屏獨背,暗卜金釵。
不堪舊時鴻爪,轉盼已天涯。更冷冷淒淒,孤孤寂寂,沒個人來。
安排,斷腸處,是繡被寒侵,寶鼎香埋。今夜能眠否?
但痴心盼望,夢到清淮。綠窗暗移涼月,蟲語咽空階,剩愁緒無端,閒中料理消悶懷。
艷絕新春夜,有名花,有風有月,供君瀟灑。暗裡銅龍聲自數,才道晚妝初卸。
看紅袖,錦袍低亞,羨說神仙新眷屬,笑幾回,猜想今番乍,夢中語,醒還訝。
妝成待把雙蛾畫,幸書生,一枝斑管,香縈蘭麝。眼底閒情心內事,昨夜酒闌鐙灺,要全向,羞顰細寫。
為語小鬟偷看處,莫怪他,兩意溫存也,事有甚,畫眉者。
驚望欃槍出,問當時,衣冠幾輩,甘心從賊。有女髫年能就死,省識冰心玉質。
竟葬,蘆邊水側。千載橫雲山上月,照孤城,常作秋霜色,魂在否,招誰得。
阿翁文字傳金石,廿年前,名場相望,長江遠隔。今日掛蒲三泖路,幸得詞壇相識,是名父,當生英物。
我輩浮沈真愧死,看裙釵,大節懸天日,歌未已,氣雄直。
惻惻離帆動,盡前途,雲悲月吊,花迎鳥送。拋卻擘箋分詠客,自去閒吟冷諷。
非昔日,豪情浪涌。細覓金焦山石底,有古人,遺淚和苔凍,誰解得,醒耶夢。
少年逸氣難羈控,半生來,零縑退筆,埋成荒冢。萬事輸人時命舛,那值鴻毛輕重,也不為,琴弦悲痛。
安得飛身瑤闕上,踏空冥,手把雙丸弄,千古恨,與君共。
鏤雪融肌,搓酥滌腕。廣寒宮裡仙人,亭亭玉立,為誰小謫紅塵,原來一幅生綃畫。
是先生,寫出丰神。信人閒,有此娉婷,那不消魂。
痴情解得參空色,愛佳人是影,影是真真。萬喚千呼,可能消息相聞。
思量除卻張萱筆。問庸姿,誰伴吟身,盡年年,月下悲秋,花下傷春。
蕭齋秋靜,甚飛來、詞句豪端露潔。惜少紅牙低按拍,令我詩情飛越。
和靖梅花,廉夫鐵笛,雅韻秋潮咽。伊人宛在,一尊遙對清樾。
回憶海國船唇,山城馬背,勝友浮雲滅。二十年來文字會,誰擅鄭虔三絕。
綺歲驚才,停雲按譜,未許豪情歇。知音可作,千秋共此明月。
閒心一片,到而今才醒,巫山舊夢。放眼長空皆幻影,怕說為霖作用。
出岫無心,歸山有志,不借春風送。孤蹤自往,太虛任汝豪縱。
從此個裡心期,相隨惟有,老梅蒼煙共。只恐山河秋意盡,冷到人間嚴洞。
影薄於羅,身輕似絮,合傍寒宵凍。天孫相伴,錦裳從此珍重。
浮生可笑,似萍蹤絮影,無端去住。兩地綿綿吹不斷,剩有一絲情緒。
木葉驚寒,河梁惜別,有意無言處。蕭蕭颯颯,一齊向我奔赴。
料是千古英雄,生前抑鬱,浩氣含餘怒。激盪柔情成壯志,要使才人早遇。
千里蓬瀛,一帆雲水,此意休孤負。從茲破浪,馬當定有神功。
丰姿裊裊,況西風添上,幾分清瘦。無限幽思爭訴得,總要芳心禁受。
急雨凋顏,斜陽送影,真箇魂消透。春陰過盡,綠章更有誰奏。
此去憐惜無人,夜深回想,酒醒繁華候。我亦未經寥落者,竟到孤鐙殘漏。
夢阻江關,霜橫庭院,一樣情迤逗。好留晚艷,重來消遣長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