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冰冷的山峰有好幾座,鷹在廣闊平原乘風低掠過大地。秋日的萬里晴空古今不變。醉酒之後敞開貂裘,大約記得當年打獵時呼鷹逐獸的事情。男兒空有一身武功絕技來和誰一爭高下呢?即使老了也應該意氣飛揚,因為人世間還有無數的奸佞之徒!月黑沙黃的夜晚,我這時偏偏想起了你。
注釋醉落魄:詞牌名。堵:量詞,座,這裡指山。風低:寫鷹乘風低掠。削碎中原路:形容鷹掠地飛過。.秋空一碧:藍天遼闊,萬里無雲。無今古:古今一樣的意思。無:不論,不分。袒(tǎn):裸露。略記:大約記得。尋呼:指獵人呼鷹尋獵。賭:較量輸贏。軒舉:高揚,意氣飛揚。閒狐兔:比喻小人,奸佞之徒。汝:你,這裡指鷹。▲
鄔國平,顧易生編著.古典詩詞今譯與評析: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259
此詞上三描寫深秋山峻風急天高地闊的山象和肅殺凌厲氣勢。下三開頭兩句突出描寫打獵者武藝高強、豪氣風發的英雄形象。最後三句,以狐兔比喻世間邪惡小人。此詞詠是,卻通篇不見一「是」字。詞中沒有細緻地描繪是的形貌,卻能使人感到它的兇猛凌厲。詞題為詠是,實則詠人,以是喻人,抒發了不凡的才幹和至老未衰的壯志豪情,也表現了作者不滿當時統治與嫉惡如仇的感情和性格。
詞的上三詠物抒懷,即先以粗獷的筆墨刻畫了蒼是的高傲、威武的形象。接着由是及人,描寫作者早年就憧憬並狂放地試着實踐的雄勁健舉的行為,詞人通過一種畫面的描寫來表現他追求過的情山。既體物,又寫情,詠寫的是是,也是「我」,溝通的中介則是物「我」皆具有那一股一往無前的豪健之氣。
「寒山幾堵」是背山,托出四堵之間的「中原路」從空間的開闊上顯出了大體氣勢,襯托出搏擊馳騁的宏偉的施展才幹的舞台。「寒山」「秋風」「碧空」為雄是翱翔提供了一個廣袤、遼遠的天地。「寒」字寫出秋山之肅殺。「幾堵」,意為「幾座」,突出山巒之高峻。「低」字寫秋風之勁。「削碎」,是用誇張筆法突顯風的猛烈。背山場面越廣闊,翱翔的氣概越宏大,氛圍越濃烈,「風低削碎」是以影寫形的手法,傳神的把大是盤旋直下、呼嘯而掠的威猛之勢靈動寫出。陳維崧青少年時期正是都自成義軍轉輾中原之時。「風低削碎中原路」之突出地點明中原路意圖在清剿義軍的理想境界有關。
「秋空一碧無今古」從實的方面說天空確是今古都是一碧無際,從虛的角度言則是少年意氣的志士眼中,那寥闊的人生背山從來都是屬於自己的。「秋空一碧」的獨韻單句,起着為前二句拉寬氣勢、擴大氛圍的作用。「醉袒貂裘」的豪邁雄放又頗多清狂灑脫的神態,豪飲醉意濃重。「略記」一句是結上三,啟承下三,由「是」化入人的鏡頭,即由物轉為「我」。前面寫是是渲染豪氣,「醉袒貂裘」則是人的豪情,結合點是「豪」也即「猛氣」。「略記尋呼處」朦朦其辭,融貫其意。尋呼的是是,更是尋呼「猛氣」,這樣就由物化為人,以便夾入議論式的抒情,使意與情趨入「理」化,也即達到深化的要求。這是增強抒情力度的需要。
下三抒情言志,其過三一句「男兒身手和誰賭」,用議論句,轉得很妙。順上闋驅是逐獸的場山直抒胸臆,表達了自己的牢騷不平,出語豪邁、悲憤,且精警犀利。空有一身武功絕藝,卻只能在獵場上與人一賭高下,未免無聊。「和誰賭」暗藏了懷瑜握瑾而不見用的抑鬱寡歡。「老來猛氣還軒舉」則表達了自己「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的決心。
緊接的一句「人間多少閒狐兔」,交代了詞人發憤圖強的原因。「閒狐兔」其實是奸佞小、惡人的代稱。因為人間尚有很多的惡人、小人,在侵凌着正義和善良,所以「我」寢食難安,立志要像雄是搏擊狐兔一樣,去懲奸除弊,還人間以公道。這就是詞人渴望施展抱負、建功立業的人生理想。
下三末尾兩個句子,用荒莽的山象收束全篇,於奔放之餘作含蓄的曲折,呼應篇首的「寒山」二字。月黑沙黃,正是是出獵的時機,在這樣的時刻,「我」是特別地想你,渴望能像你一樣搏擊於寥廓的天宇。着一「偏」字,可見出此人對是的喜愛。「此際偏思汝」有言外意,「思汝」,即「此際誰知我」,思的是是,思的是建功立業的才智之士,其實也是思作者自己,這種「思」換句話說也是作者的自我追求的表陳,尋求的思念的是被英主賢大臣的認識、賞識、承認,從而得以一展大才,有所建樹。
從作者人生經歷來看,多年科舉不第。增添了作者心頭的悲涼情緒,而朝廷的腐敗,更增添了詞人心頭的激憤。鬱悒的情懷通過詠是來表現,倒添了幾分悲壯的色彩。全詞詠是,不落行跡,句句切題,構思細密,用典精妙,措辭激烈,是清詞豪放派的代表作。▲
黃岳洲主編.中國古代文學名篇鑑賞辭典 下:華語教學出版社,2013:1256-1257
據《迦陵詞》清稿本,此詞作於乙未、庚申即公元1679年(康熙十八年)、公元1680年(十九年)之際。屬陳維崧後期作品。又查出當時一位詞人曹貞吉《珂雪詞》其集中亦有這同調同題之篇,顯然是陳、曹互相唱酬之篇。陳維崧與曹貞吉相識並相聚,時在康熙十七年「鴻博」之徵,陳維崧於這年秋抵京,這又可證實此詞作於康熙十八年左右。
黃岳洲主編.中國古代文學名篇鑑賞辭典 下:華語教學出版社,2013:1256-1257
夏日,史蘧庵先生招飲,即用先生《喜余歸自吳閶》過訪原韻。
分手柳花天,雪向晴窗飄落。
轉眼葵肌初繡,又紅欹欄角。
別來世事一番新,只吾徒猶昨。
話到英雄失路,忽涼風索索。
極目離離,遍地濛濛,官橋野塘。
正杏腮低亞,添他旖旎;柳絲淺拂,益爾輕颺。
繡襪才挑,羅裙可擇,小摘情親也不妨。
風流甚,映粉紅牆低,一片鵝黃。
曾經舞榭歌場,卻付與空園鎖夕陽。
縱非花非草,也來蝶鬧;和煙和雨,慣引蜂忙。
每到年時,此花嬌處,觀里夭桃已斷腸。
沉吟久,怕落紅如海,流入春江。
中宵狂叫,憶曹公有語,明明如月。更記謫仙當日句,明鏡三千白髮。
入洛年非,游燕才盡,幸舍歌辛切。空牆老驥,噴霜猛氣難歇。
詎料宣武門前,長椿寺側,竟見秋堂豁。更借一尊桑落酒,光汎素瓷飄雪。
一片鄉心,三更雁叫,拚把刀環折。角鷹刷羽,脫韝固是橫絕。
家傍紅牆裡。羨薇郎、桃花綬帶,翩何清綺。白玉闌干黃金鑰,別殿秋晴似水。
頻宣召、綵毫才子。塵世那知天上景。但微聞、奏賦天顏喜,眉子硯,澄心紙。
鄙人瑣瑣吳蒙耳。悵生平、潛蹤屠釣,埋名井裡。一頭綠蓑三弄笛,伎倆如斯而已。
只合向、江南閒睡。深感雲霄憑問訊,算人生、幾度逢知己。
燕市上,浩歌起。
䆗窱北窗,崢泓西澗,企腳披襟。正修梧翳日,數聲嘒嘒,幽篁戛水,一派愔愔。
喚醒半床蕉鹿夢,更月榭涼天思不禁。流光駛,怕潛催落葉,暗換疏砧。
終朝餐風吸露,算往事、惆悵難尋。記徹侯冠上,親陪貂尾,佳人箏畔,曾砉鸞吟。
詎料半枝棲不穩,枉訴盡淒涼此夜心。須蟬蛻,問茫茫塵世,誰愛清音。
琅然者是何聲,因風飄入深閨底。蝶蜂引處,賣花聲亂,倍添嬌脆。
驀地誰家,獸環小響,輕搖梔子。見一雙小玉,盤龍暗捧,和羞映,中門裡。
出匣一輪新水。要秋宵、涼蟬斗美。紅綿揩罷,撲將紫粉,洗他空翠。
此際菱花,宛如月樣,佳人心喜。只晚妝攏鬢,無端忽憶,嫁時情事。
胭脂繡纈。正千里江南,曉鶯時節。絳質酣春,紅香寵午,惟許茜裙親折。
小印枕痕零亂,淺暈酒潮明滅。春園裡,較琪花玉茗,嬌姿更別。
情切。想故國。萬里日南,渺渺音塵絕。灰冷昆明,塵生洱海,此恨擬和誰說。
空對異鄉煙景,驀記舊家根節。春去也,想蠻花犵鳥,淚都成血。
拓盡翎毛,刺完花卉,生憎滿幀春愁。一事縈懷,才忘又到心頭。
濟尼索繡鬘陀像,猛思量、此諾須酬。砑繚綾,香要先熏,樣要親鈎。
配勻五色長生縷,記鴦摩夙業,迦葉前游。䌥線飛針,盈盈分外纖柔。
狂夫悄問儂何願,暈春酥、忍笑凝眸。且添他,幡蓋飄颺,水月空幽。
當年雪夜,記貪歌嗜酒,沖泥拖屐。三十六簧寒不起,醉把紅鵝笙炙。
脫帽顛狂,解衣盤礴,碎裂黃皮褶。詩書何用,任他堆老牆壁。
今日冷淡生涯,忍寒呵凍,苦伴端溪石。熾盡朱門紅獸炭,翻惹蟾蜍淚滴。
銅雀台荒,中書君禿,況是磨人墨。直須焚卻,吾今老惰無匹。
雍氏亭空,大騩山老,一鞭裊盡斜暉。正荒城苔繡,古驛花欹。
行人說是王孫第,悵金床、玉幾都非。巡檐背手,誰人憐我,情緒如絲。
此意枕簟應知。共殘釭青穗,伴我題詩。嘆星移物換,種種淒其。
不如且向東風外,好悲歌、聶政墳西。明當竟去,頻斟濁酒,細拂橫碑。
群從凋零,悵家世、空餘雙戟。算唯汝、過都歷塊,龍文虎脊。
我別西溪剛十載,數椽聊賃街東宅。有壓欄、先世一枝紅,君堪摘。
林下酒,床頭易。吾與汝,交相惜。笑我今衰矣,子應努力。
王謝門風終自在,紛紛程李錢寧直。向渭陽、詩里說鄒陽,悲疇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