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詩如參禪,慎勿參死句。
縱橫無不可,乃在歡喜處。
又如學仙子,辛苦終不遇。
忽然毛骨換,正用口訣故。
居仁說活法,大意欲人悟。
常言古作者,一一從此路。
豈惟如是說,實亦造佳處。
其圓如金彈,所向若脫兔。
風吹春空雲,頃刻多態度。
鏘然奏琴築,間以八珍具。
人誰無口耳,寧不起欣慕。
一編落吾手,貪讀不能去。
嘗疑君胸中,食飲但風露。
經年闕親近,方寸滿塵霧。
足音何時來,招喚亦云屢。
賤子當為君,移家七閩住。
憶守姑蘇日,見君已驚人。
翩翩幕中畫,落落席上珍。
強記及敏力,一一精如神。
洎余領西帥,密與羌夏鄰。
君來貳邊郡,表里還相親。
有如得四支,周旋衛其身。
予始按萬渠,兵行百物陳。
而君主其事,進退皆有倫。
羌酋八九百,醉歌喜齗齗。
傳告以號令,再拜岡不馴。
作城大順川,扼胡來路津。
漢軍始屯集,慮騎俄紛綸。
諸將稍畏怯,偶語辭艱辛。
君躍疋馬去,入險將死濱。
持撾畫禍福,虎校靡不遵。
呼兵就畚插,悅使咸忻忻。
畫夜戰且役,城成未逾旬。
慮乃急攻我,萬眾生煙塵。
蒼惶被矢石,遁走無逡巡。
君馳奏闕下,感慨動中宸。
是秋懷敏敗,慮勢侵涇源。
天地正愁慘,關輔將迸奔。
腹心苟不守,皮膚安得存。
予召蕃漢兵,趨邠當北門。
諸將切切議,謂宜守塞垣。
惟君力贊我,咸鎬為本根。
全師遂鼓進,連城息驚喧。
果釋天子憂,獎詔垂明恩。
予貳機衡重,君掌食貨繁。
豈敢懈夙夜,未嘗攄笑言。
今叨領南陽,會君乘使軒,
攜手百花洲,無時不開樽。
語論極今古,情契及子孫。
氣同若蘭芝,聲應如篪塤。
浩歌忘物我,劇飲無涼暄。
自問平生心,此樂曾幾番。
一旦改使節,匆匆指並汾。
惜別固不忍,贈行當有雲。
從來宿兵地,北與胡漢分。
長河出紫塞,太行入青雲。
天然作雄屏,覽者懷忠動。
行府在平陽,山川秀氤氳。
堯民擊壤歌,千古猶得聞。
君有經濟心,潤以金石文。
攬轡問風俗,坐堂精典墳。
此道日益大,行行思致君。
山城芳樹深,明月啼杜宇。客懷為搖盪,詩語亦覼縷。
朅來新安江,頗覺民物古。故人作太守,善政尤可數。
塵榻為我下,更復多軟語。飄零曾幾何,乃此一杯醑。
坐中嚴夫子,意氣欲掀舞。晤對心事閒,信矣良工苦。
風雪呼安道。記那日、孤舟感事,江花江草。細雨春寒漁村路,一幅移家畫稿。
曾几上通天台表。水火干戈中出入,只文章、血性真奇寶。
從虎口,發高調。
吉光片羽休嫌少。得良朋者般珍重,墨痕都笑。但使今生逢知己,那怕三生潦倒。
畢竟是才人命好。三復遺編三太息,有吳門、暗淚蘇門嘯。
幸不共,劫灰掃。
烏兔倏東西,天行若旋磨。我年日以增,我志日以挫。
回思昔所業,不值一涕唾。傷哉迷復凶,蜜沒矯游惰。
朝光海上升,起起毋耽臥。百年曾幾何,一半睡鄉過。
莫打黃鶯兒,留啼驚夢破。
瞻彼日月,奄忽如茲。皇皇四方,行將安之。伊昔在吳,曾幾何時。
於斯來復,中心恧而。
惟澗有松,不移其根。惟谷有蘭,幽芳自存。藐予孤蹤,依依吳門。
依依何為,俗美且敦。
伊昔百僚,無如余陋。古亦有言,用人惟舊。五斗非貧,聞善斯富。
夜寐夙興,怯此內疚。
疾行多躓,高居或墜。靜言念之,奈何不畏。但自策蹇,敢曰希驥。
我聞跛鱉,千里可至。
大言杭州西湖天下無,東坡到處皆西湖。觸目會心不在遠,誰能肖此西湖圖。
我從圖中臥遊去,涌金門外雲模糊。山如游龍水如練,橋如影月舟如鳧。
孤山深處訪和靖,昔日梅花知有無。青草離離岳有冢,采芳具拜奠金壺。
安得利□捻奸孽,聊觸忿氣歌嗚嗚。異時塵土俱掃盡,乾坤清氣屬老夫。
君不見北京西湖更清妙,歌舞浮塵飛不到。我曾幾度水雲鄉,醉眼看天髮長嘯。
昔者不識禮,孝道多所違。或狎少年場,或僻書與詩。
或逐高朋會,或結窮交知。意氣人所慕,聲名忽以馳。
豈知為人子,有一非所宜。我父本碩德,博雅為世師。
餘興復不淺,風月開襟期。我始因過庭,坐客稱佳兒。
弱冠志四方,色養遂已虧。父兮本好游,兒不於焉隨。
父歸兒復出,兩載兒乃歸。賓朋交雜遝,登堂重修詞。
毋乃父勞苦,借讀鄰一枝。敢忘定省節,烏戀曾幾時。
敢畜私錢帛,解贈恆不支。只恃愛日長,詎識沉崦嵫。
床前跪侍疾,痛哉永相離。雖誓斷肉食,何能一補之。
雖為資蓮邦,寧似居庭幃。行行乃復見,音容儼昔慈。
獨坐擁萬卷,兒亦前戲嬉。夢樂覺益哀,見喜想逾悲。
願告為人子,承歡慎毋遲。
有客過我嵩東屋,手裡琅玕開一幅。何意瀟湘墮我前,幽軒十竹空搖綠。
想當兔穎翻墨池,嫩葉新梢出片時。籠煙蓄雨飽潤色,吟風弄月呈幽姿。
絕谷泉凝冰礪節,獨石崖枯霜斗潔。化龍老乾橫葛陂,棲鳳高枝拂丹穴。
繁陰翠影久不收,耳邊似聽鏘琳球。開徑何須納裘仲,斸苔卻笑種王猷。
湖州逸氣坡翁賞,遺楮尺竿觀數丈。東吳少卿風格妍,西番一枝金十兩。
古今能者曾幾人,心與竹契乃入神。種竹漫山不解寫,此君遺恨造物嗔。
此圖傳自盱江曲,少卿家法韻不俗。披圖人對六平山,坐覺清風生嶰谷。
古稱鴟夷子,三徙有榮名。仕越諫伐吳,會稽幾危傾。
反國共憂辱,二歲乃行成。計然策十五,報吳卒以平。
橫行江淮東,諸侯誰與爭。功成受上將,遺書投海濱。
致產數千萬,齊主聞其名。相齊曾幾時,歸印辭鄉鄰。
閒行止於陶,貿易兼躬耕。累貲復巨萬,中男行殺人。
千金不死市,褐器致莊生。長男重棄財,竟以殞其身。
貴既不可久,富亦何足陳。人生若朝露,不如賤與貧。
去彼復取此,終慚頭上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