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葉亭皋下,重陽近,又是搗衣秋。
奈愁入庾腸,老侵潘鬢,謾簪黃菊,花也應羞。
楚天晚,白苹煙盡處,紅蓼水邊頭。
芳草有情,夕陽無語,雁橫南浦,人倚西樓。
玉容知安否?香箋共錦字,兩處悠悠。
空恨碧雲離合,青鳥沉浮。
向風前懊惱,芳心一點,寸眉兩葉,禁甚閒愁?情到不堪言處,分付東流。
譯文樹葉紛紛飄落到水邊平地上,重陽節近了,又到了搗寒衣的秋天。怎奈我愁緒縈繞心中.白髮生於兩鬢,即便隨意地將菊花插在頭上,花也應該感到被羞辱了吧。天色已晚,(我極目遠望)直望到白苹煙盡之處,水邊開花的紅蓼深處。芳草脈脈含情,夕陽寂寂無語,大雁橫在南浦上,人則斜倚西樓。不知你是否安好?書信和題詩,因兩地相隔遙遙而無法見寄。只能空白怨恨那時聚時散的白雲,青鳥在其中隱現。你在風中懊惱不已,一片芳心,兩葉柳眉,怎能禁得起閒愁呢?情到不能言說之處,只能付與那東流水。
注釋木葉:即樹葉。後世常以此寫秋景,兼寫鄉思。亭皋:水邊平地。重陽:即陰曆九月九日;古時風俗,人們常在這天登高,佩茱萸,飲菊花酒。有親友在外,屆時不免互相思念。王維《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云:「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搗衣:古代婦女於秋季漸寒時,在砧石上捶打寒衣以備寄送遠方的親人過冬。庾腸:即庾信的愁腸,喻思鄉的愁腸。後人常以「庾愁」代指思鄉之心。潘鬢:即潘岳的斑鬢。這裡詞人以「潘鬢」自喻身心漸衰之貌。楚天:南方的天空。白蕷:水中浮草名。紅蓼:生於水中者名澤蓼或水蓼,開淺紅色小花,葉味辛香。南浦:指分別的地方。「香箋」,即美好的書札;錦字:織錦上的字,指女子給丈夫的書信。晉代竇滔以罪徙流沙,其妻蘇蕙,因思念丈夫,織綿為《回文旋圖詩》以寄,後世常以此指妻子寄書丈夫,表達相思之情。青鳥:傳說西王母飼養的鳥,能傳遞信息,後世常以此指傳信的使者。據《漢武故事》,西王母曾令青鳥傳書。▲
周汝昌 宛敏灝 等撰 .宋詞鑑賞辭典 (上冊) :上海辭書出版社 ,2003年 :669-672 .
楊宗義 .宋詞三百首詳註 :四川大學出版社 ,2001年 :142-143 .
宋詞三百首 .(清)朱孝臧編選;思履主編 :中國華僑出版社 ,2013 :211 .
這首詞抒發了作者羈旅的愁思和對妻子的思念。上闕首尾寫景,中間穿插議論。秋景自然引發鄉愁,『『庾腸」、「皤髻」等連續用典,悲嘆年華已逝。下闕寫妻子思夫,想像對方思念之苦。結尾「情到不堪言處,分付東流」更是悲苦之極。
上片落筆寫景,首先點明季節。「木葉亭皋下」三句,寫時近重陽,樹葉紛紛飄落到平盪的水邊地上,又是婦女為親人捶打寒衣的深秋了。這種「搗衣」之聲,最易引起閨中少婦對遠方征人的痛苦思念。而遠行之人也容易因此想到妻子在家為自己搗衣的情景,既感到痛苦又溫暖。這裡「木葉」「搗衣」連用,不僅寫出了深秋特有的景色,為全詞烘托出蕭瑟淒清的背景,而且為下面的詞意發展作了有力的鋪墊。
「奈愁入庾腸,老侵潘鬢,謾簪黃菊,花也應羞。」 這數句又緊承起句,意思說,怎奈我愁緒縈繞心中,白髮現於鬢角,再輕慢地把黃菊插在頭髮上,那菊花也該感到羞辱吧。詞人由於憂傷,鬢衰將不勝簪,故云:「謾簪黃菊,花也應羞。」以此反襯出暮感的深沉、鄉愁的濃烈。
「楚天晚,白苹煙盡處,紅蓼水邊頭。」在寫景中寓離別相思之意。心中既然充滿鄉愁暮感,所以不僅遙望楚天的晚空,一直望到水氣繚繞的白苹盡頭,一直望到水邊開花的紅蓼深處。「白苹」,水中浮草,因其隨波漂流,容易引起遊子產生離家漂泊的傷感。
詞人是淮陽人,所以,遙望楚天,思鄉之念便在不言中了;再加兩點染,則把他鄉愁之深烘托出來了。這裡雖純是寫景,但景中含情,意在言外。
「芳草有情,夕陽無語,雁橫南浦,人倚西樓。」數句緊承「白苹」「紅蓼」兩句而來,含着情意的芳草,默默無語的夕陽,橫渡南面水濱的大雁,是詞人所望到的,但卻沒有望到故鄉,在這種望而不得的情況下,他只好倚着西樓心往神馳了。這幾句寫景,將詞人遙望故鄉而不得的執着深情又推進了一層,詞意含蓄,畫面完整,真所謂「物以情觀,情以物見」了。「人倚西樓」點出遊子登眺之處,交代了「楚天晚」至「雁橫南浦」六句都是極目之所見;由所見而引起所感,因而所見之景物都似有了人的感情。
下片換頭「玉容知安否?」點明所思之人,揭示了詞旨所在,使上片所寫種種情景明朗化。這句「玉容」,極言容貌之美如花似玉,這兒即指倚樓遙思的對象。「知安否?」曲盡對遙思對象的關切和掛念,由此而引起下面相思的傾訴、深情的抒發。
「香箋共錦字,兩處悠悠。空恨碧雲離合,青鳥沉浮」意謂書信和題詩,由於兩地渺遠而無法見寄,徒然地怨那晴雲分離,使者隱沒。「碧雲」這裡藉以寫對於閨中人的懷思。由於香箋錦字,兩處悠悠,碧雲已合而佳人未來,青鳥杳然而音書全無。詞人於此以鋪敘寫法表達兩地分居、不見來信的悵怨,愈加顯出「知安否」所包含的深沉掛念的分量。
「向風前懊惱」四句,轉以想象之筆,設想妻子思念自己時的痛苦情狀。他想象妻子也許在風前月下,芳心懊惱,眉頭緊皺,怎麼也止不住那百無聊賴的愁思。寫對方思念自己,正是為了表達自己對於妻子深摯的愛情與痛苦的思念。
「情到不堪言處,分付東流」用質語綰合全篇。相思至極,欲說還休;不是不想說,而是說了愈加愁苦,倒不如將此情交付給東流之水帶去為好。毛滂《惜分飛》曾云:「今夜山深處,斷魂分付潮回去。」構思、手法與此相同。
這首詞藝術上的一個特點是用典極豐,而又不露痕跡,毫無堆砌羅列之感,顯得貼切自然、渾然天成;另外全詞六副對偶,也令人叫絕。▲
楊宗義 .宋詞三百首詳註 :四川大學出版社 ,2001年 :142-143 .
這首《風流子》是寫遊子思婦相思之情的。從詞中用語「重陽」「搗衣」「庾腸」「潘鬢…『錦字」等來看,可能是作者因坐元韋占黨籍,被貶外州時思念妻子所作。
唐圭璋,鍾振振主編 .宋詞鑑賞辭典 :商務印書館國際有限公司 ,,2011 :523-525 .
遠公不出山,坐受天龍供。
地只敢受寶,木石親輸送。
岩岩千年屋,山立屹不動。
風雲宿修梁,星斗近華棟。
亭亭碧香爐,薝蔔時自涌。
五雲嚴擁衛,天樂下鸞鳳。
神池閟寶象,光怪發岩洞。
誰能陟其巔,手攬湖龍鞚。
東堂黃金藏,龍像儼環拱。
蕭條亡國輦,拙樸昔誰用。
掃堂為一睡,清極乃無夢。
思歸戒晨發,結束勤僕從。
鴻鍾振林莽,月落朝嵐重。
再往墮渺茫,猿鶴應嘲諷。
暑天三月元無雨,雲頭不合惟飛土。
深堂無人午睡余,欲動兒先汗如雨。
忽憐長街負重民,筋骸長彀十石弩。
半衲遮背是生涯,以力受金飽兒女。
人家牛馬系高木,惟恐牛軀犯炎酷。
天工作民良久艱,誰知不如牛馬福。
君不見吾鄉少年曹子桓,文章七步相後先。有時擲筆事弋獵,邀輕截駿馳平原。
濊貊名弓燕代馬,射雉歸來燕清夜。一聞驚倒荀令君,何物書生乃知射。
我雖把筆笑腐儒,束腰待懸玉鹿盧。自從病臂憂親友,百嗜為之心一枯。
降癘無名天悔禍,奪之而與復完軀。但慚未使杯安肘,猶負當年門掛弧。
便使淒涼身未伏,略聞弓馬氣猶粗。莫謂早衰須袖手,將軍臂折尚平吳。
平池碧玉秋波瑩,綠雲擁扇青瑤柄。水宮仙女斗新妝,輕步凌波踏明鏡。
彩橋下有雙鴛戲,曾托鴛鴦問深意。半開微斂竟無言,裛露微微灑秋淚。
晁郎神仙好風格,須遣仙娥伴仙客。人間萬事苦參差,吹盡清香不來摘。
我不知暑退,但覺衣汗乾。頗怪庭中天,湛然青已寬。
有物叫草根,啾啾自相喧。問知已新秋,大火流金天。
九土變寒暑,正爾事亦繁。靜觀付一笑,吾事寧相關。
但無筋力健,悠然佳意還。喧喧憎鄰里,砧杵亂人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