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望山頭,看亂雲急雨,倒立江湖。不知雲者為雨,雨者云乎。長空萬里,被西風、變滅須臾。回首聽,月明天籟,人間萬竅號呼。
誰向若耶溪上,倩美人西去,麋鹿姑蘇。至今故國人望,一舸歸歟。歲去暮矣,問何不、鼓瑟吹竽。君不見,王亭謝館,冷煙寒樹啼烏。
這首詞的題目,原作「會稽蓬萊閣懷古」。同調另有「亭上秋風」一首,題作「會稽秋風亭觀雨」。唐圭璋先生謂,「秋風亭觀雨」詞中無雨中景象,而「蓬萊閣懷古」一首上片正寫雨中景象,詞題「觀雨」與「懷古」前後顛倒,當系錯簡。說見《詞學論叢·讀詞續記》。今據以訂正詞題。
詞的上片,看似純系寫景,實則借景抒情。它不是單純地為寫景而寫景,而是景中有情,寓情於景,情景交融。詞人所登的蓬萊閣在浙江紹興(即會稽),秦望山,一名會稽山,在會稽東南四十里處。他為何望此山?因為這裡曾是秦始皇南巡時望大海、祭大禹之處。登此閣望此山,不禁會想起統一六國的秦始皇和為民除害的大禹。這片詞先以「看」領起,盡寫秦望山頭雲雨蒼茫的景象和乍雨還晴的自然變化。以「倒立江湖」喻暴風驟雨之貌,生動形象,大概是從蘇軾《有美堂暴雨》詩「天外黑風吹海立」演化而來。「不知雲者為雨,雨者云乎」,語出於《莊子·天運》:「雲者為雨乎?雨者為云乎?」「為」字讀去聲。雲層是為了降雨嗎?降雨是為了雲層嗎?莊子設此一問,下文自作回答,說這是自然之理,雲、雨兩者,誰也不為了誰,各自這樣運動着罷了,也沒有別的意志力量施加影響要這樣做。作者說「不知」,也的確是不知,不必多追究。「長空萬里,被西風、變滅須臾。」天色急轉,詞筆也急轉,這是說雲。蘇軾《念奴嬌·中秋》詞:「憑高眺遠,見長空萬里,雲無留跡。」《維摩經》:「是身如浮雲,須臾變滅。」雲散了,雨當然也就收了。「回首聽,月明天籟,人間萬竅號呼。」這裡又用《莊子》語。《齊物論》:「夫大塊噫氣,其名為風。是唯無作,作則萬竅怒呺。」這就是「天籟」,自然界的音響。從暴風驟雨到雲散雨收,月明風起,詞人在大自然急劇的變化中似乎悟出一個哲理:事物都處在不斷變化中,陰晦可以轉為晴明,晴明又含着風起雲湧的因素;失敗可以轉為勝利,勝利了又會起風波。上片對自然景象的描寫,為下片追懷以弱勝強、轉敗為勝、又功成身退的范蠡作了有力的烘托、鋪墊。語言運用上,熔裁諸家,為己所用,這是辛詞的長技。
下片懷古抒情,說古以道今,影射現實,借古人之酒杯澆自己胸中之塊壘。作者首先以詰問的語氣講述了一段富有傳奇色彩的歷史故事:當年是誰到若耶溪上請西施西去吳國以此導致吳國滅亡呢?越地的人們至今還盼望着他能乘船歸來呢!這當然是說范蠡,可是作者並不直說,而是引而不發,說「誰倩」。這樣寫更含蓄而且具有啟發性。據史書記載,春秋末年越王勾踐曾被吳國打敗,蒙受奇恥大辱。謀臣范蠡苦身戮力,協助勾踐進行了「十年生聚,十年教訓」,並將西施進獻吳王,行美人計。吳王果貪於女色,荒廢朝政。吳國謀臣伍子胥曾勸諫說:「臣今見麋鹿游姑蘇之台。」後來越國終於滅了吳國,報了會稽之仇。越國勝利後,范蠡認為「勾踐為人,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樂」,於是泛舟五湖而去。引人深思的是,詞人面對秦望山、大禹陵和會稽古城懷念古人,占據他心靈的不是秦皇、大禹,也不是越王勾踐,而竟是范蠡。這是因為范蠡忠一不二,精忠報國,具有文韜武略,曾提出許多報仇雪恥之策,同詞人的思想感情息息相通。李心傳《建炎以來朝野雜記乙集》卷十八記載:辛棄疾至臨安見宋寧宗,「言金國必亂必亡,願付之元老大臣,務為倉猝可以應變之計,(韓)侂胄大喜。」《慶元黨禁》亦言「嘉泰四年春正月,辛棄疾入見,陳用兵之利,乞付之元老大臣」,另據程珌《丙子輪對札記》記辛棄疾這幾年來屢次派遣諜報人員到金境偵察金兵虛實並欲在沿邊界地區招募軍士,可見作者這時正躍躍欲試,摩拳擦掌,力圖恢復中原以雪靖康之恥,范蠡正是他仰慕和效法的榜樣。表面看來,「故國人望」的是范蠡,其實,何嘗不可以說也指他辛棄疾。在他晚年,經常懷念「壯歲旌旗擁萬夫」的戰鬥生涯,北方抗金義軍也時時盼望他的歸來。謝枋得在《祭辛稼軒先生墓記》中記載:「公沒,西北忠義始絕望。」這一部分用典,不是僅僅說出某事,而是鋪衍為數句,敘述出主要的情節,以表達思想感情,這是其用典的一個顯著特點。
與客飲瓢泉,客以泉聲喧靜為問。
余醉,未及答。
或以「蟬噪林逾靜」代對,意甚美矣。
翌日為賦此詞以褒之也。
水縱橫,山遠近,拄杖占千頃。
老眼羞明,水底看山影。
度教水動山搖,吾生堪笑,似此個、青山無定。
一瓢飲,人問「翁愛飛泉,來尋個中靜;繞屋聲喧,怎做靜中鏡」?「我眠君且歸休,維摩方丈,待天女、散花時問。
」。
少日嘗聞。
富不如貧。
貴不如、賤者長存。
由來至樂,總屬閒人。
且飲瓢泉,弄秋水,看停雲。
歲晚情親。
老語彌真。
記前時、勸我殷勤。
都休殢酒,也莫論文。
把相牛經,種魚法,教兒孫。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
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
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
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
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落花時節,杜鵑聲里送君歸。未消文字湘纍。只怕蛟龍雲雨,後會涉難期。更何人念我,老大傷悲。已而已而。算此意、只君知。記取岐亭買酒,雲洞題詩。爭如不見,才相見、便有別離時。千里月、兩地相思。
一壑自專,五柳笑人,晚乃歸田裡。問誰知、幾者動之微。望飛鴻、冥冥天際。論妙理。濁醪正堪長醉。從今自釀躬耕米。嗟美惡難齊,盈虛如代,天耶何必人知。試回頭五十九年非。似夢裡歡娛覺來悲。夔乃憐蚿,谷亦亡羊,算來何異。嘻。物諱窮時。豐狐文豹罪因皮。富貴非吾願,皇皇乎欲何之。正萬籟都沈,月明中夜,心彌萬里清如水。即自覺神遊,歸來坐對,依稀淮岸江浚。。看一時魚鳥忘情喜。曾我已忘機更忘己。又何會物我相視。非會濠梁遺意,要是吾非子。但教河伯、休慚海若,大小均為水耳。世間喜慍更何其。笑先生三仕三已。
未須草草,賦梅花,多少騷人詞客。總被西湖林處士,不肯分留風月。疏影橫斜,暗香浮動,□□春消息。尚余花品,未忝今古人物。
看取香月堂前,歲寒相對,楚兩龔之潔。自與詩家成一種,不系南昌仙籍。怕是當年,香山老子,姓白來江國。謫仙人,字太白、還又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