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子,胡為醉翁吟,醉翁豈能知爾琴。
滁山高絕滁水深,空岩悲風夜吹林。
山溜白玉懸青岑,一瀉萬仞源莫尋。
醉翁每來喜登臨,醉倒石上遺其簪,雲荒石老歲月侵。
子有三尺徽黃金,寫我幽思窮崎嶔。
自言愛此萬仞水,謂是太古之遺音。
泉淙石亂到不平,指下嗚咽悲人心。
時時弄餘聲,言語軟滑如春禽。
嗟呼沈夫子,爾琴誠工彈且止。
我昔被謫居滌山,名雖為翁實少年。
坐中醉客誰最賢,杜彬琵琶皮作弦。
自從彬死世莫傳,玉練鎖聲入黃泉。
死生聚散日零落,耳冷心衰翁索莫。
國恩未報◇祿厚,世事多虞嗟力薄。
顏摧鬢改其一翁,心以憂醉安知樂。
沈夫子謂我,翁言何苦悲,人生百年間,飲酒能幾時。
攬衣推琴起視夜,仰見河漢西南移。
歐陽修,字永叔,廬陵人。
四歲而孤,母鄭,守節自誓,親誨之學。
家貧,至以荻畫地學書。
幼敏悟過人,讀書輒成誦。
及冠,嶷然有聲。
修始在滁州,號醉翁,晚更號六一居士。
天資剛勁,見義勇為,雖機阱在前,觸發之不顧。
放逐流離,至於再三,志氣自若也。
奚琴本出奚人樂,奚虜彈之雙淚落。
抱琴置酒試一彈,曲罷依然不能作。
黃河之水向東流,鳧飛鴈下白雲秋。
岸上行人舟上客,朝來暮去無今昔。
哀弦一奏池上風,忽聞如在河舟中。
弦聲千古聽不改,可憐縴手今何在。
誰知著意弄新音,斷我樽前今日心。
當時應有曾聞者,若使重聽須淚下。
庭樹忽改色,秋風動其枝。
物情未必爾,我意先已淒。
雖恐芳節謝,猶忻早涼歸。
起步雲月暗,顧瞻星斗移。
四時有大信,萬物誰與期。
故人在千里,歲月令我悲。
所嗟事業晚,豈惜顏色衰。
廟謀今謂何,胡馬日以肥。
蠻荊鮮人秀,厥美為物怪。禽鳥得之多,山雞稟其粹。
眾綵爛成文,真色不可繪。仙衣霓紛披,女錦花綷縩。
輝華日光亂,眩轉目睛憊。高田啄秋粟,下澗飲寒瀨。
清唳或相呼,舞影還自愛。豈知文章累,遂使網羅掛。
及禍誠有媒,求友反遭賣。有身乃吾患,斷尾亦前戒。
不群世所驚,甚美眾之害。稻粱雖雲厚,樊縶豈為泰。
山林歸無期,羽翮日已鎩。用晦有前言,書之可為誡。
江上孤峰蔽綠蘿,縣樓終日對嵯峨。
叢林已廢姜祠在,事跡難尋楚語訛。
空餘一派寒岩側,澄碧泓渟涵玉色。
野僧豈解惜清泉,蠻俗那知為勝跡。
西陵老令好尋幽,時共登臨向此游。
欹危一逕穿林樾,盤石蒼苔留客歇。
山深雲日變陰晴,澗栢岩松度歲青。
谷里花開知地暖,林間鳥語作春聲。
依依渡口夕陽時,卻望層巒在翠微。
城頭暮鼓休催客,更待橫江弄月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