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汝深,吾語汝,
汝今此行五百里。吾豈不欲汝在傍,
朝夕告教從容里。世莫難於續書脈,
孝莫大於養吾志。男兒須為大丈夫,
遠遊有方學者事。汝行乎,
吾決矣。名山大川如不識,
坎井中見能有幾。嚴師良友如不親,
家庭閒語未必是。若曰高車過萬里橋,
非所羨於司馬氏。若曰榮鄉佩六相印,
亦何取於蘇季子。區區物外先入心,
役役終身非切己。星婺域,
月泉水,古到今,
最多士。要知三人必有師,
毋謂一日長乎爾。賊人之子乃自賊,
毀人之善是自毀。同寮當出肺肝話,
諸生當如手足視。回顧弱植荷倚重,
雋永古訓滋味旨。遇食不求飽,
飲酒不至醉。閒事付浮雲,
本色為實地。詩書可幸薄有祿,
齏鹽猶勝空煮字。仕未可養汝奈何,
耄猶加餐我自慰。要得友朋之譽可聽聞,
即是父母之前相諾唯。三年日月一箭過,
不必吾懼但為吾所喜。
霽曉樓台,斜陽渡口,涼腋新聲初到。占斷清陰,隨意自成宮調。看取次、顫引薰風,想無奈、露餐清飽。有時如、柔裊琴絲,忽如笙咽轉嬌妙。誰知憂怨極處,輕把宮妝蛻了,飛吟枝杪。耳畔如今,淒感又添多少。愁緒正、縈繞妝檯,怎更禁、被他相惱。送殘音、立盡黃昏,月明深院悄。
人生功名,在醉夢中,早須掉頭。自南宮一券,塵泥偶脫,前程雙轂,日月如流。蕙帳真盟,菜羹餘味,江上歸舟誰得留。誰知道,有邵平瓜圃,何日封侯。天天又不人由。奈危世山林也有憂。況青岡不助,晉家風鶴,黑雲直卷,吳分星牛。分寸殘生,萬千魔障,他事如今都罷休。關心處,是離離禾黍,故國宗周。
身到紫樞府,一蹴鳳池間。何妨到頭富貴,卻自戀家山。多少名韁利鎖,塵滿霜髯雪鬢,役役不知還。桃李競春事,坡菊自清閒。綠楊邊,門徑小,似僧關。吟情飲興相將,二十載優閒。無限功名事業,分付兒孫縱靶,青鏡盡朱顏。一語勸公酒,天下達尊三。
買臣賣薪妻見棄,高鳳嗜學遭妻詈。
我窮到骨累百指,黎藿並日一發氣。
妻自執爨謀餘生,諸兒忍寒結飢腸。
有時我痴笑問妻,妻亦笑答貧其常。
聽之不覺一絕倒,不謂此道君亦曉。
滿天地間皆浮塵,消磨不盡惟此道。
低頭拱手說與妻,孟光舉案與眉齊。
當時豈緣醉飽故,深遠滋味出鹽虀。
而況今日為何日,我年今年已七十。
我妻之年雖少我,老心古道天與質。
偶然得醉平生歡,醉中寫與諸兒看。
人閒不必問貧富,須信關雎為造端。
易為六經彝訓祖,詩關萬里風化機。
周孔派外誰復得,商賜言後知者誰。
穿鑿簸弄到今日,家自為詩人自易。
數不及理數亦妄,吟而無用吟何益。
京房輩,晚唐詩,
悖謬之渠漓之靡。雖不能為本真累,
能誤來者滔滔地。鄞幕多緣奎壁照,
鐵做脊樑主公道。有時發經本旨坐虎皮,
有時續古正音斥蟬噪。老夫耄矣不出山,
宿學已墮寒灰閒。卓哉斯文有可宗,
身雖不前心已攀。二松主人忽傳意,
謂曾齒及窮姓了。生來欠識韓荊州,
我亦自分陳無己。此心胡為乎來哉,
清風明月肝膽開。滿天下是事為事,
終歸敏手經綸才。人文所以經天地,
直須掀揭山火賁。民事所以壽根本,
要使人人歌既醉。自顧光陰迫下舂,
猶欲拭目儒術功。不能頌泰交於風雲之表,
亦可歌豐年於畎畝之中。
我來不為一醉期,忽焉一醉留者誰。
山川無言豈有意,陰與造物昌吾詩。
吾詩不受世促迫,亦不肯與人諧嬉。
鳶飛戾天魚躍淵,動筆自有風月隨。
我欲寫時君莫問,君欲問時我不知。
此時此意有此樂,梅山□梅花開時,
為我痛飲而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