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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僧貞實歸杭州天竺》

林外 〔宋代〕

石橋寺里最清涼,聞說茆庵寄上方。林外猿聲連院磬,

月中潮色到禪床。他生念我身何在,此世唯師性亦忘。

九陌相逢千里別,青山重疊樹蒼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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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僧貞實歸杭州天竺 - 賞析

林外

作者:林外

  林外(1106-1170年),宋福建晉江馬坪村人,為林知八世孫,字豈塵,號肇殷。生於宋徽宗崇寧五年(1106年),卒於宋孝宗乾道六年(1170年)。林外的科場之路很曲折,屢試不第,直到宋高宗紹興三十年(1160年),已超過了知天命的年齡,才登進士,他受命為興化縣令,仕途也就此止步。

林外其它诗文

《第二十六回》

林外 〔宋代〕

  崔尚書假公報怨 兩漁翁並坐垂綸

  石室硿硥接紫霄,倉崖滴乳濕僧樵。

  蒲團靜坐無餘事,遙看天台起異標。

  不說張二媽出門去了。且說韓湘子辭別了呂師父,一徑到東海龍王那裡。只見那許多鱉相公、黿樞密、虬參從、蛟大夫,一個個躬身下禮;鯉元帥、鯿提督、鯖太尉、蟹都司,齊斬斬俯伏趨迎。旁邊轉出許多鱑把總、鼉先鋒、蝦兵鮊卒,簇擁着龍子龍孫,慌忙出宮迎接,近前稟道:「敢問上界神仙,何事下臨水府?」

  湘子道:「你們有所不知。」

  便問:「龍王敖廣在那裡?」

  龍子龍孫齊聲答道:「奉旨往桂林象郡行雨未回。」

  湘子道:「我奉玉帝旨意,到長安城裡度化竇氏、蘆英,誰知他們眷戀榮華,不肯隨我修行。因此奏過玉帝,着呂師父託夢與崔尚書,叫他奏聞憲宗皇帝,趕逐韓氏一家,仍回昌黎居住。又恐怕他們仍前迷戀,不轉念頭,再着龍王興風作浪,卷海揚波,把他那昌黎縣廳堂、房屋、田地、山盪,俱行漂沒,不許存留一件,以動他懷土心腸。待他兩處俱空,進退無路,然後下手度他。其餘民居、官舍、山田、地盪,俱不得損壞分毫,以招罪譴。」

  龍子龍孫答道:「玉旨既出,誰敢有違,待父親敖廣回來處分復命。」

  湘子便出了水晶宮,踏着雲頭來會呂師、藍彩和,一路里迎將前去。果然這一夜裡老龍王率領龍子龍孫,張開那電目,豎起那朱髻,顯出那翻江攪海的雄威,倏忽間風雨晦冥,雷電交作,煙雲陡亂,洪水橫流,猶如地裂天塌,山崩川潰,把韓家那鼓樓前內房屋、廳堂、牌坊、基址、南北莊田、倉庫,洗卷掃蕩,不留一星。可惜那許多草木禾苗,都不知無影無形,着落何所?這昌黎縣居民人等,清早起來,見了這個光景,都道:「自古說桑田變海,海變桑田,我們今朝才曉得實有是事。」

  一個跑到朝天橋上一看,道:「這水就像天上安排幾副閘板的一般,只沉沒得韓愈一家,忒煞作怪。」

  眾人齊聲說道:「想是韓愈陰騭不好,所以天降這水災淌壞他的產業。」

  內中一個道:「他做官極是好的,陰騭沒恁麼不好,想是那佛骨一表,衝激了佛菩薩,佛菩薩怪得他緊,故此顯出神通,把他的家資、田產、房屋、牌坊,都漂壞了,以見佛菩薩的手段。我和你如今只是念佛,靠佛天過日子才是。」

  一個道:「廣東鱷魚好端端一個窠巢,被韓愈做一道檄文,平空的趕了去,鱷魚來報冤,故此發這般大水,把他的基址化為萬丈深坑,想是鱷魚躲在水底下也不見得。」

  一個道:「我和你又不是神仙,那裡曉得冥冥中的事情,各人回去,自顧自的到好。」

  正是:

  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

  這許多人嘆息一回,各自散去不題。

  且說崔尚書聽見張二媽說了這許多話,咬牙切齒,恨入骨髓,思量了一夜,到得次早,忙忙寫表奏上憲宗皇帝,單說韓夫人一家不該在京居住,仍享俸祿的意思。表云:

  戶部尚書臣崔群,誠惶誠恐,稽首頓首。臣聞官有常員,仕無世祿,自非開基創業之功臣,難荷金書鐵券之寵錫。竊見已故潮州刺史韓愈,居朝無回天返日之鴻勛,臨民無悍患御災之大績,狂觸天顏,謫死遠郡。其侄韓湘,違背聖教,棲息玄門!棄父母之丘壟,時祭無人;拋妻子之情緣,居家無紀。其子韓清,以螟蛉之弱質,續蜾蠃之箕裘,書史不攻,盪費肆意。誠哉,三綱不整,五倫不齊,有玷官箴,大傷風化者也!乃陛下給以月俸,享以世祿,是以貪墨之夫,徼名清白;狡頑之輩,藉口忠貞。倘有勳勞為國,政績為民,章章表著者,不識陛下將何以待之?伏乞嚴誅心之法,肅斧鉞之誅,將韓愈妻竇氏削除月給俸祿,韓清發充邊遠衛軍,其房屋改作先賢祠宇,金帛粟米,稍衛邊儲,不許暗行夾帶。庶百僚知譬,眾職畏法也。臣不勝慚惶,激切待命之至。

  憲宗覽奏,龍顏大悅,道:「崔群真輔弼之臣,凡有益於國家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韓清一家無功受祿,枉費錢糧,該發邊遠充軍,刻日啟行到伍,不許稽遲!」

  崔群見憲宗傳下旨意,無限歡喜。這正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有詩為證:

  三人成市虎,曾母懼踰牆。

  冤女霜飛慘,荊卿虹吐芒。

  鑠金銷骨易,蠅玷白圭傷。

  讒說殄行日,悲哀賈洛陽。

  當下滿朝文武見憲宗降下這一道旨意,各各面面相覷,不敢出言。只見班部中閃出一員官,執簡當階,俯伏丹墀,奏道:

  吏部尚書臣林圭,誠惶誠恐,稽首頓首。竊惟周公元聖,而四國之謗,乃致上疑於其君;曾參大賢,而三至之言,不免搖惑於其母。是豈成王之不明,曾母之不親哉?凡以口能鑠金,毀能銷骨也。陛下撫御區字,明並日月,恩同父母。詎圖怙冒之中,豈無屈抑?覆盆之下,復有沉冤。臣林圭敢為陛下陳之。謹按原任禮部尚書韓愈,文起八代之衰,道濟天下之溺。一生忠鯁,概世忠貞。祈雪,誠格於神明;驅鱷,澤施於奕世。止因佛骨一表,忤觸天顏,遭謫遠方,病死公署。誠哉,天喪斯文,以致士民失望。猶幸蓋棺論定,忠義得伸,蒙陛下追念舊勛,恩賜祭葬,封諡昌黎郡伯,月給祿米,以恤其家。不惟韓愈銜結於九泉,即大小臣工皆仰頌聖德,謂陛下不負韓愈也。今有崔群,因求婚不遂,心懷妒嫉,效合沙射影之蟲,興無理不根之謗,妄奏愈生無補於朝廷,死猶叨乎祿養,理宜削爵問罪。陛下誤聽,竟賜允行。臣圭聞之,不臉驚愕;舉朝文武,無不嗟嘆。皆謂陛下踐祚以來,敬大臣,體群臣,曾未有若崔群一言,處韓愈至此極也!豈堯天舜日之中,可容此晝嘯之鬼乎!伏乞陛下收回成命,暫特意將愈妻竇氏放歸田裡,伊子韓清免其差操,侍母終年。則生銜恩,臣圭幸甚!滿朝文武幸甚!不勝激切奏聞待命之至。

  憲宗依准林圭奏章,着韓清同母竇氏人等俱回昌黎閒住;所有金帛米谷,錦衣衛官查驗明白,收貯封鎖,給賜守邊將士,不許夾帶分毫,如有夾帶不明,三罪俱罰。有詩為證:

  君王准奏放歸田,故里安居樂事閒。

  不料天公生巧計,漂流家業不能全。

  此事表過不題。

  卻說竇氏坐在家中,忽地心驚肉顫,神思不安,鴉鵲成群飛鳴鼓譟,忙叫蘆英道:「媳婦,我夜夢不祥,今日精神恍惚,這許多鴉鵲喧鬧振吟,不知主何吉凶?」

  蘆英道:「婆婆思念公公,以致如此。古云:『鵲噪未為吉,鴉鳴豈是凶。人間凶與吉,不在鳥音中。』吉人自有天相,不必多疑。」

  道言未了,只聽得鑼鳴鼓響,人馬喧嘶,忙出看時,一位錦衣衛官當廳站立,左右列着一班侍從人役,一似凶神惡煞,勒袖擅拳。驚得竇氏、蘆英面如土色,目睜口呆,竟不知為恁因由,犯何罪過,家中大小都躲得沒影。韓清只得走將出來,跪在當廳,請問來歷。那錦衣衛官道:「奉聖旨:着韓清帶領竇氏人等,速回昌黎居住,免其入隊差操;所有家資財物,俱查驗封鎖,以聽犒賞邊兵,不許侵動分毫;其房屋一所,工部官估看明白,改作先賢祠堂,着增裝塑像,四時祭享。」

  說罷,錦衣衛官轉身去了。

  竇氏跌腳捶胸,哭得昏倒在地,卻不曉得崔群聽了張二媽的言語,暗地中傷他們。只見尚書林圭來到,蘆英小姐上前扯住他的袖子,又哭倒在他懷裡。林圭道:「我女不要十分苦了,如今還是萬分僥倖,若依聖上初然間的旨意,你婆媳們性命也活不成。」

  韓夫人聽見林尚書這般說話,才掙扎向前,問道:「不瞞老親家說,家下因先夫辭世,只好這等守分待時,不知皇上聽了那一個讒臣的言語,把老身凌辱到這樣田地?可不在了先夫一世忠良。」

  林圭道:「老夫人還不知就裡,這是戶部尚書崔群奏准朝廷,要將老夫人全家滴貶塞外充軍,以報老夫人不應允小女續弦之仇。是老夫擔了挾海的干係,冒死保奏,才得聖上憐憫,准你們回原籍居住,這也是萬千之喜。」

  韓夫人道:「崔群老賊!你欺心圖謀人家兒女,到不說自己不是,反在暗地裡誣陷我們,明明是欺天了,只怕舉頭三尺有神明,天也不肯輕輕的饒放你。我只要壽長些,少不得也報應在我眼睛裡。」

  蘆英道:「君王一怒,人頭落地,若不虧我爹爹的時節,一發不好了,婆婆如今且休煩惱。」

  當下,竇氏吩咐韓清急急收拾起身。韓清便雇了船、車、馬匹,辭別了林尚書,領了竇氏、蘆英,同回昌黎縣去。一路上,十里長亭,五里短亭,看了那岸邊楊柳,聽了那林外鳴鳩,覺得比昔日進長安的光景大不相同,就添了許多悽慘。真箇是:野花不種年年發,煩惱無根日日生,有詩為證:

  興亡成敗事無憑,花柳春風逞世情。

  無限無情山共水,只堪圖畫不堪行。

  韓清一行人眾,在路上行了幾日,恰好是春未夏初,濃陰葉綠,天氣乍熱,景物撩人。蘆英叫竇氏道:「婆婆,我們離了長安,不覺許多日子,雙親年老,不得再見一面,怎生是好?」

  韓夫人道:「走了許久日子,還不得一個便人寄封書與親家作謝候安,若要會面之時,除是南柯夢裡。我和你且到了家中,又作計較。」

  婆媳兩個正在絮煩,原來湘子和藍彩和隱形跟着他,聽見他兩個說話,知道他尚不回心轉意,便乃變做兩個漁翁模樣,坐在柳蔭之下,朝着他們的來路釣魚。韓夫人遠遠望見他倆個釣魚,就叫韓清道:「你看那兩個釣魚的,比着我們好不快活。」

  韓清道:「他在那裡釣魚,總是為利,若釣得有魚,便快活;若釣得沒魚,就有許多煩惱,那裡見得他快活?」

  韓夫人道:「你去看他有魚也沒有,若有魚,我們買他幾尾,做碗湯吃。」

  韓清便叫道:「漁翁,漁翁,籃里有魚賣幾尾與我們。」

  一個搖搖手,念四句詩道:

  不願千金萬戶侯,生涯隨分在扁舟。

  身閒數頃煙波闊,一飲茅柴醉便休。

  韓清道:「你又不是騷人墨客,我問你買魚,到不回復有魚沒魚,且吟起詩來,忒也好笑。」

  便又叫那一個漁翁道:「漁翁,漁翁,有魚賣幾尾與我。」

  那漁翁也不回復有無,吟詩四句:

  萬頃煙波一釣絲,深山樹密白雲居。

  得魚沽酒茅亭下,塵事紛紛總不知。

  韓清笑道:「你兩個不是漁翁,倒是清客。」

  漁翁道:「曳長裾於王門,足將進而趦趄,口將言而囁嚅,做出那許多搖尾乞憐的態度,才叫做清客。我們是非不理,寵辱不驚,清閒自在快活的人,怎麼把那清客來哄我?詩云:

  不謁朱門得自由,五湖煙景任邀游。

  只愁酒醉顛狂發,推倒天宮白玉樓。」

  韓清聽了兩個漁翁的詩,忙忙走到夫人面前,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備細說了一遍。韓夫人道:「據這般說起來,兩個漁翁也不是低三下四的人了,待老身自去問他,看他怎的回覆?」

  當下,韓夫人近前問道:「漁翁,你兩個釣魚,只該各自一處釣才是,為何同在這一個去處?豈不聞:

  兩兩游魚似水漚,迎風吸浪不回頭。

  莫教漁父雙垂釣,此處無魚別下鈎。」

  那漁翁也不答應,只低着頭念道:

  綠柳疏蔭擺渡頭,持竿欲上釣魚舟。

  身閒名利無關鎖,醉飽優遊笑五侯。

  韓夫人聽了道:「好個『身閒名利無關鎖,醉飽優遊笑五侯。』這漁翁比我們就快活得多了。」

  又近前一步,叫這一個漁翁道:「漁翁,你家住在那裡?為何兩個在一處釣魚?」

  這漁翁迴轉頭來念道:

  渴飲清泉醉便休,四時風月任優遊。

  玉堂金馬成何用?石室雲山萬古秋。

  漁翁念罷這詩,倏忽問兩個都不見了。韓夫人忙呼道:「韓清,你見那兩個漁翁從那裡去了?」

  韓清道:「大家都在這裡,不曾看見他去。」

  韓夫人號天拍地哭道:「勢敗奴欺主,時衰鬼弄人。老身今日見鬼了,如何是好?」

  蘆英道:「婆婆,你且耐煩,青天白日,那得有鬼?這兩個多應是神仙變化來的,我們趕上前去,再作理會。」

  果然,一行人眾,飢餐渴飲,夜住曉行,又過了幾處州縣,幾個日子。

  看看將到昌黎縣地方,韓清道:「此間離昌黎不遠,孩兒先趕進城去,叫莊客、佃戶把家中廳堂、樓屋,各處都打掃潔淨,然後來接母親、嫂嫂回去。」

  韓夫人道:「此言極是有理,你快快趲行,不要耽擱了。」

  當下,韓清便雇了馬匹,帶了一個從人,飛也似趕向前去。轉彎抹角,穿東過西,趕了一日.才趕得進昌黎縣城,一徑走到朝天橋上,天色已是昏蒙蒙了。韓清帶住了馬,只一望時,不見了自家房子,着實吃了一驚,道:「難道這裡不是朝天橋,怎的望不見我家房子?」

  又道:「莫不是我眼睛花了,連房子也看不見?」

  又道:「莫不是霧氣漫漫,遮得我眼睛不看見?」

  心忙意亂,勒馬進得鼓樓巷時,只見白茫茫一泓清水,那裡有一間廳堂,半椽樓房?更沒有半堵上牆,一條石塊。慌得韓清滿身寒粟起,一陣熱麻胡,只得跳下馬來,吩咐從人看着。自己尋到巷口住的老鄰舍錢心字家中,問道:「錢老官在家麼?我要借問一聲說話。」

  錢心宇道:「是那個尋我?錢老爹也叫不得一聲,叫我做錢老官?」

  韓清道:「我是韓尚書的二公子。」

  錢心字道:「韓家只有一個侄兒叫做韓湘,一向去修行,不曾回來,幾年上又養得你這二公子?」

  韓清道:「老爺養我的時節,難道遣人先通報你不成?別個假裝得,韓尚書是你老鄰舍,難道好假裝做他的公子?你走出來認一認就是,何必嘮叨盤問。」

  錢心宇果然穿了巾服,一步步走將出來,燈光下看見是韓清,便道:「原來是張二官,你一向跟韓老爺在長安,是幾時回來的?這早晚來見我,有恁麼話說?想是韓老爺死了,奶奶容你不得,趕了你出來,我恰不敢留你,招奶奶的怪。」

  只這幾句話,氣得韓清面紅臉脹,半晌做聲不得,心裡暗暗說道:「早是我不帶了跟隨的進他屋裡,這老狗骨頭一味的噇口開,若跟隨的在面前聽見了,可不羞死人。」

  錢心字見韓清不做聲,便又道:「我幾年不見,二官人一髮長得齊整,不像昔年模樣,真箇是居移氣,養移體。」

  韓清睜眼看一看,廊下見沒有一個人,便道:「錢老官,我老實對你說,我者爺因侄兒棄家修行不回來,自家沒有親生的兒子,把我抬舉起來做個二公子。以前和我一起的人都沒有了,如今跟着的都是後邊討的,人人叫我是二相公,再沒有一個曉得我是張二官的,就是老夫人也口口聲聲叫我做兒子,蘆英小姐也叫我做叔叔,你老官人再不要提起前話了。」

  錢心字道:「我老人家一些也不得知,只說二官人還是張二官,真真得罪了。」

  連忙捧茶出來與韓清吃。韓清方才問起房屋的事,錢心字把三月內風雷掃蕩的事,細細說了一遍。

  韓清大哭一場,別了錢心字,一溜風趕到路上,接着韓夫人與蘆英小姐,說道:「母親、嫂嫂,不好了,不好了!」

  韓夫人驚道:「虧得林親家救護,今日得還故土,又有恁麼不好?」

  韓清道:「孩兒趕到鼓樓巷,沒尋自家房子處,驚得目睜口呆,只得訪問鄰居,都說道是三月十一日洪水洶流,把我家房子、田地俱漂沒了,只剩得白茫茫一個深潭。」

  韓夫人道:「這場水也壞了多少人家?」

  韓清道:「單單只壞得我們一家,別家俱安然無事。」

  蘆英道:「這才叫做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我們如今有家難奔,有國難投,怎生是好?」

  韓夫人便道:「這場冤苦都是崔群老賊害我們的,難道龍、天沒眼睛?」

  韓清道:「母親、嫂嫂記得否?昔日菊花亭上曾有那個道人說:『命蹇時乖莫嘆嗟,長安景致不堪夸。漂流祖業無投奔,始信當初見識差。』母親不肯信他,誰知今日句句都應了。」

  韓夫人道:「真箇是了,只因那道人假裝湘子的模子,故此我不理他。若是湘子真回來,我也情願跟他去出家了。」

  蘆英道:「天色將晚,明日又作區處。諺云:『天無絕人之路,』除了死法,又有活法,婆婆且省煩惱。」

  這一日,韓夫人與蘆英又在舟中過了一夜。次日清早,韓清安排早飯吃了,同一個從人到城裡租了一所房子,把帶來的東西權且搬上去,安頓停當,才接韓夫人、蘆英去居住。韓夫人進到房子,放聲大哭。蘆英從旁再三勸解,韓夫人方才住聲。不想呂師同藍彩和、韓湘子在雲頭上看見韓夫人這般哀苦,便笑道:「他一家兒安安穩穩在長安居住,不因玉旨着俺度他,他怎肯到這個去處來?」

  湘子道:「待弟子托一個夢與他,看他醒悟否?」

  呂師道:「快快去來,莫再耽誤。」

  湘子當下走到韓夫人房中,見韓夫人盹睡未醒,便向他耳根叫道:「嬸娘,嬸娘,我是湘子,特來看你。你說在長安住着大廈高堂,享着大俸厚祿,如今長安城在那裡?你緣何還不省悟?早早出家,免受折挫。」

  韓夫人驚醒來道:「方才瞌眼睡去,就見湘子立在面前,言三語四來譏誚我,及至着眼看他時,他又不見了,教我怎生是好?」

  有《清江引》為證:

  一更里,汪汪珠淚拋,離別了長安道。回首望家山,路遠無消耗。想當初,把好話兒錯聽了。

  二更里,呼呼怪風起,颳得我肝腸擠。兩眼望空瞧,魂靈上紙橋。告蒼天,把竇氏兒將就了。

  三更里,夢兒還不醒,見湘子形和影。說我不思量,途中滋味長。這是我,不回頭惹禍殃。

  四更里,看蒼天尚未曉,忽然見湘子到。規模總一般,衣服都破了。一聲聲埋怨我,回頭不早。

  五更里,見湘子來救咱,他說話全不啞。醒來不見他,拍手空嗟呀。只怨崔群,不辨真和假。

  五更已過,天色漸明,蘆英上前問道:「婆婆,為恁事絮絮叨叨,一夜不睡?」

  韓夫人道:「我上無片瓦遮身,下無立錐空地,沒親何租屋棲身,已是不勝苦楚。誰知瞌得眼去,湘子就立在面前說長道短,我開眼看時,端然不見他面,故此一夜不曾得睡。」

  蘆英道:「事到頭來不自由,樹欲止時風不休,婆婆只索耐煩,不要苦苦心焦,有傷貴體。」

  韓夫人道:「我也曉得焦煩無益,爭奈和針吞卻線,刺人腸肚掛人心。」

  韓清道:「母親、嫂嫂,凡事須從長計較,古語說:『梁園雖好,不是久戀之家。』又云:『借別人的老婆,拿不牢,熩不熱。』我們如今借住在這裡,終久不是個了結,還須另圖一個安身去處,才好做些生理,以過日子。若只這般混賬,一日一日難過了。豈不聞:

  家有一千兩,日用銀二錢,若還無出息,不過十三年。」

  韓夫人道:「隨你主意,我們有恁麼大見識。」

  韓清道:「依孩兒愚見,且去那沙灘上搭起幾間竹籬茅舍,將就棲身,也強如住別人的房屋,日夜憂出那租錢。」

  韓夫人道:「這也說得是。」

  韓清便計較去發木頭,買磚瓦,搭起一座廠屋,擇日興工,不在話下。這正是:

  一家星散實堪傷,骨肉相拋各斷腸。

  信是不堪回首處,思鄉難望白雲鄉。

  畢竟不知後來若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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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呂】一枝花_間阻風吹散》

林外 〔宋代〕

間阻

風吹散楚岫雲,水淹斷藍橋路。死分開鶯燕友,生拆散鳳鸞雛。想起當初,指望待常相聚,誰承望好姻緣遭間阻。月初圓忽被陰雲,花正發頻遭驟雨。

【梁州】他為我畫閣中倦拈針指,我因他在綠窗前懶看詩書。這些時不由我心憂慮。這些時琴閒了雁足,歌歇驪珠。則我這身心恍惚,鬼病揶揄。望夕陽對景嗟吁,倚危樓朝夜躊躕。我、我、我,覷不的小池中一來一住交頸鴛鴦,聽不的疏林外一遞一聲啼紅杜宇,看不的畫檐間一上一下鬥巧蜘蛛。景物,態度。蛛蛛絲一絲絲又被風吹去,杜宇聲一聲聲喚不住,鴛鴦對一對對分飛不趁逐,感起我一弄兒嗟吁。

【尾聲】再幾時能夠那柔柔條兒再接上連枝樹,再幾時能夠那暖水兒重溫活比目魚,那的是着人斷腸處。窗兒外夜雨,枕邊廂淚珠,和我這一點芳心做不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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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坐感春》

林外 〔宋代〕

翠密藏鴉綠柳堤,傷春懶矣步桃溪。

夢回窗下日當午,鶗鴂一聲林外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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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葉飛 和周邦彥《片玉詞》》

林外 〔宋代〕

萋萋芳草。疏林外、月華初上林表。斷橋流水暮煙昏,正夜涼人悄。

有沙際、寒蛩自曉。星星三五流螢小。見白露橫空,那更對、孤燈如豆,清影相照。

昨夜夢裡分明,遠隨征雁,迢遞千里難到。西風吹過幾重山,悵故人懷抱。

想籬落、黃花開了。尊前誰唱淒涼調。應念我、凝情處,聽雨聽風,恨添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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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宿山家》

林外 〔宋代〕

畦蔬薦豆傾塵曲,淨榻懸燈護槿扉。棲鳥暮喧林外壑,斷虹秋隱石邊圍。

溪煙漱瀑疏蘭若,磴月緣天掠翠微。西浦極看遙埭暗,習風涼露薄沾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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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韻 其二》

林外 〔宋代〕

蔌蔌夕風起,輕寒生薄裘。數峰林外晚,獨樹水邊秋。

世事萍無定,此身雲共浮。據林一長嘯,還憶庾公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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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亭同周釜山茂源盧文子元昌董閬石含蒼水俞飲沈友聖麟洞涇草堂作》

林外 〔宋代〕

平原村右多榛蕪,機雲草堂今在無?風華今古不相惜,沈生崛起真吾徒。

屋才半畝枕城市,囊有五嶽真形圖。布衣奡岸藐雄貴,文史娛樂同妻孥。

偕行野鹿林外食,一雙白鶴雲中呼。舷邊拍手狎鷗鳥,冢頭枯樹巢慈烏。

扶喪吊死走萬里,氣意直與申屠俱。沈生礌落世所無,收雄召傑心轉虛。

有時向我屈一指,未審何見傾三都。泖湖鱸蟹我所嗜,持錢朝鬻歸中廚。

盤中新句更叫絕,坐有周子董與盧。洞涇遂擅草堂勝,太康二俊良區區。

阮懷續詠嘆廣武,如此豈合長菰蘆。匹夫權大勇莫奪,文彩照耀橫江湖。

沈生礌落世所無,嗚呼沈生豈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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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斷臂岩》

林外 〔宋代〕

群山回合處,棲息祇蘿煙。

萬木迎寒脫,孤燈入夜懸。

月同僧意寂,風與客懷牽。

林外雙峰影,高樓對獨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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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宮】端正好_高隱訪知音》

林外 〔宋代〕

高隱

訪知音習酬和,也不問名利如何。不貪不愛隨緣過,把世事都參破。

【滾繡球】嘆光陰疾似梭,想人生能幾何,轉回頭百年已過,急回首兩鬢斑皤。花陰轉眼那,日光彈指過,送了些干崢嶸且貪呆貨,有兩句古語您自評跋。相隨故友年年少,郊外新墳歲歲多,一枕南柯。

【倘秀才】日落西山銜着烈火,月出東雲托着玉缽,似這般東去西來怎奈何?金烏疾如箭,玉兔似攛梭,自心中定奪。

【滾繡球】則不如種山田一二畝,栽桑麻數百棵,驅家人使牛耕播,住幾間無憂愁草苫莊坡。一朝苗稼鋤,趁時將黍豆割,養春蠶桑葉忙銼,着山妻上布織梭。禿廝姑緊緊的將綿花紡,村伴姐慌將麻線搓,一弄兒農器家活。

【倘秀才】閒時節疏林外磁甌瓦缽,盛摘下些生桃硬果,晚趁斜陽景物多。聽水聲流浪遠,觀山色嶺嵯峨,與俺那莊農每會合。

【滾繡球】聽張瞥古唱會詞,看村哥打會訛,挺王留訕牙閒嗑,李大公信口開合,趙牛表躧會橇,史牛斤嘲會歌,強沙三舞一會曲破。俺這裡雖無那玉液金波,瓦盆中濁酒連糟飲,桌兒上生瓜帶梗割,直吃的樂樂酡酡。

【倘秀才】果然你無酒時渾醅再醱,無按酒時摘幾個生茄兒來醬抹,真吃的爛醉如泥盡意呵。舉頭山隱隱,摑手笑呵呵,倒大來快活

【賽鴻秋】我若是醉時節笑引着兒孫和,醉時節麥場上閒獨磨,醉時節六軸上喬衙坐,醉時節巴棚下和衣兒臥。酒醒覺來時,直睡到參兒銼,不聽的五更鐘人馬街前過。

【耍孩兒】收成黍豆盈倉垛,經年不缺半合。收耕罷織足衣食,將柴門緊緊扃合。早晨間豆粥吃三碗,收晚來齏湯做一鍋,暖炕上和衣臥。守着俺山妻稚子,餵養些牛畜驢騾。

【四煞】到春來綠依依柳吐煙,紅馥馥桃噴火,粉蝶兒來往穿花過。黃鶯出谷尋新柳,紫燕歸巢覓舊窩。時雨降天公賀,慶新春齊敲社鼓,賽牛王共擊銅鑼。

【三煞】到夏來玩池塘十里長,賞荷花百步闊,青鋪翠蓋穿紅破。雖無那彩船畫舫游池沼,也有那短棹漁舟泛淺波。故友來相賀,繞溪邊鮮魚旋買,沿村務沽酒頻酌。

【二煞】到秋來碧天雁幾行,黃花兒開數朵,滿川紅葉似胭脂抹。青山隱隱連巔嶺,綠水潺潺泛淺波。鮮藕蓮根銼,團臍蟹味欺着錦鯉,嫩黃雞勝似肥鵝。

【一煞】到冬來朔風遍地刮,彤雲密布合,紛紛雪片錢來大。須臾雲漢飄白蕊,咫尺空中舞玉蛾。冬景堪酬和,草庵前寒梅雪壓,短窗邊瘦影頻磨。

【尾聲】四時景物佳,放形骸堪正可。我比你少憂愁省煩惱無災禍,到大來無是無非快活煞我!

閨怨

小庭幽,重門靜,東風軟膏雨初晴。猛聽的賣花聲過天街應,驚謝芙蓉興。

【幺篇】殘紅妝點青苔徑,又一番春色飄零。遊絲心緒柳花情,還似郎無定。

【倘秀才】南浦道送春行,多應是拋棄了歡娛,奔逐利名。千古恨短長亭,欲留戀難能。四眸相顧兩心同,信佳人薄命。

【滾繡球】王吉玎的掂折玉簪,撲鼕的井墜銀瓶,分開鸞鏡。生來幾曾理會害甚麼相思病?怎捱這從此後冷清清的光景?別酒慵斟,離歌倦聽,俺車兒去也,他上馬登程。向晚歸來愁悶增,閃的人來孤另。

【三錯煞】金杯空冷落了樽前興,錦瑟閒生疏了月下聲。欲寄音書,空織迴文錦字成。奈遠水遙山隔萬層,魚雁也難憑。

【二錯煞】料憂愁一日加了十等,想茶飯三停里減了二停。白日猶閒,怕到黃昏睡臥不寧。則我這淚點兒安排下半枯井,也滴不到天明。

【煞尾】團團黃篆焚金鼎,夜夜濃薰暖翠屏,偏今宵是怎生?乍別離不慣經,睡不安臥不寧,分外春寒被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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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作一首》

林外 〔宋代〕

新鑿方池水未平,晚晴獨自繞池行。好花都向雨中盡,幽鳥忽來林外鳴。

科斗黑時初種藕,鴨頭綠處欲生萍。匡山舊業閒料理,更結茅亭此計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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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示兼中》

林外 〔宋代〕

天語新傳法運回,寒梅依舊雪中開。雲閒僧臥青山穩,林外人尋白社來。

空寂欲同真夢泡,豪華休作幻樓台。吾門大有酬恩句,舉向高堂進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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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道中作三首 其二》

林外 〔宋代〕

西江江上月,遠遠照征衣。夜色草中網,秋聲林外機。

渚田牛路熟,石岸客船稀。無復是鄉井,鷓鴣聊自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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