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人文獻稱西江,西江人物多淳龐。山川降神豈無意,生賢用世資家邦。
君家舊居鷲溪里,儒業相承近誰比。清風高節滿前朝,盛德豐功載良史。
省元奮發開後昆,百年子姓俱蘭蓀。東亭先生德尤厚,天畀令器如溟鵾。
令器為誰諱鶚者,早歲詞章播朝野。外藩中秘屢遷官,隨把丹衷向君寫。
可憐末路逢坎坷,平時草野皆干戈。間關奉命守韶郡,撫輯能使民心和。
無何又掛將軍印,駐節邊疆靖邊釁。忠肝義膽付天知,婢膝奴顏恥時擯。
元阼將湮不敢續,大廈支傾非一木。俯知時勢兩難為,坐取文山傳來讀。
從容賦就絕筆詩,英魂暗逐旌旗飛。捨身下從巡與遠,三軍血淚齊沾衣。
仁聲不減泰華重,凜凜孤忠鬼神誦。心田一片無寸瑕,留與後人耕且種。
太學儒生乃其嗣,東陽明府為孫子。詩書浸漬卒有獲,仁義栽培允堪恃。
熙朝啟運億萬年,大開科目羅英賢。一時君家五兄弟,齊驅並駕相爭先。
累世榮通世非少,名節多虧無足道。孰似言言百尺堂,蒂固根深不傾倒。
瓊枝玉樹新成行,後來門戶將尤昌。僭題長句慶私幸,還期過爾瞻輝光。
五月長齋戒,深居絕送迎。不離通德里,便是法王城。
舉目皆僧事,全家少俗情。精修無上道,結念未來生。
賓閤緇衣占,書堂信鼓鳴。戲童為塔象,啼鳥學經聲。
黍用青菰角,葵承玉露烹。馬家供薏苡,劉氏餉蕪菁。
暗網籠歌扇,流塵晦酒鐺。不知何次道,作佛幾時成。
太虛之氣隨物形,天聲地聲由此生。小或簸蕩吼河海,大將觸搏流風霆。
天輪膠戾神鬼戰,地軸挺拔蛟龍爭。圈臼窪污各異奏,彯沙礜石咸齊鳴。
靈功闔辟司至理,於喁徐疾緣天成。孰言坱圠妙不測,兩間可配人為靈。
戴首載趺上下位,布藏列府山河縈。肺為金官號鐘磬,發聲肇氣從孩嬰。
自茲人音極萬變,出無入有誠難名。喑啞吒叱泄忿懥,嘯呼號噭攄幽情。
吻牙喉舌審清濁,徵羽宮商分重輕。殊方雖假象胥譯,至道不與人偽並。
尼丘降神繼群聖,因聲為教文諸經。研窮陽陰序政事,吟詠情性臻和平。
節文嚴謹名分正,假象植義昭天明。玄景無言聖人代,建中立極綏群萌。
奠安海岳使效職,洗摩日月開重冥。籟鳴機動孚應速,風聲所被來頻仍。
宋齊魯衛既霧滃,蔡陳秦楚尤雲蒸。欞嚌真瘦造閫粵,抵排卑論歸崇谹。
太和融盎盡沾丐,物無疵癘玄休凝。杏壇跡蕪鐸聲遠,人鑿私智先先登。
鈎鉗捭闔勢傾軋,堅白同異時頠煒。黃老玄虛涉溟涬,刑名慘覈紛崢嶸。
九家狂流不可遏,絕港強欲齊東瀛。固雲偏盭或害教,尚騁所學為驍騰。
狂秦以降逮劉氏,不翅枯響隨風行。黃茅白葦墮一色,編貝聯珠夸九能。
班揚枚馬亦豪雋,竟溺下俗高難升。六代駢枝與儷葉,氣澌辭顈猶驕矜。
更唐歷宋非不盛,律之六藝終難勝。要知聲華有衰歇,以致學步多竛竮。
人文本為載道具,次則紀事垂千齡。雖其功用霄壤隔,不應澗水非淵冰。
璽書播告出丹鳳,兵檄馳布飛紅星。金匱石室董狐筆,戎功駿烈燕然銘。
入室登歌侑廟樂,徇師能誓宣牲盟。章疏補天非鍊石,談辨保國逾長城。
沾潤自足配雲雨,和協更可同簫笙。當其操觚欲鼓勇,收視返聽探玄精。
游魚中鈎曳深沚,巨獸投阱離叢坰。斯須朝崖變夕谷,惚恍西海為東陵。
精神所至萬物懾,橐籥亭毒縱復橫。真醇魯邦見郜鼎,沖雅高辛陳五韺。
渾圓牘應振逸響,縟麗慎雀梳文翎。嚴森五刑布秋肅,華澗百卉含春榮。
勁如韓彭將貔虎,仰揭斗柄麾欃槍。艷如長楊較羽獵,蒙盾負羽驅鸞旌。
高排霄漢跨箕尾,呼噏沆瀣游太清。未幾直墜九淵底,察之無跡聞無聲。
幽入陰宮作鬼語,秘怪詼佹難為聽。割然大明赤於火,景曜所鑅流為瓊。
似茲妙斡造化軸,可以小技相譏評。金石雖堅有銷泐,文光亘古常晶熒。
但憂拙工不知變,欲就郊衢施鼎曈。揖讓周還固有節,其如綿鳷非法程。
予從卯角業文史,意逞驍悍摧強勍。上師姬孔為察父,下視遷固猶諸兄。
嬰弓射侯在正鵠,路馬在御懸游纓。溫溫膩紋蟠結綠,燁燁寒電生青萍。
有時摛辭述帝霸,捷如屋上人建瓴。注空直瀉絕留礙,不似潢潦為泓渟。
應知敦本乃末艷,且吒彪外由中弸。年來懲艾劇芒刺,流汗浹背顏交赬。
如何竄身伏槁壤,乃能抗志凌霄崢。掞宮清廟須巨木,梁葩楚艷徒微馨。
譬之出聲有巨細,大塊噫氣真鏗涘。蛙鳴蟬噪雜鼓吹,入耳唯覺成耽嚶。
天人之間或有愧,何異冠服蒙狸狌。遙江上月素珠吐,嘉樹弄景痴龍擎。
維時萬籟一時寂,耿耿銀河涵玉繩。華川先生起我懶,搴衣踏月行空庭。
揚今榷古益慷慨,抽關啟鑰成攖寧。先生文章正用世,殷盤周誥方爭衡。
知深固慊管鮑淺,交固未數金石貞。念斯輾轉不成寐,吟聲在吻號蒼蠅。
酸寒固或類貞曜,跅弛未必卑韓翃。故人守官在姑蔑,學林老虎文淵鯨。
三年不見志紆鬱,夢魂時逐晨風征。何時共宿若今夕,重把肝膽殷勤傾。
炎光翳翳中微日,白水潛龍已形質。直須暗結知名人,豪傑如公固其一。
驅馳戎馬數年間,寇鄧耿賈皆風翰。冥鴻杳杳知何處,劉氏寧忘宜再安。
惟應風節饒孤峻,恥事計謀並戰陣。中興神器已有歸,物色匪勤終不進。
舊知萬乘莫相疑,富貴勛名我不知。威鳳豈是籠中物,萬里煙江一釣絲。
岧嶢三顧山,飛流下澄澈。靈秀之所萃,爰昔鍾賢哲。
正學明綱常,直氣遏邪孽。至今鄉閭士,堂堂仰清節。
書台郁崷崒,遺風耿未滅。比屋儼縫掖,群居蹈高潔。
之子抱貞素,曾何污緇涅。奕奕峙堂搆,翛翛蔭林樾。
豈乏谷粟儲,群書富羅列。同志五六輩,時來共怡悅。
研覃溯周孔,辨析窮毫髮。至道日有得,中懷炳昭㫼。
明善固所資,誠身理逾切。願惇輔仁訓,庶不忝先烈。
鳳凰鳴高崗,朝陽麗平野。梧桐不生植,丹荔動盈把。
千章列嘉木,萬綠蔭華廈。遠山當軒楹,清影落樽斝。
登高自舒嘯,閉戶絕車馬。誤疑天台路,豈比東林社。
容膝易為安,勞生彼何暇。希年樂期頤,短歌詠風雅。
汨汨勢利徒,此意識者寡。我亦山野人,相逢在林下。
可憐歸無廬,何地種松檟。安得結白雲,願同巢居者。
劉郎辛苦逐秦鹿,尚欲長鞭及馬腹。
蠻夷大長夢不驚,海邊椎髻乘黃屋。
江淮貔貅始閒暇,忍使驅令渡篁竹。
陸生手持尺二組,喚起老子同分肉。
詩書尚曉罵儒翁,豈憂桀驁難拘束。
築壇再拜受王印,雄辨泠泠聽不足。
當時未有北有輔,留寓年深染污浴。
乍聞高論耳目清,如掩笙簧奏冰玉。
境中勝處應更履,更溯余皇到山麓。
大夫何獨粵人重,漢廷公卿俱竦服。
陳平奇計須深念,張子全身甘辟穀。
此外候王希識字,帶礪功存半誅戮。
惟君坐使將相歡,燕喜優遊劉氏福。
年少終軍學高步,空有英稱命難續。
乃知智者應世間,妙似庖丁奏刀熟。
往事浮雲變滅盡,越水悠悠浸山綠。
荒祠寂寞傍僧居,日暮飢鴉噪喬木。
我來三嘆重遲留,為酌寒泉薦秋菊。
《夷堅志》:乾道間,梁{左立右宅}入都,
檥舟廟下。夜夢一客,
自稱陸大夫,云:"我抑鬱於此千餘歲矣,
君幸見過,願留一詩。
"遂題詩於壁而去。
霍光,字子孟,票騎將軍去病弟也。父中孺,河東平陽人也,以縣吏給事平陽侯家,與侍者衛少兒私通而生去病。中孺吏畢歸家,娶婦生光,因絕不相聞。久之,少兒女弟子夫得幸於武帝,立為皇后,去病以皇后姊子貴幸。既壯大,乃自知父為霍中孺,未及求問,會為票騎將軍擊匈奴,道出河東,河東太守郊迎,負弩矢先驅至平陽傳舍,遣吏迎霍中孺。中孺趨入拜謁,將軍迎拜,因跪曰:「去病不早自知為大人遺體也。」中孺扶服叩頭,曰:「老臣得託命將軍,此天力也。」去病大為中孺買田宅奴婢而去。還,復過焉,乃將光西至長安,時年十餘歲,任光為郎,稍遷諸曹侍中。去病死後,光為奉車都尉光祿大夫,出則奉車,入侍左右,出入禁闥二十餘年,小心謹慎,未嘗有過,甚見親信。 征和二年,衛太子為江充所敗,而燕王旦、廣陵王胥皆多過失。是時上年老,寵姬鈎弋趙倢伃有男,上心欲以為嗣,命大臣輔之。察群臣唯光任大重,可屬社稷。上乃使黃門畫者畫周公負成王朝諸侯以賜光。後元二年春,上游五柞宮,病篤,光涕泣問曰:「如有不諱,誰當嗣者?」上曰:「君未諭前畫意邪?立少子,君行周公之事。」上以光為大司馬大將軍,日磾為車騎將軍,及太僕上官桀為左將軍,搜粟都尉桑弘羊為御史大,皆拜臥內床下,受遺詔輔少主。明日,武帝崩,太子梟尊號,是為孝昭皇帝。帝年八歲,政事一決於光。遺詔封光為博陸侯。
光為人沉靜詳審,長才七尺三寸,白皙,疏眉目,美須髯。每出入下殿門,止進有常處,郎僕射竊識視之,不失尺寸,其資性端正如此。初輔幼主,政自己出,天下想聞其風采。殿中嘗有怪,一夜群臣相驚,光召尚符璽郎郎不肯授光。光欲奪之,郎按劍曰:「臣頭可得,璽不可得也!」光甚誼之。明日,詔增此郎秩二等。眾庶莫不多光。
光與左將軍桀結婚相親,光長女為桀子安妻,有女年與帝相配,桀因帝姊鄂邑蓋主內安女後宮為倢伃,數月立為皇后。父安為票騎將軍,封桑樂侯。光時休沐出,桀輒入代光決事。桀父子既尊盛,而德長公主。公主內行不修,近幸河間丁外人。桀、安欲為外人求封,幸依國家故事以列侯尚公主者,光不許。又為外人求光祿大夫,欲令得召見,又不許。長主大以是怨光。而桀、安數為外人求官爵弗能得,亦慚。自先帝時,桀已為九卿,位在光右。及父子並為將軍,有椒房中宮之重,皇后親安女,光乃其外祖,而顧專制朝事,由是與光爭權。
燕王旦自以昭帝兄,常懷怨望。及御史大夫桑弘羊建造酒榷鹽鐵,為國興利,伐其功,欲為子弟得官,亦怨恨光。於是蓋主、上官桀、安及弘羊皆與燕王旦通謀,詐令人為燕王上書,言光出都肄羽林,道上稱蹕,太官先置;又引蘇武前使匈奴,拘留二十年不降,還乃為典屬國,而大將軍長史敞亡功為搜粟都尉;又擅調益莫府校尉;光專權自恣,疑有非常,臣旦願歸符璽,入宿衛,察奸臣變。候司光出沐日奏之。桀欲從中下其事,桑弘羊當與諸大臣共執退光。書奏,帝不肯下。
明旦,光聞之,止畫室中不入。上問:「大將軍安在?」左將軍桀對曰:「以燕王告其罪,故不敢入。」有詔召大將軍。光入,免冠軍頓首謝,上曰:「將軍冠。朕知是書詐也,將軍亡罪。」光曰:「陛下何以知之?」上曰:「將軍之廣明,都郎屬耳。調校尉以來未能十日,燕王何以得知之?且將軍為非,不須校尉。」是時帝年十四,尚書左右皆驚,而上書者果亡,捕之甚急。桀等懼,白上:「小事不足遂。」上不聽。
後桀黨與有譖光者,上輒怒曰:「大將軍忠臣,先帝所屬以輔朕身,敢有毀者坐之。」自是桀等不敢復言,乃謀令長公主置酒請光,伏兵格殺之,因廢帝,迎立燕王為天子。事發覺,光盡誅桀、安、弘羊、外人宗族。燕王、蓋主皆自殺。光威震海內。昭帝既冠,遂委任光,迄十三年,百姓充實,四夷賓服。
元平元年,昭帝崩,亡嗣。武帝六男獨有廣陵王胥在,群臣議所立,咸持廣陵王。王本以行失道,先帝所不用。光內不自安。郎有上書言:「周太王廢太伯立王季,文王舍伯邑考立武王,唯在所宜,雖廢長立少可也。廣陵王不可以承宗廟。」言合光意。光以其書視丞相敞等,擢郎為九江太守,即日承皇太后詔,遣行大鴻臚事少府樂成、宗正德、光祿大夫吉、中郎將利漢迎昌邑王賀。
賀者,武帝孫,昌邑哀王子也。既至,即位,行淫亂。光憂懣,獨以問所親故吏大司農田延年。延年曰:「將軍為國柱石,審此人不可,何不建白太后,更選賢而立之?」光曰:「今欲如是,於古嘗有此否?」延年曰:「伊尹相殷,廢太甲以安宗廟,後世稱其忠。將軍若能行此,亦漢之伊尹也。」光乃引延年給事中,陰與車騎將軍張安世圖計,遂召丞相、御史、將軍、列侯、中二千石、大夫、博士會議未央宮。光曰:「昌邑王行昏亂,恐危社稷,如何?」群臣皆驚鄂失色,莫敢發言,但唯唯而已。田延年前,離席按劍,曰:「先帝屬將軍以幼孤,寄將軍以天下,以將軍忠賢能安劉氏也。今群下鼎沸,社稷將傾,且漢之傳諡常為孝者,以長有天下,令宗廟血食也。如令漢家絕祀,將軍雖死,何面目見先帝於地下乎?今日之議,不得旋踵。群臣後應者,臣請劍斬之。」光謝曰:「九卿責光是也。天下匈匈不安,光當受難。」於是議者皆叩頭,曰:「萬姓之命在於將軍,唯大將軍令。」
光即與群臣俱見白太后,具陳昌邑王不可以承宗廟狀。皇太后乃車駕幸未央承明殿,詔諸禁門毋內昌邑群臣。王入朝太后還,乘輦欲歸溫室,中黃門宦者各持門扇,王入,門閉,昌邑群臣不得入。王曰:「何為?」大將軍跪曰:「有皇太后詔,毋內昌邑群臣。」王曰:「徐之,何乃驚人如是!」光使盡驅出昌邑群臣,置金馬門外。車騎將軍安世將羽林騎收縛二百餘人,皆送廷尉詔獄。令故昭帝侍中中臣侍守王。光敕左右:「謹宿衛,卒有物故自裁,令我負天下,有殺主名。」王尚未自知當廢,謂左右:「我故群臣從官安得罪,而大將軍盡系之乎?」頃之,有太后詔召王。王聞召,意恐,乃曰:「我安得罪而召我哉!」太后被珠襦,盛服坐武帳中,侍御數百人皆持兵,期門武士陛戟,陳列殿下。群臣以次上殿,召昌邑王伏前聽詔。光與群臣連名奏王,……荒淫迷惑,失帝王禮誼,亂漢制度,……當廢。……皇太后詔曰:「可。」光令王起拜受詔,王曰:「聞天子有爭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天下。」光曰:「皇太后詔廢,安得天子!」乃即持其手,解脫其璽組,奉上太后,扶王下殿,出金馬門,群臣隨送。王西面拜,曰:「愚戇不任漢事。」起就乘輿副車。大將軍光送至昌邑邸,光謝曰:「王行自絕於天,臣等駑怯,不能殺身報德。臣寧負王,不敢負社稷。願王自愛,臣長不復見左右。」光涕泣而去。群臣奏言:「古者廢放之人屏於遠方,不及以政,請徙王賀漢中房陵縣。」太后詔歸賀昌邑,賜湯沐邑二千戶。昌邑群臣坐亡輔導之誼,陷王於惡,光悉誅殺二百餘人。出死,號呼市中曰:「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光坐庭中,會丞相以下議定所立。廣陵王已前不用,及燕刺王反誅,其子不在議中。近親唯有衛太子孫號皇曾孫在民間,咸稱述焉。光遂與丞相敞等上奏曰:「《禮》曰:『人道親親故尊祖,尊祖故敬宗。』大宗亡嗣,擇支子孫賢者為嗣。孝武皇帝曾孫病已,武帝時有詔掖庭養視,至今年十八,師受《詩》、《論語》、《孝經》,躬行節儉,慈仁愛人,可以嗣孝昭皇帝後,奉承祖宗廟,子萬姓。臣昧死以聞。」皇太后詔曰:「可。」光遣宗正劉德至曾孫家尚冠里,洗沐賜御衣,太僕以軨車迎曾孫就齋宗正府,入未央宮見皇太后,封為陽武侯。而光奉上皇帝璽綬,謁於高廟,是為孝宣皇帝。
明年,下詔曰:「夫褒有德,賞元功,古今通誼也。大司馬大將軍光宿衛忠正,宣德明恩,守節秉誼,以安宗廟。其以河北、東武陽益封光萬七千戶。」與故所食凡二萬戶。賞賜前後黃金七千斤,錢六千萬,雜繒三萬匹,奴婢百七十人,馬二千匹,甲第一區。
自昭帝時,光子禹及兄孫雲皆中郎將,雲弟山奉車都尉侍中,領胡越兵。光兩女婿為東西宮衛尉,昆弟、諸婿、外孫皆奉朝請,為諸曹大夫,騎都尉、給事中。黨親連體,根據於朝廷。光自後元秉持萬機,及上即位,乃歸政。上謙讓不受,諸事皆先關白光,然後奏御天子。光每朝見,上虛己斂容,禮下之已甚。
光秉政前後二十年。地節二年春病篤,車駕自臨問光病,上為之涕泣。光上書謝恩曰:「願分國邑三千戶,以封兄孫奉車都尉山為列侯,奉兄驃騎將軍去病祀。」事下丞相御史,即日拜光子禹為右將軍。
光薨,上及皇太后親臨光喪。太中大夫任宣與侍御史五人持節護喪事。中二千石治莫府冢上。賜金錢、繒絮、繡被百領,衣五十篋,璧珠璣玉衣,梓宮、便房、黃腸題湊各一具,樅木外臧槨十五具。東園溫明,皆如乘輿制度。載光屍柩以轀輬車,黃屋在纛,發材官輕車北軍五校士軍陳至茂陵,以送其葬。諡曰宣成侯。發三河卒穿復士,起冢祠堂。置園邑三百家,長丞奉守如舊法。
初,霍氏指西漢權臣霍光子孫奢侈,茂陵徐生曰:「霍氏必亡。夫奢則不遜,不遜必侮上;侮上者,逆道也。在人之右,眾必害之。霍氏秉權日久,害之者多矣。天下害之,而又行以逆道,不亡何待!」乃上疏,言:「霍氏泰盛;陛下即愛厚之,宜以時抑制,無使至亡。」書三上,輒報聞。
其後,霍氏誅滅,而告霍氏者皆封。人為徐生上書曰:「臣聞客有過主人者,見其灶直突註:突,煙囪,傍有積薪。客謂主人:『更為曲突,遠徙其薪;不者,且有火患。』主人嘿然不應。俄而家果失火,鄰里共救之,幸而得息。於是殺牛置酒,謝其鄰人。灼爛者在於上行,余各以功次座,而不錄言曲突者。人謂主人曰:『鄉使聽客之言,不費牛酒,終亡火患。今論功而請賓,曲突徙薪無恩澤,焦頭爛額為上客耶?』主人乃寤而請之。今茂陵徐福數上書言霍氏且有變,宜防絕之。鄉使福說得行,則國亡裂土出爵之費,臣亡逆亂誅滅之敗。往事既已,而福獨不蒙其功。唯陛下察之——貴徙薪曲突之策,使居焦發灼爛之右。」上乃賜福帛十匹,後以為郎。
宣帝始立,謁見高廟,大將軍霍光從驂乘,上內嚴憚之,若有芒刺在背。後車騎將軍張安世代光驂乘,天子從容肆體,甚安近焉。及光身死。而宗族竟誅。故俗傳之曰:「威震主者不畜。霍氏之禍,萌於驂乘。」
贊曰:霍光以結髮內侍,起於階闥之間,確然秉志,誼形於主。受襁褓之託,任漢室之寄,當廟堂,擁幼君,摧燕王,仆上官,因權制敵,以成其忠。處廢置之際,臨大節而不可奪,遂匡國家,安社稷。擁昭立宣,光為師保,雖周公、阿衡,何以加此!然光不學亡術,暗於大理,陰妻邪謀,立女為後,湛溺盈溢之欲,以增顛覆之禍,死財三年,宗族誅夷,哀哉!昔霍叔封於晉,晉即河東,光豈其苗裔乎?金日磾夷狄亡國,羈虜漢庭,而以篤敬寤主,忠信自著,勒功上將,傳國後嗣,世名忠孝,七世內侍,何其盛也!本以休屠作金人為祭天主,故因賜姓金氏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