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空天入海,倚樓望極,風急暮潮初。一簾鳩外雨,幾處閒田,隔水動春鋤。新煙禁柳,想如今、綠到西湖。猶記得、當年深隱,門掩兩三株。愁余。荒洲古漵,斷梗疏萍,更漂流何處?空自覺、圍羞帶減,影怯燈孤。常疑即見桃花面,甚近來、翻笑無書?書縱遠,如何夢也無?
這是一首贈友詞。開頭三句寫極目遠望之景。近處,則是一幅春雨催種的田園圖畫。「新煙禁柳」轉而遙想杭州臨近清明時的景象,「荒城」三句折回眼前情事,勾出書遠夢無的沉痛悵惘。全詞一氣呵成,時空組接,道盡遊子客中的傷春傷別之情。
這首詞是作者客居江陰時,追憶杭州舊遊之作。上片以景出情,由此及彼,點出思念杭州西湖美景之意。先寫遠景,起二句為倒裝句,「山空入海」,及「倚樓望極」所見。山聳春空,天登大海,起勢十分壯闊。「一簾」三句寫雨中春耕的農村風光,清麗生動。生活氣息很濃。「想」字是關鍵,觸景生情,引出下文。下片自傷羈旅漂泊,抒懷人之情。前半化用桃梗與沈約兩個典故寫自己的漂泊與瘦弱,「長疑」以下揭示主旨,點明懷人之意。先寫認為很快可見到戀人。結果沒有見到。不但不見人,反而連信也沒有;既然沒有信便退一步,想做夢見一見,可是連夢也做不成,層層轉折,越轉越深,且又是人常歷之生活情境,故極有藝術感魅力。張炎本是貴公子,世代生活在杭州,家中有園林聲伎。宋亡之後家資喪盡,四處漂泊,楊纘曾稱他為「佳公子,窮詩客」。故其對杭州有特殊的感情。全詞由眼前之景聯想到西湖之景,再由自己之愁思而想到西湖之戀情,娓娓道來,意脈清晰,層次井然。是詞林藝苑之佳作。
山空天入海,倚樓望極,風急暮潮初。
一簾鳩外雨,幾處閒田,隔水動春鋤。
新煙禁柳,想如今、綠到西湖。
猶記得、當年深隱,門掩兩三株。
愁余。
荒洲古漵,斷梗疏萍,更漂流何處。
空自覺、圍羞帶減,影怯燈孤。
常疑即見桃花面,甚近來、翻笑無書。
書縱遠,如何夢也都無。
目光牛背上,更時把、漢書看。記落葉江城,孤雲海樹,漂泊忘還。懸知偶然是夢,夢醒來、未必是邯鄲。笑指螢燈借暖,愁憐鏡雪驚寒。投閒。寄傲怡顏。要一似、白鷗閒。且旋緝荷衣,琴尊客里,歲月人間。菟裘漸營瘦竹,任重門、近水隔花關。數畝清風自足,元來不在深山。
秋風吹碎江南樹,石床自聽流水。別鶴不歸來,引悲風千里。餘音猶在耳。有誰識、醉翁深意。去國情懷,草枯沙遠,尚鳴山鬼。客里。可消憂,人間世、寥寥幾年無此。杏老古壇荒,把淒涼空指。心塵聊更洗。傍何處、竹邊松底。共良夜,白月紛紛,領一天清氣。
流水孤村,愛塵事頓消,來訪深隱。向醉里誰扶,滿身花影。鷗鷺相看如瘦,近來不是傷春病。嗟流景。竹外野橋,猶系煙艇。誰引。斜川歸興。便啼鵑縱少,無奈時聽。待棹擊空明,魚波千頃。彈到琵琶留不住,最愁人是黃昏近。江風緊。一行柳陰吹暝。
倚危樓、一笛翠屏空,萬里見天心。度野光清峭,晴峰涌日,冷石生雲。簾卷小亭虛院,無地不花陰。徑曲知何處,春水泠泠。嘯傲柴桑影里,且怡顏莫問,誰古誰今。任燕留鷗住,聊復慰幽情。愛吾廬、點塵難到,好林泉、都付與閒人。還知否,元來卜隱,不在山深。
坐清晝。正冶思縈花,餘酲倦酒。甚采芳人老,芳心尚如舊。消魂忍說銅駝事,不是因春瘦。向西園,竹掃頹垣,蔓蘿荒甃。風雨夜來驟。嘆歌冷鶯簾,恨凝蛾岫。愁到今年,多似去年否。舊情懶聽山陽笛,目極空搔首。我何堪,老卻江潭漢柳。
空山彈古瑟,掬長流、洗耳復誰聽。倚闌干不語,江潭樹老,風挾波鳴。愁里不須啼鴂,花落石床平。歲月鷗前夢,耿耿離情。記得相逢竹外,看詞源倒瀉,一雪塵纓。笑匆匆呼酒,飛雨夜行舟。又天涯、零落如此,掩閒門、得似晉人清。相思恨,趁楊花去,錯到長亭。
及春遊,卜夜飲,人醉萬花醒。轉眼年華,白髮半垂領。與鷗同一清波,風苹月樹,又何事、浮蹤不定。
靜中省。便須門掩柴桑,黃卷伴孤隱。一粟生涯,樂事在瓢飲。愛閒休說山深,有梅花處,更添個、暗香疏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