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雪不到,霜露滿山村。
紙被欺氈厚,茅檐笑瓦溫。
何曾凝沼淥,有意隔朝暾。
底日身無事,高眠不出門。
清霜欺客病,乘夜逼窗扉。
坐睡依爐暖,細聲聞葉飛。
蕉絺空滿篋,砧杵旋催衣。
起看庭前草,松筠未覺非。
青山何重重,行盡土囊底。
岩高日氣薄,秀色如新洗。
入門塵慮慮,盥漱得清泚。
高堂見真人,不覺首自稽。
祖師古禪伯,荊棘昔親啟。
人跡尚蕭條,豺狼夜相抵。
白鶴導清泉,甘芳勝醇醴。
聲鳴青龍口,光照白石陛。
尚可滿畦勝,豈惟濯蔬米。
居僧三百人,飲食安四體。
一念但清涼,四方盡兄弟。
何言庇華屋,食苦當如薺。
元豐三年,余得罪遷高安。夏六月,過廬山,知其勝而不敢留。留二日,涉其山之陽,入棲(ㄒ|)賢谷。谷中多大石,岌嶪(ㄐ|ˊ|ㄝˋ;危急的樣子)相倚。水行石間,其聲如雷霆,如千乘車行者,震掉不能自持,雖三峽之險不過也。故其橋曰三峽。渡橋而東,依山循水,水平如白練,橫觸巨石,匯為大車輪,流轉洶湧,窮水之變。院據其上流,右倚石壁,左俯流水,石壁之趾,僧堂在焉。狂峰怪石,翔舞於檐上。杉松竹箭,橫生倒植,蔥蒨(ㄘㄨㄥㄑ|ㄢˋ;形容草木青翠茂盛)相糾。每大風雨至,堂中之人,疑將壓焉。問之習廬山者,曰:「雖玆山之勝,棲賢蓋以一二數矣。」明年,長老智遷使其徒惠遷謁余於高安,曰:「吾僧堂自始建至今六十年矣。瓦敗木朽,無以待四方之客,惠遷能以其勤力新之,完壯邃密,非復其舊,願為文以志之。」余聞之,求道者非有飲食、衣服、居處之求,然使其飲食得充,衣服得完,居處得安,於以求道而無外擾,則其為道也輕。此古之達者所以必因山林築室廬,蓄蔬米,以待四方之游者,而二遷之所以置力而不懈也。夫士居於塵垢之中,紛紜之變,日進於前,而中心未始一日忘道。況乎深山之崖,野水之垠(|ㄣˊ;河岸、水邊),有堂以居,有食以飽,是非榮辱不接於心耳,而忽焉不省也哉?孔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今夫騁鶩(ㄨˋ;形容前往趨附)乎俗學而不聞大道,雖勤勞沒齒,余知其無以死也。苟一日聞道,雖即死無餘事矣。故余因二遷之意,而以告其來者,夫豈無人乎哉!四年五月初九日,眉陽蘇轍記。(選自《唐宋八大家散文鑑賞辭典》)
羲和飛轡留不住,小兒逢節喜欲舞。
人言老翁似小兒,烝豚釀酒多為具。
潁川本自非吾鄉,鄰里十年成舊故。
誰令閉戶謝往還,壽酒獨向兒孫舉。
飲罷跏趺閉雙目,寂然自有安心處。
心安自謂無老少,不知鬚髮已如素。
似聞錢重薪炭輕,今年九九不難數。
北國亦知岐有夷,何嘗烽火報驚危。
擁亶絕漠聞嘉語,緩帶臨邊出好詩。
約我一樽迎嗣歲,待君三館已多時。
従今無事唯須飲,文字聲名人自知。
平世功名路甚夷,不勞談說更騎危。
早年拭目看成賦,近日收心聞琢詩。
古錦屢開新得句,敝貂方競苦寒時。
南還欲向春風飲,寒柳凋枯恐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