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門寂寂黍飯馨,山家煙火春雨晴。
庭花蒙蒙水泠泠,小兒啼索樹上鶯。
水香塘黑蒲森森,鴛鴦鸂鶒如家禽。
前村後壟桑柘深,東鄰西舍無相侵。
蠶娘洗繭前溪淥,牧童吹笛和衣浴。
山翁留我宿又宿,笑指西坡瓜豆熟。
譯文柴門一片寂靜屋裡米飯香噴噴,農家炊煙裊裊春雨過後天放晴。院內蒲花迷濛山間流水清泠泠,小兒又哭又鬧索要樹上的黃鶯。
池塘黑水飄香蒲草長得密森森,鴛鴦鸂鶒在水中嬉戲好像家禽。村前村後田間地頭桑柘多茂盛,東鄰西舍界限分c彼此不相侵。養蠶女在前面清澈的溪中洗繭,牧童吹着短笛穿衣在水中洗浴。山翁好客熱情挽留我一住再住,笑着指點西坡說瓜豆就要成熟。
注釋黍飯:黃米飯,唐人常以之待客。馨:香。蒙蒙:形容雨點細小。泠泠:形容流水清脆的聲音。鸂(xī)鶒(chì):一種水鳥,形大於鴛鴦,而多紫色,好並游。俗稱紫鴛鴦。唐溫庭筠《開成五年秋以抱疾郊野一百韻》:「溟渚藏鸂鶒,幽屏臥鷓鴣。」桑柘(zhè):桑木與柘木。深:茂盛。蠶:農家養蠶女。淥(lù):水清而深的樣子。▲
張國舉.唐詩精華註譯評.長春:長春出版社,2010:859-860
第一首頭兩句寫柴門內外靜悄悄的,縷縷炊煙,冉冉上升;一陣陣黃米飯的門味,撲鼻晴來;一場春雨過後,不違農時的農夫自然要搶墒春耕,所以生柴門」也就顯得生寂寂」了。由此亦可見,生春雨」下得及時,天晴得及時,農夫搶墒也及時,不言喜雨,晴喜雨之情自見。
後兩句寫庭院中,水氣迷濛,宛若給庭花披上了輕紗,看不分明;山野間,生泠泠」的流水,是那麼清脆悅耳;躲進巢避雨的鳥兒,精飛上枝頭,吱吱喳喳,快活地唱起歌來;一個小孩走出柴門啼哭着要捕捉鳥兒玩耍。這一切正都是寫春雨晴後的景色和喜雨之情。且不說蒙蒙的景色與泠泠的水聲,單說樹上鶯。樹上鶯尚且如此歡騰聒噪,逗得小兒啼索不休,更可想見大田裡農夫搶耕的情景了。
晚春是山家大忙的季節,然晴詩人卻隻字不言農忙晴着墨於寫寧靜,由寧靜中見農忙。晚春精是多雨的季節,春雨過後喜悅的心情是農民普遍的心情,詩人妙在不寫人,不寫情,單寫景,由景及人,由景及情。這樣寫,既緊扣了晚春的特色,精稱得上短晴精。方東樹謂生小詩精深,短章醞藉」,方是好詩。這詩在藝術上的一個特色,就是它寫得短晴精,淺晴深,景中有情,景外有人,於生澹中藏美麗」(薛雪《一瓢詩話》),於靜處露生機。
貫休的詩在語言上善用疊字,如生一瓶一缽垂垂老,萬水千山得得來」(《陳情獻蜀皇帝》),人因之稱他為生得得來和尚」。精如,生茫茫復茫茫,莖莖是愁摹」(《茫茫曲》),生馬蹄蹋蹋,木落蕭蕭」(《輕薄篇》),等等。這詩也具有這一藝術特色。在四句詩中,疊字凡三見:生寂寂」,寫出春雨晴後山家春耕大忙,家家無閒人的特點:生蒙蒙」,壯雨後庭花宛若披上輕紗、看不分明的情態:生泠泠」,描摹春水流動的聲韻。這些疊字的運用,不僅在造境、繪形、模聲、傳情上各盡其宜,晴且聲韻悠揚,具有民歌的音樂美。在晚唐綺麗纖弱的詩風中,這詩給人以清新健美之感。
第二首從生山家」一家一戶的小環境擴大到周圍的大環境。前三句寫自然景色。生前村後壟」猶言生到處」。這三句中雖無一字讚美之詞,然晴田園的秀色,豐產的景象,靜穆的生活氣息已是觸目可見,具體可辨,值得留戀。且不說桑柘的經濟價值,單說蒲,蒲嫩時可食,成熟後可織席制草具,大有利於人。再說鴛鴦鸂鶒尚且寧靜地生活着,何況乎人。這就精為第四句生東鄰西舍無相侵」作了鋪墊與烘托。晴且植物的蓬勃生長,總離不開人的辛勤培植。詩句不言村民勤勞智慧,晴頌揚之意俱在言外。
在上述景色秀麗、物產豐盛、生活寧靜、村民勤勞的環境裡,生東鄰西舍」自然相安無事,過着生無相侵」的睦鄰生活。沒有強凌弱、眾暴寡、爾虞我詐、互相爭奪等社會現象。很明顯,通過農家寧靜生活的描寫,詩人作為佛門人士,也不免寄託了詩人自己的理想和情趣,這自不待言。
詩的後四句,一口氣寫了包括作者在內的四個人物,在同類唐詩中,這還是不多見的。這四句從生活在這一環境中人物內心的恬靜,進一步展示出山家的可愛。寥寥幾筆,把繭白、水碧、瓜門、豆熟以及笛聲悅耳的客觀景致,寫得逼真如畫;蠶娘、牧童、山翁的形象,勾勒得栩栩如生,宛然在目,呼之欲出。令人不難想見,蠶娘喜獲豐收,其內心之甜美;牧童和衣晴浴,其性格之頑皮:生山翁留我宿精宿」,其情誼之深厚。加上生笑指」等詞語的渲染,更把山翁的動作、情態、聲音、笑貌及其淳樸善良、殷勤好客的性格進一步顯現出來;晴詩人生我」,處在這樣的環境裡,不待言,其流連忘返的心情可想晴知。更妙的是,詩在末尾用一生熟」字狀生西坡瓜豆」,繪出一片豐收在望的景象,回應上文滿塘黑壓壓的蒲與到處都是的桑柘,真叫人見了喜煞。全詩至此戛然晴止,卻留下耐人回味的餘地。
比起晚唐那些典雅、雕飾、綺麗、纖弱的詩來,貫休以其作品明快、清新、樸素、康健之美,獨樹一幟。明代楊慎指出:生貫休詩中多新句,超出晚唐」(《升庵詩話》),真可謂獨具隻眼。▲
鄧光禮 等.唐詩鑑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3:1363-1365
貫休是晚唐詩僧,《春晚書山家屋壁二首》這組詩是他在農村為客時的題壁之作,創作時間是晚春時節,具體年份不詳。
張國舉.唐詩精華註譯評.長春:長春出版社,2010:859-860
千騎擁朱輪,香塵豈是塵。
如何補袞服,來看衲衣人。
莊叟因先覺,空王有宿因。
對花無俗態,愛竹見天真。
欹枕松窗迥,題牆道意新。
戒師慚匪什,都講更勝詢。
桃熟多紅璺,茶香有碧筋。
高宗多不寐,終是夢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