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竹不外長,密比青瑤華。
矛攢有森束,玉粒無蹉跎。
纖粉妍膩質,細瓊交翠柯。
亭亭霄漢近,靄靄雨露多。
冰碧寒夜聳,簫韶風晝羅。
煙含朧朧影,月泛鱗鱗波。
鸞鳳一已顧,燕雀永不過。
幽姿媚庭實,顥氣爽天涯。
峻節高轉露,貞筠寒更佳。
託身仙壇上,靈物神所呵。
時與天籟合,日聞陽春歌。
應憐孤生者,摧折成病痾.。
敘曰:余讀詩至杜子美,而知大小之有所總萃焉。
始堯舜時,君臣以賡歌相和,是後,詩人繼作,歷夏、殷、周千餘年,仲尼緝合選練,取其干預教化之尤者三百,其餘無聞焉。
騷人作而怨憤之態繁,然猶去風雅日近,尚相比擬。
秦、漢已還,采詩之官既廢,天下妖謠民謳、歌頌諷賦、曲度嬉戲之詞,亦隨時間作。
逮至漢武帝賦《柏梁》,而七言之體具。
蘇子卿、李少卿之徒,尤工為五言。
雖句讀文律各異,雅鄭之音亦雜,而詞意簡遠,指事言情,自非有為而為,則文不妄作。
建安之後,天下文士遭罹兵戰。
曹氏父子鞍馬間為文,往往橫槊賦詩,故其遒壯抑揚怨哀悲離之作,尤極於古。
晉世風概稍存。
宋、齊之間,教失根本,士以簡慢歙習舒徐相尚,文章以風容色澤放曠精清為高。
蓋吟寫性靈,流連光景之文也,意義格力無取焉。
陵遲至於梁、陳,淫艷刻飾、佻巧小碎之詞劇,又宋、齊之所不取也。
唐興,官學大振。
歷世之文,能者互出。
而又沈、宋之流,研練精切,穩順聲勢,謂之為律詩。
由是而後,文變之體極焉。
然而莫不好古者遺近,務華者去實;效齊、梁則不逮於魏、晉,工樂府則力屈於五言;律切則骨格不存,閒暇則纖濃莫備。
至於子美,蓋所謂上薄風騷,下該沈宋,古傍蘇李,氣奪曹劉,掩顏謝之孤高,雜徐庾之流麗,盡得古今之體勢,而兼人人之所獨專矣。
使仲尼考鍛其旨要,尚不知貴其多乎哉。
苟以為能所不能,無可不可,則詩人以來,未有如子美者。
時山東人李白,亦以奇文取稱,時人謂之「李杜」。
余觀其壯浪縱恣,擺去拘束,模寫物象,及樂府歌詩,誠亦差肩於子美矣。
至若鋪陳終始,排比聲韻,大或千言,次猶數百,詞氣豪邁而風調清深,屬對律切而脫棄凡近,則李尚不能歷其藩翰,況堂奧乎!予嘗欲條析其文,體別相附,與來者為之准,特病懶未就。
適遇子美之孫嗣業啟子美之柩,襄祔事於偃師。
途次於荊,雅知余愛言其大父為文,拜余為志。
辭不可絕,余因系其官閥而銘其卒葬雲。
系曰:昔當陽成侯姓杜氏,下十世而生依藝,令於鞏。
依藝生審言,審言善詩,官至膳部員外郎。
審言生閒,閒生甫;閒為奉天令。
甫字子美,天寶中獻三大禮賦,明皇奇之,命宰相試文,文善,授右衛率府胄曹。
屬京師亂,步謁行在,拜左拾遺。
歲餘,以直言失,出為華州司功,尋遷京兆事。
旋又棄去。
扁舟下荊、楚間,竟以寓卒,旅殯岳陽,享年五十九。
夫人弘農楊氏女,父曰司農少卿怡,四十九年而終。
嗣子曰宗武,病不克葬,歿,命其子嗣業。
嗣業貧,無以給喪,收拾乞丐,焦勞晝夜,去子美歿後餘四十年,然後卒先人之志,亦足為難矣。
銘曰:維元和之癸巳,粵某月某日之佳辰,合窆我杜子美於首陽之前山。
嗚呼!千載而下,曰此文先生之古墳。
晻澹洲煙白,籬篩日腳紅。
江喧過雲雨,船泊打頭風。
艇子收魚市,鴉兒噪荻叢。
不堪堤上立,滿眼是蚊蟲。
青衫經夏黕,白髮望鄉稠。
雨冷新秋簟,星稀欲曙樓。
連鴻盡南去,雙鯉本東流。
北信無人寄,蟬聲滿樹頭。
冰置白玉壺,始見清皎潔。
珠穿殷紅縷,始見明洞徹。
鏌鋣無人淬,兩刃幽壤鐵。
秦鏡無人拭,一片埋霧月。
驥局環堵中,骨附筋入節。
虬蟠尺澤內,魚貫蛙同穴。
艅艎無巨海,浮浮矜瀎潏。
棟樑無廣廈,顛倒臥霜雪。
大鵬無長空,舉翮受羈紲。
豫樟無厚地,危柢真卼臲。
圭璧無卞和,甘與頑石列。
舜禹無陶堯,名隨腐草滅。
神功伏神物,神物神乃別。
神人不世出,所以神功絕。
神物豈徒然,用之乃施設。
禹功九州理,舜德天下悅。
璧充傳國璽,圭用祈太折。
千尋豫樟干,九萬大鵬歇。
棟樑庇生民,艅艎濟來哲。
虬騰旱天雨,驥騁流電掣。
鏡懸奸膽露,劍拂妖蛇裂。
珠生照乘光,冰瑩環坐熱。
此物比在泥,斯言為誰發。
於今盡凡耳,不為君不說。
吾聞黃帝鼓清角,弭伏熊羆舞玄鶴。舜持干羽苗革心,
堯用咸池鳳巢閣。大夏濩武皆象功,功多已訝玄功薄。
漢祖過沛亦有歌,秦王破陣非無作。作之宗廟見艱難,
作之軍旅傳糟粕。明皇度曲多新態,宛轉侵淫易沉著。
赤白桃李取花名,霓裳羽衣號天落。雅弄雖雲已變亂,
夷音未得相參錯。自從胡騎起煙塵,毛毳腥膻滿咸洛。
女為胡婦學胡妝,伎進胡音務胡樂。火鳳聲沉多咽絕,
春鶯囀罷長蕭索。胡音胡騎與胡妝,五十年來競紛泊。
年年塞下丁,長作出塞兵。自從冒頓強,官築遮虜城。
築城須努力,城高遮得賊。但恐賊路多,有城遮不得。
丁口傳父言,莫問城堅不。平城被虜圍,漢劚城牆走。
因茲請休和,虜往騎來過。半疑兼半信,築城猶嵯峨。
築城安敢煩,願聽丁一言。請築鴻臚寺,兼愁虜出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