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作。古琴操云:於戲嗟嗟,非旦之力,乃文王之德)
雨之施物以孳,我何意於彼為。自周之先,其艱其勤。
以有疆宇,私我後人。我祖在上,四方在下。厥臨孔威,
敢戲以侮。孰荒於門,孰治于田。四海既均,越裳是臣。
秋潦淹轍跡,高居限參拜。
——韓愈耿耿蓄良思,遙遙仰嘉話。
——孟郊一晨長隔歲,百步遠殊界。
——韓愈商聽饒清聳,悶懷空抑噫。
——孟郊美君知道腴,逸步謝天械。
——韓愈吟馨鑠紛雜,抱照瑩疑怪。
——孟郊撞宏聲不掉,輸邈瀾逾殺。
——韓愈檐瀉碎江喧,街流淺溪邁。
——孟郊念初相遭逢,倖免因媒介。
祛煩類決癰,愜興劇爬疥。
——韓愈研文較幽玄,呼博騁雄快。
今君軺方馳,伊我羽已鎩。
——韓愈溫存感深惠,琢切奉明誡。
——韓愈迨茲更凝情,暫阻若嬰瘵。
欲知相從盡,靈珀拾纖芥。
——孟郊欲知相益多,神藥銷宿憊。
德符仙山岸,永立難欹壞。
——孟郊氣涵秋天河,有朗無驚湃。
——孟郊祥鳳遺蒿鷃,雲韶掩夷靺。
爭名求鵠徒,騰口甚蟬喝。
——韓愈未來聲已赫,始鼓敵前敗。
斗場再鳴先,遐路一飛屆。
——韓愈東野繼奇躅,修綸懸眾犗。
穿空細丘垤,照日陋菅蒯。
——韓愈小生何足道,積慎如觸蠆。
愔愔抱所諾,翼翼自申戒。
——孟郊聖書空勘讀,盜食敢求嘬。
惟當騎款段,豈望覿珪玠. ——孟郊弱操愧筠杉,微芳比蕭z1.何以驗高明,柔中有剛夬。
——孟郊。
屑屑水帝魂,謝謝無餘輝。
如何不肖子,尚奮瘧鬼威。
乘秋作寒熱,翁嫗所罵譏。
求食歐泄間,不知臭穢非。
醫師加百毒,熏灌無停機。
灸師施艾炷,酷若獵火圍。
詛師毒口牙,舌作霹靂飛。
符師弄刀筆,丹墨交橫揮。
咨汝之胄出,門戶何巍巍。
祖軒而父頊,未沫於前徽。
不修其操行,賤薄似汝稀。
豈不忝厥祖,靦然不知歸。
湛湛江水清,歸居安汝妃。
清波為裳衣,白石為門畿。
呼吸明月光,手掉芙蓉旂。
降集隨九歌,飲芳而食菲。
贈汝以好辭,咄汝去莫違。
南行逾六旬,始下昌樂瀧。
險惡不可狀,船石相舂撞。
往問瀧頭吏,潮州尚幾里。
行當何時到,土風復何似。
瀧吏垂手笑,官何問之愚。
譬官居京邑,何由知東吳。
東吳遊宦鄉,官知自有由。
潮州底處所,有罪乃竄流。
儂幸無負犯,何由到而知。
官今行自到,那遽妄問為。
不虞卒見困,汗出愧且駭。
吏曰聊戲官,儂嘗使往罷。
嶺南大抵同,官去道苦遼。
下此三千里,有州始名潮。
惡溪瘴毒聚,雷電常洶洶。
鱷魚大於船,牙眼怖殺儂。
州南數十里,有海無天地。
颶風有時作,掀簸真差事。
聖人於天下,於物無不容。
比聞此州囚,亦在生還儂。
官無嫌此州,固罪人所徙。
官當明時來,事不待說委。
官不自謹慎,宜即引分往。
胡為此水邊,神色久戃慌。
bd大瓶罌小,所任自有宜。
官何不自量,滿溢以取斯。
工農雖小人,事業各有守。
不知官在朝,有益國家不。
得無虱其間,不武亦不文。
仁義飭其躬,巧奸敗群倫。
叩頭謝吏言,始慚今更羞。
歷官二十餘,國恩並未酬。
凡吏之所訶,嗟實頗有之。
不即金木誅,敢不識恩私。
潮州雖雲遠,雖惡不可過。
於身實已多,敢不持自賀。
辱贈不知報,我歌爾其聆。
首敘始識面,次言後分形。
道途綿萬里,日月垂十齡。
浚郊避兵亂,睢岸連門停。
肝膽一古劍,波濤兩浮萍。
漬墨竄舊史,磨丹注前經。
義苑手秘寶,文堂耳驚霆。
暄晨躡露舄,暑夕眠風欞。
結友子讓抗,請師我慚丁。
初味猶啖蔗,遂通斯建瓴。
搜奇日有富,嗜善心無寧。
石樑平侹侹,沙水光泠泠。
乘枯摘野艷,沈細抽潛腥。
游寺去陟巘,尋徑返穿汀。
緣雲竹竦竦,失路麻冥冥。
淫潦忽翻野,平蕪眇開溟。
防泄塹夜塞,懼沖城晝扃。
及去事戎轡,相逢宴軍伶。
觥秋縱兀兀,獵旦馳駉駉.從賦始分手,朝京忽同舲.急時促暗棹,戀月留虛亭。
畢事驅傳馬,安居守窗螢。
梅花灞水別,宮燭驪山醒。
省選逮投足,鄉賓尚摧翎。
塵祛又一摻,淚眥還雙熒。
洛邑得休告,華山窮絕陘。
倚岩睨海浪,引袖拂天星。
日駕此回轄,金神所司刑。
泉紳拖修白,石劍攢高青。
磴蘚澾拳跼,梯飈颭伶俜。
悔狂已咋指,垂誡仍鐫銘。
峨豸忝備列,伏蒲愧分涇。
微誠慕橫草,瑣力摧撞筳.疊雪走商嶺,飛波航洞庭。
下險疑墮井,守官類拘囹。
荒餐茹獠蠱,幽夢感湘靈。
刺史肅蓍蔡,吏人沸蝗螟。
點綴簿上字,趨蹌閤前鈴。
賴其飽山水,得以娛瞻聽。
紫樹雕斐亹,碧流滴瓏玲。
映波鋪遠錦,插地列長屏。
愁狖酸骨死,怪花醉魂馨。
潛苞絳實坼,幽乳翠毛零。
赦行五百里,月變三十蓂.漸階群振鷺,入學誨螟蛉。
苹甘謝鳴鹿,罍滿慚罄瓶。
冏冏抱瑚璉,飛飛聯鶺鴒.魚鬣欲脫背,虬光先照硎。
豈獨出醜類,方當動朝廷。
勤來得晤語,勿憚宿寒廳。
志士感恩起,變衣非變性。親賓改舊觀,僮僕生新敬。
坐作群書吟,行為孤劍詠。始知出處心,不失平生正。
淒淒天地秋,凜凜軍馬令。驛塵時一飛,物色極四靜。
王師既不戰,廟略在無競。王粲有所依,元瑜初應命。
一章喻檄明,百萬心氣定。今朝旌鼓前,笑別丈夫盛。
重登大學領儒流,學浪詞鋒壓九州。不以雄名疏野賤,
唯將直氣折王侯。詠傷松桂青山瘦,取盡珠璣碧海愁。
敘述異篇經總別,鞭驅險句最先投。碑文合遣貞魂謝,
史筆應令諂骨羞。清俸探將還酒債,黃金旋得起書樓。
參來擬設官人禮,朝退多逢月閣游。見說雲泉求住處,
若無知薦一生休。
二十一日,宗元白:
辱書雲,欲相師。仆道不篤,業甚淺近,環顧其中,未見可師者。雖常好言論,為文章,甚不自是也。不意吾子自京師來蠻夷間,乃幸見取。仆自卜固無取,假令有取,亦不敢為人師。為眾人師且不敢,況敢為吾子師乎?
孟子稱「人之患在好為人師」。由魏、晉氏以下,人益不事師。今之世,不聞有師,有輒譁笑之,以為狂人。獨韓愈奮不顧流俗,犯笑侮,收召後學,作《師說》,因抗顏而為師。世果群怪聚罵,指目牽引,而增與為言辭。愈以是得狂名,居長安,炊不暇熟,又挈挈而東,如是者數矣。
屈子賦曰:「邑犬群吠,吠所怪也。」仆往聞庸、蜀之南,恆雨少日,日出則犬吠,余以為過言。前六七年,仆來南,二年冬,幸大雪逾嶺,被南越中數州。數州之犬,皆蒼黃吠噬,狂走者累日,至無雪乃已,然後始信前所聞者。今韓愈既自以為蜀之日,而吾子又欲使吾為越之雪,不以病乎?非獨見病,亦以病吾子。然雪與日豈有過哉?顧吠者犬耳!度今天下不吠者幾人,而誰敢炫怪於群目,以召鬧取怒乎?
仆自謫過以來,益少志慮。居南中九年,增腳氣病,漸不喜鬧。豈可使呶呶者,早暮咈吾耳,騷吾心?則固僵仆煩憒,愈不可過矣。平居,望外遭齒舌不少,獨欠為人師耳。
抑又聞之,古者重冠禮,將以責成人之道,是聖人所尤用心者也。數百年來,人不復行。近有孫昌胤者,獨發憤行之。既成禮,明日造朝,至外庭,薦笏,言於卿士曰:「某子冠畢。」應之者咸憮然。京兆尹鄭叔則怫然,曳笏卻立,曰:「何預我耶?」廷中皆大笑。天下不以非鄭尹而快孫子,何哉獨為所不為也。今之命師者大類此。
吾子行厚而辭深,凡所作皆恢恢然有古人形貌;雖仆敢為師,亦何所增加也假而以仆年先吾子,聞道著書之日不後,誠欲往來言所聞,則仆固願悉陳中所得者。吾子苟自擇之,取某事,去某事,則可矣;若定是非以敎吾子,仆才不足,而又畏前所陳者,其為不敢也決矣。吾子前所欲見吾文,既悉以陳之,非以耀明於子,聊欲以觀子氣色,誠好惡如何也。今書來言者皆大過。吾子誠非佞譽誣諛之徒,直見愛甚故然耳!
始吾幼且少,為文章,以辭為工。及長,乃知文者以明道,是固不苟為炳炳烺烺,務釆色,夸聲音而以為能也。凡吾所陳,皆自謂近道,而不知道之果近乎?遠乎?吾子好道而可吾文,或者其於道不遠矣。故吾每為文章,未嘗敢以輕心掉之,懼其剽而不留也;未嘗敢以怠心易之,懼其弛而不嚴也;未嘗敢以昏氣出之,懼其昧沒而雜也;未嘗敢以矜氣作之,懼其偃蹇而驕也。抑之欲其奧,揚之欲其明,疏之欲其通,廉之欲其節;激而發之欲其清,固而存之欲其重,此吾所以羽翼夫道也。本之《書》以求其質,本之《詩》以求其恆,本之《禮》以求其宜,本之《春秋》以求其斷,本之《易》以求其動:此吾所以取道之原也。參之《穀梁氏》以厲其氣,參之《孟》,《荀》以暢其支,參之《莊》,《老》以肆其端,參之《國語》以博其趣,參之《離騷》以致其幽,參之《太史公》以著其潔:此吾所以旁推交通,而以為之文也。凡若此者,果是耶,非耶?有取乎,抑其無取乎?吾子幸觀焉,擇焉,有餘以告焉。苟亟來以廣是道,子不有得焉,則我得矣,又何以師云爾哉?取其實而去其名,無招越、蜀吠,而為外廷所笑,則幸矣。宗元復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