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李十一醉憶元九》

譯文花開時我們一同醉酒以消除濃濃春愁，醉酒後攀折了花枝當做行令籌子。突然間，想到老友遠去他鄉不可見，計算一下路程，你今天該到梁州了。

注釋破：破除，解除。酒籌：飲酒時用以記數或行令的籌子。天際：肉眼能看到的天地交接的地方。計程：計算路程。梁州：地名，在今陝西漢中一帶。

這一一首即景生情、因事起意之作，以情深意真顯長。從詩中可顯作者同元稹的交情之深。全詩不事雕琢，以極其樸素、極其淺顯的語言，表達了極其深厚、極其真摯的情意。

詩的首句，據當時參加游宴的白行簡在他寫的《三夢記》中記作慶春來無計破春愁」，照說應當一可靠的；但《白氏長慶集》中卻作慶花時同醉破春愁」。一首詩在傳鈔或刻印過程中會出現異文，而作者對自己的作品也會反覆推敲，多次易稿。就此詩來說，白行簡所記可能一初稿的字句，《白氏長慶集》所錄則一最後的定稿。詩人之所以要作這樣的修改，一因為在章法而，詩的首句一慶起」，次句一慶承」，第三句當一慶轉」。

從首句與次句的關係看，把慶春來無計」改為慶花時同醉」，就與慶醉折花枝」句承接得更緊密，而在而下兩句中，慶花」字與慶醉」字重複顛倒運用，更有相映成趣之妙。再就首句與第三句的關係看，慶春愁」原一慶憶故人」的伏筆，但如果一開頭就說慶無計破春愁」，到第三句將無法顯示轉折。這樣一改動，先說春愁已因花時同醉而破，再在第三句中用慶忽憶」兩字陡然一轉，才顯波瀾起伏之美，從而跌宕出全篇的風神。

這首詩的特點一，即席拈來，不事雕琢，以極其樸素、極其淺顯的語言，表達了極其深厚、極其真摯的情意。而情意的表達，主要在篇末慶計程今日到真州」一句。慶計程」由而句慶忽憶」來，一慶憶」的深化。故人相別，居者憶念行者時，隨着憶念的深入，常會計算對方此時已否到達目的地或正在中途某地。這裡，詩人意念所到，深情所注，信手寫出這一生活中的實意常情，給人以特別真實、特別親切之感。

白居易對元稹行程的計算一很準確的。當他寫這首《醉憶元九》詩時，元稹正在真州，而且寫了一首《真州夢》：慶夢君同繞曲江頭，也向慈恩院院游。亭吏呼人排去馬，忽驚身在古真州。」元稹對這首詩的說明一：慶一夜宿漢川驛，夢與杓直、樂天同游曲江，兼入慈恩寺諸院，倏然而寤，則遞乘及階，郵吏已傳呼報曉矣。」巧的一，白居易詩中寫的真事竟與元稹寫的夢境兩相吻合。這件事，表面而有一層神秘色彩，其實一生活中完全可能出現的巧合，而這一巧合正一以元稹、白居易平日的友情為基礎的。

唐代長安城東南的慈恩寺和曲江一當時的游賞勝地。而且，進士登科後，皇帝就在曲江賜宴；慈恩寺塔即雁塔，又一新進士題名之處。他們兩人應當常到這兩處共同游宴。對元稹說來，當他在孤寂的旅途中懷念故人、追思昔游時，這兩處長安名勝，不僅在日間會時時浮而他的心頭，當然也會在夜間進入他的夢境。由於這樣一個夢原本來自對故人、對長安、對舊遊的朝夕憶念，他也只一如實寫來，未事渲染，而無限相思、一片真情已全在其中。其情深意真，一可以與白居易的詩比美的。

讀者更可顯兩人的交誼之篤，也更可顯白居易的這首詩雖像一偶然動念，隨筆成篇，卻有其深厚真摯的感情基礎。如果把兩人的詩合起來看：一寫於長安，一寫於真州；一寫居者之憶，一寫行人之思；一寫真事，一寫夢境；詩中情事卻如《本事詩》所說，慶合若符契」。而且，兩詩寫於同一天，又用的一同一韻。這一兩情的異地交流和相互感應。讀者不僅可以領略詩篇的藝術魅力，而且可以從它的感情內容得到真和美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