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絲系腕,巧篆垂簪,玉隱紺紗睡覺。銀瓶露井,彩箑雲窗,往事少年依約。為當時曾寫榴裙,傷心紅綃褪萼。黍夢光陰,漸老汀洲煙蒻。
莫唱江南古調,怨抑難招,楚江沉魄。薰風燕乳,暗雨梅黃,午鏡澡蘭簾幕。念秦樓也擬人歸,應剪菖蒲自酌。但悵望、一縷新蟾,隨人天角。
盤絲系腕,巧篆(zhuàn)垂簪(zān),玉隱紺(gàn)紗睡覺。銀瓶露井,彩箑(shà)雲窗,往事少年依約。為當時曾寫榴裙,傷心紅綃褪萼(è)。黍夢光陰,漸老汀洲煙蒻(ruò)。
情人手腕上繫着五色絲線,篆文書寫的咒語符篆戴在頭上,以避邪驅疫。在天青色紗帳中,她睡得格外香甜。在庭院中花樹下擺好酒宴,在窗前輕搖彩扇,當歌對飲,往日的美景歷歷在目。當時曾在她的石榴裙上題詩寫詞,今天窗外的石榴已經凋殘,曾經的歡樂已逝,光陰似箭,沙洲上柔嫩的蒲草在風中搖曳,茫茫如一片青煙。
盤絲:腕上系五色絲線。巧篆:精巧剪紙,妝飾於頭髮簪上。玉隱紺紗睡覺:玉人隱在天青色紗帳中睡覺。銀瓶:汲水器。采箑:彩扇。寫榴裙:是指在紅色裙上寫字。紅綃退萼:石榴花瓣落後留下花萼。黍夢:指黃粱夢。煙蒻:柔弱蒲草。
莫唱江南古調,怨抑難招,楚江沉魄。薰風燕乳,暗雨梅黃,午鏡澡蘭簾幕。念秦樓也擬人歸,應剪菖(chāng)蒲(pú)自酌。但悵望、一縷新蟾(chán),隨人天角。
請不要再唱江南的古曲,那幽怨悲抑的哀曲,怎能安慰屈子的沉冤?春風和煦中燕子已生小燕,連綿細雨中梅子已漸漸黃圓。正午的驕陽正烈,美人是否也在幕簾中沐浴香蘭?想她一定會回到繡樓,剪下菖蒲浸酒,自飲自憐。悵望中我仰望蒼空,看那一彎新月冉冉升起,那清淡的月光伴隨着我,來到這海角天邊。
沉魄:指屈原。午鏡:盆水如鏡。澡蘭:五月五日,煮蘭水沐浴。秦樓:秦穆公女弄玉,與蕭史吹簫引鳳,穆公為之築鳳台,後遂傳為秦樓。菖蒲:端午一寸九節菖蒲浸酒,以辟瘟氣。新蟾:新月。神話傳說月中有三足蟾蜍,因以蟾代稱月。天角:天涯。指遙遠的地方。
詞寫於端午節,所以詞中以端午的天氣、習俗作為線索貫穿所敘之事和所抒之情。
「盤絲系腕,巧篆垂簪,玉隱紺紗睡覺。」「盤絲」指盤旋的五色絲。端午節古人有以五色絲繞臂的風俗,認為如此可以驅鬼祛邪。夢窗詞愛寫美人的一部分,如手腕、足。端午節繫着五色絲的玉腕的意象更是經常在夢窗詞中出現。「巧篆」指書寫了咒語或符篆的小箋,將它戴在自己的髮簪上,古人認為端午佩帶符篆可以避兵氣。「紺紗」指天青色的紗帳,此物也正當時令。三句均為倒裝句,從追憶往昔寫起:過去每逢端午佳節這位冰肌玉膚的人兒總要早早推帳攬衣而起,準備好應節的飾物,打扮停當,歡度佳節。這裡顛倒敘述次序,意在強調題面之「重午」。
「銀瓶露井,彩箑雲窗,往事少年依約。」「銀瓶」本指酒皿,這裡借代宴飲,「露井」本指沒有覆蓋的井,這裡泛指花前樹下。「彩箑」,彩扇,歌兒舞女所持,這裡指代歌舞。「雲窗」指鏤刻精美的花窗。「銀瓶」三句連用四個有色彩感的美麗事物,極精當地描繪出昔日的歡會,或在花前樹下,或在華堂之中,環境固然美好,人亦年輕風流。「為當時曾寫榴裙,傷心紅綃褪萼。」「寫裙」用《宋書·羊欣傳》典。書法家王獻之到羊欣家,羊著新絹裙午睡,獻之在裙上書寫數幅而去。這故事反映出南朝士人灑脫的性格,詞人用來表現他和姬人的愛情生活。詞人見窗外榴花將謝,由榴花想到石榴裙,於是自然憶起在姬人裙上書寫的韻事。石榴花謝,人分兩地,樂事難再,不由得讓人傷感。「黍夢光陰,漸老汀州煙」,這裡形容光陰似箭,「煙」形容嫩蒲的細弱,蒲草也是時令植物。
此二句言時光易逝,盛衰無常,連煙都要變老,何況石榴花呢?因此,從景物的衰敗中以見人事的變遷,但上片結句占明的「漸老汀洲煙」卻是當令景象,風景不殊,更使人感慨人事全非。
「莫唱江南古調,怨抑難招,楚江沉魄。」這句自然聯想到了和端午節有關的典故。端午節是紀念屈原的,後逢此節日便唱為他招魂的歌曲。上片作者已沉浸在青春易逝的哀傷中,所以不忍再聽招魂之曲。
「薰風燕乳,暗雨梅黃,午鏡澡蘭簾幕。」前兩句以景物烘托時令。燕子春末夏初生雛,五月梅子黃,梅熟時雨曰黃梅雨。此非必當時實見。「午鏡」也是當令物品。在端午日按習俗要高懸石煉鏡。說是有驅鬼避邪的作用。「澡蘭」,古代風俗,端午節人們要用蘭湯洗浴。
作者看到家家簾幕低垂而引起午鏡澡蘭的聯想,他想自己所思念的人這時也正在洗浴吧。此句又轉回到端午,引出下兩句:「念秦樓也擬人歸,應剪菖蒲自酌。」這二句寫思念之深,不禁設想姬人也在思念自己,她一邊獨酌,一邊盤算着,詞人何時才能歸來,這真是一幅逼真的思婦圖。「但悵望一縷新蟾,隨人天角。」「新蟾」指新月,照應端午,「天角」,天涯海角,指淮安,當時已是南宋北部邊界。這二句說她的等待也是徒然。她只能同詞人一樣望着天邊的新月,苦苦相思吧!結句用共望新月表達了詞人無窮無盡的思念之情。
這首詞在鋪寫展開過程中打亂了時間、空間的順序,正是因為這種時空交錯,使人眼花繚亂,張炎評吳詞「碎拆下來,不成片斷」,有一定道理。但細細吟思,就會發現這些片斷仍然有跡可尋。
畫面圍繞着端午節的風物、景色、風俗組合在一起,似斷實續。在風格上也體現了吳詞綿密縝麗的特點,詞中多意象而少動作,好像它們中間缺少必要的鈎連。並愛用麗字和典故,顯得意深而詞奧。但當讀者抓住了詞人感情的脈絡和吳詞在結構上的特點的話,還是可以讀懂的。
詞從內容來看是懷念作者的一位能歌善舞的姬妾。此時他客居淮安(今屬江蘇),正值端午佳節,不免思念家中的親人,於是寫了這首詞。
歲月不居,時節如流。五十之年,忽焉已至。公為始滿,融又過二。海內知識,零落殆盡,惟會稽盛孝章尚存。其人困於孫氏,妻孥湮沒,單孑獨立,孤危愁苦。若使憂能傷人,此子不得復永年矣! 《春秋傳》曰:「諸侯有相滅亡者,桓公不能救,則桓公恥之。」今孝章,實丈夫之雄也,天下談士,依以揚聲,而身不免於幽縶,命不期於旦夕,是吾祖不當復論損益之友,而朱穆所以絕交也。公誠能馳一介之使,加咫尺之書,則孝章可致,友道可弘矣。 今之少年,喜謗前輩,或能譏評孝章。孝章要為有天下大名,九牧之人,所共稱嘆。燕君市駿馬之骨,非欲以騁道里,乃當以招絕足也。惟公匡復漢室,宗社將絕,又能正之。正之之術,實須得賢。珠玉無脛而自至者,以人好之也,況賢者之有足乎!昭王築台以尊郭隗,隗雖小才,而逢大遇,竟能發明主之至心,故樂毅自魏往,劇辛自趙往,鄒衍自齊往。向使郭隗倒懸而王不解,臨溺而王不拯,則士亦將高翔遠引,莫有北首燕路者矣。凡所稱引,自公所知,而復有雲者,欲公崇篤斯義也。因表不悉。
弭節結徒侶,速征赴龍城。單于近突圍,烽燧屢夜驚。
長弓挽滿月,劍華霜雪明。遠道百草殞,峭覺寒風生。
風寒欲砭肌,爭奈裘襖輕。回首家不見,候雁空中鳴。
笳奏遝以哀,肅肅趣嚴程。寄語塞外胡,擁騎休橫行。
少年膽氣粗,好勇萬人敵。仗劍出門去,三邊正艱厄。
怒目時一呼,萬騎皆辟易。殺人蓬麻輕,走馬汗血滴。
醜虜何足清,天山坐寧謐。不有封侯相,徒負幽并客。
國初三弦推陸生,王師北下聞其名。紅箋召入蹕宮坐,砉然龍虎騰一聲。
南人自此重北調,棄擲簫竽椎破箏。姑蘇女兒弄兩鴿,金陵公子浮千觥。
老人何處受指法,畢畢剝剝條條鳴。淒切蘆埼夜歸雁,嘹嚦柳岸春妥鶯。
四座無言忽失色,北風捲地黃河傾。固知漻剽嗣邊讓,亦何激決如疁城。
老人罷曲為我語,曩時曾作幽燕行。山東少年善大調,撩捩曲盡弦中情。
醒抱當胸醉倒背,擺脫規矩生神明。游門如登多寶閣,攜得片玉歸鏗鏗。
言訖拳案復嗟嘆,似推此客無與衡。乃知妙會天下有,遇與不遇非關精。
吁嗟乎,遇與不遇非關精,世間豈止彈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