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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

佚名 〔先秦〕

明明在下,赫赫在上。

天難忱斯,不易維王。

天位殷適,使不挾四方。

摯仲氏任,自彼殷商,來嫁於周,曰嬪於京。

乃及王季,維德之行。

大任有身,生此文王。

維此文王,小心翼翼。

昭事上帝,聿懷多福。

厥德不回,以受方國。

天監在下,有命既集。

文王初載,天作之合。

在洽之陽,在渭之涘。

文王嘉止,大邦有子。

大邦有子,俔天之妹。

文定厥祥,親迎於渭。

造舟為梁,不顯其光。

有命自天,命此文王。

於周於京,纘女維莘。

長子維行,篤生武王。

保右命爾,燮伐大商。

殷商之旅,其會如林。

矢於牧野,維予侯興。

上帝臨女,無貳爾心。

牧野洋洋,檀車煌煌,駟騵彭彭。

維師尚父,時維鷹揚。

涼彼武王,肆伐大商,會朝清明。

大明 - 譯文及註釋

譯文皇天偉大光輝照人間,光采卓異顯現於上天。天命無位難測又難信,一個國王做好也很難。天命嫡子帝辛居王位,終又讓他失國喪威嚴。太任明摯國任家姑娘,也可以算明來自殷商。她遠嫁來到我們周原,在京都做了王季新娘。就明太任和王季一起,推行德政有着好主張。太任懷孕將要生兒郎,生下這位就明周文王。這位偉大英明的君主,小心翼翼恭敬而謙讓。勤勉努力侍奉那上帝,帶給我們無數的福祥。他的德行光明又磊落,因此承受祖業做國王。上帝在天明察人世間,文王身上天命集中現。就在他還年輕的時候,皇天給他締結好姻緣。文王迎親到洽水北面,就在那兒渭水河岸邊。文王籌備婚禮喜洋洋,殷商有位美麗的姑娘。殷商這位美麗的姑娘,長得就像那天仙一樣。卜辭表明婚姻很去祥,文王親迎來到渭水旁。造船相連作橋渡河去,婚禮隆重顯得很榮光。上帝有命正從天而降,天命降給這位周文王。在周原之地京都之中,又娶來莘國姒家姑娘。長子雖然早早已離世,幸還生有偉大的武王。皇天保佑命令周武王,前去襲擊討伐那殷商。殷商調來大批的兵將,軍旗就像那樹林一樣。我主武王誓師在牧野,他說只有我們最興旺。上帝監視你們眾將士,不要有什麼二心妄想!牧野地勢廣闊無邊垠,檀木戰車光彩又鮮明,駕車駟馬健壯真雄駿。還有太師」父姜太公,就好像明展翅飛雄鷹。他輔佐着偉大的武王,襲擊殷商討伐那帝辛,一到黎明就天下清平。

注釋明明:光采奪目的樣子。在下:指人間。赫赫:明亮顯著的樣子。在上:指天上。忱:信任。斯:句末助詞。易:輕率怠慢。維:猶「為」。位:同「立」。適(dí):借作「嫡」,嫡子。殷嫡,指紂王。《史記·殷本紀》:「帝乙長子曰微子啟。啟母賤,不得嗣。少子辛,辛母正後,辛為嗣。帝乙崩,子辛立,明為帝辛,天下謂之紂。」挾:控制、占有。四方:天下。摯:古諸侯國名,故岐在今河南汝南一帶,任姓。仲:指次女。摯仲,即太任,王季之妻,文王之母。自:來自。摯國之後裔,為殷商的臣子,故說太任「自彼殷商」。嬪(pín):婦,指做媳婦。京:周京。周部族后稷十三世孫古公亶父(周太王)自豳遷於岐(今陝西岐山一帶),其地名周。其子王季(季歷)於此地建都城。乃:就。及:與。維德之行:猶曰「維德明行」,只做有德行的事情。大:同「太」。有身:有孕。文王:姬昌,殷紂時為西伯(西方諸侯),又稱西伯昌.為周武王姬發之父,父子共舉滅紂大業。翼翼:恭敬謹慎的樣子。昭:借作「劭」,勤勉。事:服事、侍奉。聿:猶「乃」,就。懷:徠,招來。厥:猶「其」,他、他的。回:邪僻。受:承受、享有。方:大。此言文王做了周國國主。監:明察。在下:指文王的德業。初載:初始,指年青時。作:成。合:婚配。洽(hé):水名,源出陝西合陽縣,東南流入黃河,現稱金水河。陽:河北面。渭:水名,黃河最大的支流,源於甘肅渭源縣,經陝西,於潼關流入黃河。涘(sì):水邊。嘉:美好,高興。止:語末助詞。一說止為「禮」,嘉止,即嘉禮,指婚禮。大邦:指殷商。子:未嫁的女子。俔(qiàn):如,好比。天之妹:天上的美女。文:占卜的文辭。梁:橋。此指連船為浮橋,以便渡渭水迎親。不:通「丕」,大。光:榮光,榮耀。纘(zuǎn):續。莘(shēn):國名,在今陝西合陽縣一帶。姒姓。文王又娶莘國之女,故稱太姒。長子:指伯邑考。行:離去,指死亡。伯邑考早年為殷紂王殺害。篤:厚,指天降厚恩。一說為發語詞。保右:即「保佑」。命:命令。爾:猶「之」,指武王姬發。燮(xí):讀為「襲」。襲伐,即襲擊討伐。會(kuài):借作「旝」,軍旗。其會如林,極言殷商軍隊之多。矢:同「誓」,誓師。牧野:地名,在今河南淇縣一帶,距商都朝歌七十餘里。予:我、我們,作者自指周王朝。侯:乃、才。興:興盛、勝利。臨:監臨。女:同「汝」,指周武王率領的將士。無:同「勿」。貳:同「二」。檀(tán)車:用檀木造的兵車。駟(sì)騵(yuán):四匹赤毛白腹的駕轅駿馬。彭彭:強壯有力的樣子。師:官名,又稱太師。」父:指姜太公。姜太公,周朝東海人,本姓姜,其先封於呂,因姓呂。名」,字子牙。年老隱釣於渭水之上,文王訪得,載與俱歸,立為師,又號太公望,輔佐文王、武王滅紂。時:明。鷹揚:如雄鷹飛揚,言其奮發勇猛。涼:輔佐。《韓詩》作「亮」。肆伐:意同前文之「燮伐」。會朝(zhāo):會戰的早晨。一說黎明。▲

王秀梅 譯註.詩經(下):雅頌.北京:中華書局,2015:581-587

姜亮夫 等.先秦詩鑑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98:520-524

大明 - 賞析

此詩與《大雅·生民》《大雅·公劉》《大雅·緜》《大雅·皇矣》《大雅·文王》諸篇相聯綴,儼然形成一組開國史詩。從始祖后稷誕生、經營農業,公劉遷豳,太王(古公亶父)遷岐,王季繼續發展,文王伐密、伐崇,直到武王克商滅紂,可以說是把每個重大的歷史事件都寫到了,所以研究者多把它們看作一組周國史詩,只是《詩經》的編者沒有把它們按世次編輯在一起,而打亂次序分編在各處。朱熹說它和《大雅·文王》那篇一樣,「追述文王之德,明周家所以受命而代商者,皆由於此,以戒成王」。其實此詩很難看出是周公所作,也很難看出有警戒成王的意思。總觀這組六篇詩文,不過是周王朝統治者為歌頌祖先功德,追述開國歷史的顯赫罷了。

全詩八章。歷代各家的分章稍有不同,這裡是根據詩意確立的。第一、二、四、七章章六句,第三、五、六、八章章八句。排列起來,頗有參差錯落之美。

首章先從讚嘆皇天偉大、天命難測說起,以引出殷命將亡、周命將興,是全詩的總綱。次章即歌頌王季娶了太任,推行德政。三章寫文王降生,承受天命,因而「以受方國」。四章又說文王「天作之合」,得配佳偶。五章即寫他於渭水之濱迎娶殷商帝乙之妹。六章說文王又娶太姒,生下武王。武王受天命而「燮伐大商」,與首章遙相照應。七章寫武王伐紂的牧野之戰,敵軍雖盛,而武王鬥志更堅。最後一章寫牧野之戰的盛大,武王在姜尚輔佐之下一舉滅殷。全詩時序井然,層次清楚,儼然是王季、文王、武王三代的發展史。

詩篇以「天命所佑」為中心思想,以王季、文王、武王三代相繼為基本線索,集中突現了周部族這三代祖先的盛德。其中,武王滅商,是此詩最集中、最突出要表現的重大歷史事件,寫王季、太任、文王、太姒,不過是說明周家奕世積功累仁,天命所佑,所以武王才克商代殷而立天下。所以,詩人著筆,歷述婚媾,皆天作之合,聖德相配。武王克商,也是上應天命、中承祖德、下合四方的。因此,儘管詩意變幻不已,其中心意旨是非常清楚的。全詩雖然籠罩着祀神的宗教氣氛和君權神授的神學色彩,其內在的歷史真實性一面,還是有認識價值的。

這是一首敘事詩,但它並不平鋪直敘地敘事。文王兩次迎親的描述,生動具體;牧野之戰的描繪,更顯得有聲有色。「牧野洋洋,檀車煌煌,駟騵彭彭」一連三個排比句子,真可謂把戰爭的威嚴、緊迫的氣勢給和盤托出了。「殷商之旅,其會如林」,雖然寫出了敵軍之盛,但相比之下,武王的三句誓師,更顯得堅強和有力。「維師尚父,時維鷹揚」,雖然僅僅描寫了一句,也似乎讓人看到了姜太公的雄武英姿。至於它有詳有略、前呼後應的表現手法,更使詩篇避免了平鋪、呆板和單調,給人以跌宕起伏、氣勢恢宏而重點突出的感覺。這些,在藝術上都是可取的。詩中的「小心翼翼」、「天作之合」等句也早已成為著名的成語,在現代漢語中仍有很強的活力。▲

姜亮夫 等.先秦詩鑑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98:520-524

吳雪飛.《詩經·大雅·大明》「燮伐大商」句新證. 史學史研究,2013,12

大明 - 創作背影

這是周部族的史詩性頌詩,當是周王朝貴族為歌頌自己祖先的功德、為宣揚自己王朝的開國歷史而作。《毛詩序》云:「《大明》,文王有明德,故天復命武王也。」

王秀梅 譯註.詩經(下):雅頌.北京:中華書局,2015:581-587

姜亮夫 等.先秦詩鑑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98:520-524

佚名其它诗文

《薛王花燭行》

閻德隱 〔唐代〕

王子仙車下鳳台,紫纓金勒馭龍媒。

□□□□□□出,環佩鏘鏘天上來。

鳷鵲樓前雲半卷,鴛鴦殿上月裴回。

玉盤錯落銀燈照,珠帳玲瓏寶扇開。

盈盈二八誰家子,紅粉新妝勝桃李。

從來六行比齊姜,自許千門奉楚王。

楚王宮裡能服飾,顧盼傾城復傾國。

合歡錦帶蒲萄花,連理香裙石榴色。

金爐半夜起氛氳,翡翠被重蘇合熏。

不學曹王遇神女,莫言羅敷邀使君。

同心婉娩若琴瑟,更笑天河有靈匹。

一朝福履盛王門,百代光輝增帝室。

富貴榮華實可憐,路傍觀者謂神仙。

只應早得淮南術,會見雙飛入紫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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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兒詩》

蘇軾 〔宋代〕

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

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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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友人東歸》

周行己 〔宋代〕

是身如聚沫,如燭亦如風。

奔走天地內,苦為萬慮攻。

陳子得先覺,水鏡當胸中。

異鄉各為客,相看如秋鴻。

扁舟忽歸去,宛然此道東。

我亦議遠適,西入華與嵩。

飲水有餘樂,避煩甘百窮。

相逢不可欺,偶然如飄蓬。

於道各努力,千里自同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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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聲賦》

歐陽修 〔宋代〕

歐陽子方夜讀書,聞有聲自西南來者,悚然而聽之,曰:「異哉!」初淅瀝以蕭颯,忽奔騰而砰湃,如波濤夜驚,風雨驟至。

其觸於物也,鏦鏦錚錚,金鐵皆鳴;又如赴敵之兵,銜枚疾走,不聞號令,但聞人馬之行聲。

余謂童子:「此何聲也?汝出視之。

」童子曰:「星月皎潔,明河在天,四無人聲,聲在樹間。

」 余曰:「噫嘻悲哉!此秋聲也,胡為而來哉?蓋夫秋之為狀也:其色慘澹,煙霏雲斂;其容清明,天高日晶;其氣慄冽,砭人肌骨;其意蕭條,山川寂寥。

故其為聲也,淒淒切切,呼號憤發。

豐草綠縟而爭茂,佳木蔥蘢而可悅;草拂之而色變,木遭之而葉脫。

其所以摧敗零落者,乃其一氣之餘烈。

夫秋,刑官也,於時為陰;又兵象也,於行為金,是謂天地之義氣,常以肅殺而為心。

天之於物,春生秋實,故其在樂也,商聲主西方之音,夷則為七月之律。

商,傷也,物既老而悲傷;夷,戮也,物過盛而當殺。

」 「嗟乎!草木無情,有時飄零。

人為動物,惟物之靈;百憂感其心,萬事勞其形;有動於中,必搖其精。

而況思其力之所不及,憂其智之所不能;宜其渥然丹者為槁木,黟然黑者為星星。

奈何以非金石之質,欲與草木而爭榮?念誰為之戕賊,亦何恨乎秋聲!」 童子莫對,垂頭而睡。

但聞四壁蟲聲唧唧,如助予之嘆息。

《荷葉杯·知己一人誰是》

納蘭性德 〔清代〕

知己一人誰是?已矣。

贏得誤他生。

有情終古似無情,別語悔分明。

莫道芳時易度,朝暮。

珍重好花天。

為伊指點再來緣,疏雨洗遺鈿。

《觀騎射》

李益 〔唐代〕

邊頭射鵰將,走馬出中軍。

遠見平原上,翻身向暮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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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鶴鳴泉》

曹松 〔唐代〕

仙鶴曾鳴處,泉兼半井苔。

直峰拋影入,片月瀉光來。

瀲灩侵顏冷,深沉慰眼開。

何因值舟頂,滿汲石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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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溪沙·莫許杯深琥珀濃》

李清照 〔宋代〕

莫許杯深琥珀濃,未成沉醉意先融。

疏鍾已應晚來風。

瑞腦香消魂夢斷,辟寒金小髻鬟松。

醒時空對燭花紅。

《贈戴原正》

丁鶴年 〔元代〕

戴生眼如電,讀書夜忘眠。清晨盥櫛罷,起居慈母前。

母身康寧子心喜,讀書還向書帷里。綴文調膳秋復春,鳳凰符彩騶虞仁。

天心一回,四海平治。明堂掄材,清廟需器。棟樑瑚璉寧汝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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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子·次韻葛魯卿上元》

葉夢得 〔宋代〕

甘泉祠殿漢離宮。五雲中。渺難窮。永漏通宵,壺矢轉金銅。曾從鈞天知帝所,孤鶴老,寄遼東。強扶衰病步龍鍾。雪花濛。打窗風。一點青燈,惆悵伴南宮。惟有史君同此恨,丹鳳□,水雲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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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掃葉樓記》

管同 〔清代〕

自予歸江寧,愛其山川奇勝,間嘗與客登石頭,歷鍾阜,泛舟於後湖,南極芙蓉、天闕諸峰,而北攀燕子磯,以俯觀江流之猛壯。

以為江寧奇勝,盡於是矣。

或有邀予登覽者,輒厭倦,思舍是而他游。

而四望有掃葉樓,去吾家不一里,乃未始一至焉。

辛酉秋,金壇王中子訪予於家,語及,因相攜以往。

是樓起於岑山之巔,土石秀潔,而旁多大樹,山風西來,落木齊下,堆黃疊青,艷若綺繡。

及其上登,則近接城市,遠挹江島,煙村雲舍,沙鳥風帆,幽曠瑰奇,畢呈於幾席。

雖向之所謂奇勝,何以加此?凡人之情,鶩遠而遺近。

蓋遠則其至必難,視之先重,雖無得而不暇知矣;近則其至必易,視之先輕,雖有得而亦不暇知矣。

予之見,每自謂差遠流俗,顧不知奇境即在半里外,至厭倦思欲遠遊,則其生平行事之類乎是者,可勝計哉!雖然,得王君而予不終誤矣,此古人之所以貴益友與。

《上林賦》

司馬相如 〔兩漢〕

亡是公聽然而笑曰:「楚則失矣,而齊亦未為得也。

夫使諸侯納貢者,非為財幣,所以述職也。

封疆畫界者,非為守御,所以禁淫也。

今齊列為東藩,而外私肅慎,捐國逾限,越海而田,其於義固未可也。

且二君之論,不務明君臣之義,正諸侯之禮,徒事爭於遊戲之樂,苑囿之大,欲以奢侈相勝,荒淫相越,此不可以揚名發譽,而適足以貶君自損也。

「且夫齊楚之事,又烏足道乎!君未睹夫巨麗也,獨不聞天子之上林乎?左蒼梧,右西極。

丹水更其南,紫淵徑其北。

終始灞滻,出入涇渭;酆鎬潦潏,紆餘委蛇,經營乎其內。

蕩蕩乎八川分流,相背而異態。

東西南北,馳騖往來,出乎椒丘之闕,行乎洲淤之浦,經乎桂林之中,過乎泱漭之野。

汩乎混流,順阿而下,赴隘狹之口,觸穹石,激堆埼,沸乎暴怒,洶湧澎湃。

滭弗宓汩,逼側泌瀄。

橫流逆折,轉騰潎冽,滂濞沆溉。

穹隆雲橈,宛潬膠戾。

逾波趨浥,涖涖下瀨。

批岩沖擁,奔揚滯沛。

臨坻注壑,瀺灂霣墜,沈沈隱隱,砰磅訇礚,潏潏淈淈,湁潗鼎沸。

馳波跳沫,汩濦漂疾。

悠遠長懷,寂漻無聲,肆乎永歸。

然後灝溔潢漾,安翔徐回,翯乎滈滈,東注太湖,衍溢陂池。

於是乎鮫龍赤螭,??漸離,鰅鰫鰭鮀,禺禺魼鰨,揵鰭掉尾,振鱗奮翼,潛處乎深岩,魚鱉讙聲,萬物眾伙。

明月珠子,的礫江靡。

蜀石黃碝,水玉磊砢,磷磷爛爛,采色澔汗,藂積乎其中。

鴻鷫鵠鴇,鴐 鵝屬玉,交精旋目,煩鶩庸渠,箴疵?盧,群浮乎其上,泛淫泛濫,隨風澹淡,與波搖盪,奄薄水渚,唼喋菁藻,咀嚼菱藕。

「於是乎崇山矗矗,巃嵷崔巍,深林巨木,嶄岩參嵳,九嵕嶻嶭。

南山峨峨,岩陁甗崎,摧崣崛崎。

振溪通谷,蹇產溝瀆,谽呀豁閕。

阜陵別島,崴磈葨廆,丘虛堀礨,隱轔鬱壘,登降施靡,陂池貏豸,沇溶淫鬻,散渙夷陸,亭皋千里,靡不被築。

揜以綠蕙,被以江蘺,糅以蘪蕪,雜以留夷。

布結縷,攢戾莎,揭車衡蘭,槀本射干,茈姜蘘荷,葴持若蓀,鮮支黃礫,蔣苧青薠,布濩閎澤,延曼太原。

離靡廣衍,應風披靡,吐芳揚烈,郁郁菲菲,眾香發越,肸蠁布寫,晻薆咇茀。

「於是乎周覽泛觀,縝紛軋芴,芒芒恍忽。

視之無端,察之無涯,日出東沼,入乎西陂。

其南則隆冬生長,湧水躍波。

其獸則?旄貘嫠,沈牛麈麋,赤首圜題,窮奇象犀。

其北則盛夏含凍裂地,涉冰揭河。

其獸則麒麟角端,騊駼橐駝,蛩蛩驒騱,駃騠驢騾六庵注。

「於是乎離宮別館,彌山跨谷,高廊四注,重坐曲閣,華榱璧璫,輦道纚屬,步櫩周流,長途中宿。

夷嵕築堂,累台增成,岩窔洞房,頫杳眇而無見,仰攀橑而捫天,奔星更於閨闥,宛虹扦於楯軒,青龍蚴蟉於東箱,象輿婉僤於西清,靈圄燕於閒館,偓佺之倫,暴於南榮。

醴泉涌於清室,通川過於中庭。

盤石振崖,嶔岩倚傾。

嵯峨磼礏,刻削崢嶸。

玫瑰碧琳,珊瑚叢生,琘玉旁唐,玢豳文鱗,赤瑕駁犖,雜臿其間,晁采琬琰,和氏出焉。

「於是乎盧橘夏熟,黃甘橙楱,枇杷橪柿,亭奈厚朴,梬棗楊梅,櫻桃蒲陶,隱夫薁棣,答沓離支,羅乎後宮,列乎北園。

崒丘陵,下平原,揚翠葉,扤紫莖,發紅華,垂朱榮,煌煌扈扈,照曜鉅野。

沙棠櫟櫧,華楓枰櫨,留落胥邪,仁頻並閭,欃檀木蘭,豫章女貞,長千仞,大連抱,夸條直暢,實葉葰楙,攢立叢倚,連卷欐佹,崔錯癹骫,坑衡閜砢,垂條扶疏,落英幡纚,紛溶箾蔘,猗狔從風,藰蒞卉歙,蓋象金石之聲,管籥之音。

偨池茈虒,旋還乎後宮,雜襲絫輯,被山緣谷,循阪下隰,視之無端,究之無窮。

「於是乎玄猨素雌,蜼玃飛鸓,蛭蜩蠼猱,獑胡豰蛫,棲息乎其間。

長嘯哀鳴,翩幡互經。

夭蟜枝格,偃蹇杪顛。

隃絕梁,騰殊榛,捷垂條,掉希間,牢落陸離,爛漫遠遷。

若此者數百千處。

娛游往來,宮宿館舍,庖廚不徙,後宮不移,百官備具。

「於是乎背秋涉冬,天子校獵。

乘鏤象,六玉虬,拖蜺旌,靡雲旗,前皮軒,後道游。

孫叔奉轡,衛公參乘,扈從橫行,出乎四校之中。

鼓嚴簿,縱獵者,河江為阹,泰山為櫓,車騎雷起,殷天動地,先後陸離,離散別追。

淫淫裔裔,緣陵流澤,雲布雨施。

生貔豹,搏豺狼,手熊羆,足壄羊,蒙鶡蘇,絝白虎,被班文,跨壄馬,凌三嵕之危,下磧歷之坻。

徑峻赴險,越壑厲水。

椎蜚廉,弄獬豸,格蝦蛤,鋋猛氏,羂騕褭,射封豕。

箭不苟害,解脰陷腦,弓不虛發,應聲而倒。

於是乘輿弭節徘徊,翱翔往來,睨部曲之進退,覽將帥之變態。

然後侵淫促節,儵夐遠去,流離輕禽,蹴履狡獸。

轊白鹿,捷狡兔,軼赤電,遺光耀。

追怪物,出宇宙,彎蕃弱,滿白羽,射游梟,櫟蜚遽。

擇肉而後發,先中而命處,弦矢分,藝殪仆。

然後揚節而上浮,凌驚風,歷駭猋,乘虛無,與神俱。

躪玄鶴,亂昆雞,遒孔鸞,促鵔鸃,拂翳鳥,捎鳳凰,捷鵷鶵,揜焦明。

道盡途殫,回車而還。

消遙乎襄羊,降集乎北紘,率乎直指,晻乎反鄉。

蹷石闕,歷封巒,過鳷鵲,望露寒,下棠梨,息宜春,西馳宣曲,濯鷁牛首,登龍台,掩細柳。

觀士大夫之勤略,均獵者之所得獲,徒車之所轥轢,步騎之所蹂若,人臣之所蹈籍,與其窮極倦谻,驚憚讋伏,不被創刃而死者,他他籍籍,填坑滿谷,掩平彌澤。

「於是乎遊戲懈怠,置酒乎顥天之台,張樂乎轇輵之宇。

撞千石之鐘,立萬石之虡,建翠華之旗,樹靈鼉之鼓,奏陶唐氏之舞,聽葛天氏之歌,千人唱,萬人和,山陵為之震動,川谷為之盪波。

巴渝宋蔡,淮南干遮,文成顛歌,族居遞奏,金鼓迭起,鏗鎗闛鞈,洞心駭耳。

荊吳鄭衛之聲,韶濩武象之樂,陰淫案衍之音,鄢郢繽紛,激楚結風。

俳優侏儒,狄鞮之倡,所以娛耳目樂心意者,麗靡爛漫於前,靡曼美色於後。

若夫青琴、宓妃之徒,絕殊離俗,妖冶嫻都,靚妝刻飾,便嬛綽約,柔橈嫚嫚,嫵媚孅弱。

曳獨繭之褕紲,眇閻易以恤削,便姍嫳屑,與俗殊服,芬芳漚鬱,酷烈淑郁;皓齒粲爛,宜笑的皪;長眉連娟,微睇綿藐,色授魂與,心愉於側。

「於是酒中樂酣,天子芒然而思,似若有亡,曰:『嗟乎!此大奢侈。

朕以覽聽餘閒,無事棄日,順天道以殺伐,時休息於此。

恐後葉靡麗,遂往而不返,非所以為繼嗣創業垂統也。

』於是乎乃解酒罷獵,而命有司曰:『地可墾闢,悉為農郊,以贍萌隸,隤牆填塹,使山澤之人得至焉。

實陂池而勿禁,虛宮館而勿仞,發倉廩以救貧窮,補不足,恤鰥寡,存孤獨,出德號,省刑罰,改制度,易服色,革正朔,與天下為更始。

』「於是歷吉日以齋戒,襲朝服,乘法駕,建華旗,鳴玉鸞,游於六藝之囿,馳騖乎仁義之塗,覽觀《春秋》之林,射《狸首》,兼《騶虞》,弋玄鶴,舞干戚,載雲?,揜群雅,悲《伐檀》,樂樂胥,修容乎禮園,翱翔乎書圃,述《易》道,放怪獸,登明堂,坐清廟,次群臣,奏得失,四海之內,靡不受獲。

於斯之時,天下大說,鄉風而聽,隨流而化,芔然興道而遷義,刑錯而不用,德隆於三王,而功羨於五帝。

若此故獵,乃可喜也。

若夫終日馳騁,勞神苦形,罷車馬之用,抏士卒之精,費府庫之財,而無德厚之恩,務在獨樂,不顧眾庶,忘國家之政,貪雉兔之獲,則仁者不繇也。

從此觀之,齊楚之事,豈不哀哉!地方不過千里,而囿居九百,是草木不得墾闢,而人無所食也。

夫以諸侯之細,而樂萬乘之侈,仆恐百姓被其尤也。

」於是二子愀然改容,超若自失,逡巡避席,曰:「鄙人固陋,不知忌諱,乃今日見教,謹受命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