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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乍见入井》

孟子 〔先秦〕

乍见无从那处生,非思非勉出天真。

苟无物欲相攻夺,人性如何有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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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乍见入井 - 赏析

孟子

作者:孟子

孟子(约公元前372年—公元前289年),名轲,字子舆 ,邹国(今山东邹城东南)人。战国时期哲学家、思想家、教育家,是孔子之后、荀子之前的儒家学派的代表人物,与孔子并称“孔孟”。孟子宣扬“仁政”,最早提出“民贵君轻”思想,被韩愈列为先秦儒家继承孔子“道统”的人物,元朝追封为“亚圣”。孟子的言论著作收录于《孟子》一书。其中《鱼我所欲也》、《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寡人之于国也》和《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等篇编入中小学语文教科书中。

孟子其它诗文

《文王之囿》

孟子 〔先秦〕

  齐宣王问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有诸?”

  孟子对曰:“于传有之。”

  曰:“若是其大乎!”

  曰:“民犹以为小也。”

  曰:“寡人之囿,方四十里,民犹以为大,何也?”

  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刍荛者往焉,雉兔者往焉,与民同之。民以为小,不亦宜乎?臣始至于境,问国之大禁,然后敢入。臣闻郊关之内有囿方四十里,杀其麋鹿者如杀人之罪,则是方四十里,为阱于国中。民以为大,不亦宜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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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孟子 〔先秦〕

  囊空不免欲吹篪 腹实何须谈弹铗

  却说此处乃东海之中,形最奇特,古名浮山岛,又名朝根山,周围三万六千里,地形四分百裂。各处皆土坚石脆,雨后土松,始容锄铲,石隙亦可播种,鸟语花香,四时不断。这里向来少有人居,自秦时卢生畏始皇暴虐,托言带童男童女往海岛求长生仙草,却暗挈家避藏于此。童男童女俱令匹配,产育长成,互相婚姻。后亦屡有遭飓飘至者。人渐繁多,连东西南北地方以及各岛屿洲沙择占居住,力雄为主。

  卢氏人众,居于浮石;与浮石相等者曰浮金,其次曰双龙、曰天印;其余著名大岛近百,有名无名汀屿洲沙盈千。处处俱有土产草木,或是奇珍砺砾,却无匹对。惟浮石偏不然,凡沙洲屿汀,各附于所近之大岛。浮山形象虽四分百裂,然地底相连却是一块,或浮或沉,居住人民不觉,惟于水之或高或下知之。浮则山升而水归聚于底,沉则山压而水涌起于上;沉则四海潮汐长起,浮则四海潮汐落下。

  各岛百姓每岁虔卜,遇得大小舰舶飘落者,即为大户。当日见有船只溜下,众艇纷纷争先向前,钩取衣服,抢夺货物,却不伤害性命。诸人不知底里,往舱后乱奔,只顾跳上脚舫逃避。王之华见钩了水手下去,又上来抢货,乃取出双锤向前,打得两个下水;李之英发使链挝飞击,打倒一个。众小艇大声喊,俱退回去,远远的用竿子点火围烧。

  古璋却随众人上了脚舫,望之华、之英不见,忽闻喊杀声高,举首看时,大船已被燃着,之英、之华犹在舱前。古璋情急,招手喊救,谁知脚舫上人又遭搭去,惊慌未已,忽有搭钩直到腿上。古璋按住,用力拉扯,将小艇内人拖落水中;又有搭钩枪到,连忙扫打。数柄齐上,不能挣脱,亦遭拖下,绑捆起来,抬到草篷内。将所获诸人的衣裳尽行剥去,与之水饮,问以土音,点头者留下,摇头者与以束草大叶,令其自掩身子而驱逐之。次到古璋,闭目不动。众艇检还衣裳,行绕五周,如诵经状;继而似异弃于之野,众俱散去。

  古璋闻人声已远,乃开目张视起来,四方看望,不是海边,亦非田野,乃系坳堂之中,周围俱系坟冢。便走出垒垒丛中,导径行去。倦而且饥,只得饮水,无如卤咸,难于下咽。走过多时,望得房屋,欣然道:“好了,且买得食物充饥。”

  及到眼前,看不见门,旋转寻觅,并无户窦。听得内中说话,因高声喊叫,只见一人自屋脊上顶起板来问道:“送甚的来?”

  古璋道:“路过饥馁,告回饮食。”

  其人不答,下板而人,任你高呼,亦不再出。古璋无法,只得仍往前行。

  又过数里,见前面有山,再远看去,巍峨耸拔,如丛如薮,如障如屏,比黟山形势更广。虽好眺望,无奈饿得更凶,想道:“李、王二人,未知生死。今日天气怎么恁长,走也走不动了,如何陟得高?”

  寻思万难中止,勉强一步步走到山顶。看下面时,正像街市,门阙当路而开。喜道:“可免饿了。”

  走到街上,亦有酒馆,取出银子交于柜上,店主瞟后道:“拿来做甚?”

  古璋道:“买饭买酒。”

  摇头道:“不要。”

  古璋另取金子与他,又瞟下道:“更不要。”

  古璋道:“金银俱无用,如何是好?”

  店主指穿的布袍道:“这个可以。”

  古璋脱下,跑堂的乃引之坐,排列许多物件,却认不出名色。拣食餐毕,店主将袍襟剪下对方尺余,仍然交还。古璋想道:“此地金银俱不要,赖此衣裳,犹可度得数日。”

  乃向前行,过了镇市,又见山岗,草木蔚盛,与江南相似。走走又倦又饥,讶道:“这又作怪,要速完此袍也。”

  逢铺如前易食。晚间不得歇店,即宿于穴内岩中。

  如此数日,所行路途不知若干,多经崇山迭嶂。每日总要吃六七顿,一件外盖,都剪尽了。再将绸袄易食,铺内不要,却要里褂,始知重布,不用绸缎。两日褂子又完,无法可使,见有沿门觅食者,持管而吹,其音呜咽,群人聚听,争以食施。

  古璋道:“这也不难。”

  选择坚竹,如制断之,编管刳窍,依律按吕,调吹雅颂,听者闻而避走。旁边觅食者笑道:“你要学我,不遇传授,焉能知得其中奥妙?谁人肯听你的,何处赚得饱餐?若拜我为师,尽技全授,国中处处多知我名,断无受饿之理。”

  古璋想道:“或者其中另有奥妙,亦未可定。然此膝岂可轻屈?”

  乃不答而径去。复尾聆之,尤难入耳,聚听者众,殊莫能解。意欲弃管,审视实属良材,想道:“岂有国中绝无知音者?”

  于是沿途管不离唇,饥来饮水,拾木食为餐。

  次日吹于道左,见十余人拥着一乘车子,呵叱避道。车上坐者摇手止之,到了面前,停车凭轼而听,闻道:

  吁嗟子邮,与我同仇。今离别兮志何酬,不禁泪横流。

  之华之英,同群同心。遭分散兮无信音,不禁涕沾襟。

  听毕下车,前来执古璋之手问道:“足下何国人氏,流飘到此几时了?”

  古璋视那人三叉白须,年约六十上下,品貌端严,声气铿韵,乃躬身答道:“小子姓古名璋,中华人氏,因国亡借兵,渡海遭飓,已经旬矣。”

  那人道:“老夫姓西名山,滥居大夫之职,今奉命巡视河道,偶闻音律稀奇,得近大方。足下不嫌鄙陋,敢请偕行?”

  古璋辞逊,西大夫道:“气味相投,殊非易得,愿勿过谦。”

  乃携手上车并坐。

  西大夫命取供来,御者呈上。二人食毕,古璋问道:“上国风土想大不同。”

  西大夫道:“何也?”

  古璋道:“腹内易消。”

  西大夫笑道:“非也,敝岛与上国不同,上国以十二时为一日,十二月为一年,敝岛以六十时为一天,三百六十五天为一年。”

  古璋惊道:“此何理也?”

  西大夫道:“敝岛居扶桑之旁,枝稠叶密,日月亮光皆为阻隔。”

  仰指空际苍苍青云道:“此皆扶桑叶色也。”

  古璋道:“然则光辉,旦夕即不应有。”

  西大夫道:“其中另有缘故,昔始祖卢生,初到浮山,见天光暗淡,修表启奏天庭,请伐此树。扶桑之神求于上帝,使蚌神居于尾山,普照各处。尾山又名尾闾峰,在浮山之东,其下即是归墟。‘蚌神居于山顶,旋转周照,面所向处光辉,背所向处黑暗,面宽背窄,是以二十时黑暗,四十时光辉,须六十时辰,方能周遍,是以六十时辰为一天。逢三十天则息一天,不行旋照,单月光明,双月黑暗。今足下知食易消,而未识天长,久服水土,自不致若是也。”

  古璋心中疑团方释,问道:“明公何为巡视河道?”

  西大夫道:“敝岛国势西下而东昂,粮储多赖于西北,挽运为艰。昔时治河失人,不见所损,至今大受其累。上河下河,犹可济运,惟中三百六十里,地名春水河,时常患涸。今寡君因趱运已久,到都者较之往年仅十分之四,是以命老夫巡视。不知其夫何在,前面人声嘈杂处就是了。”

  片刻车子转出林来,见两岸俱系挽运的纤夫。河中之水;深不足尺,浅惟淤泥,挽撑均系小船轻载,缓则鞭催棒促,泣声与号声相杂,竞或大片号声。古璋问道:“计浅阻几何岁矣?”

  西大夫道:“自先君阜安十年起,至今上宜高二十五年,共六十余年矣。”

  古璋道:“民夫不堪命矣!”

  西大夫使御者换二纤夫御车,令获从人役,止此俟候。纤夫推行甚缓,西大夫叱道:“如何恁迟?”

  纤夫禀道:“腿脚疼痛。”

  西大夫怒道:“谁叫你懒惰,以致鞭挞损伤。这般不急公令顽徒,死何足惜!”

  纤夫泣禀道:“每天仅给二餐,初时犹得满腹,近来只有半饱,是每天只两个半餐,如何有力挽拽?”

  西大夫道:“如此岂不误事?”

  行到前篷,另易二名,查问相同。

  原来国制,大路道旁无村市处,每十里有篷,为行人歇息,并避风雨。西大夫逢篷易御,所言皆同。直到坝上总管内,文武官员俱来参谒。西大夫查点执事,究问刻减首从,定大辟七员,墨劓二十四员,胥役七十五人,立时处决。另易管办。纤夫每天定九餐饱食。百姓欢呼 祝颂,如潮腾涌。再同周流巡视,见水愈涸,实难舟运,更加忧懑。

  古璋见下流颇足,上河亦不乏,只因为坝阻隔,另流归南运河。惟中三百六十里,其沟洫涸,田禾难望收成,农民拽纤度日。揣透形势,乃向西大夫道:“何不将上河之水放来?”

  西大夫道:“如此南河亦涸,两无所济。”

  古璋道:“不妨?先将此河及各沟浍进出之口,俱令漕完。择坝上相宜之处掘开,放水使下,各口既经堵塞,水无耗散,诸邑粮饷,自可运上,惟多过一坝耳。”

  西大夫道:“约几天可得浮运?”

  古璋道:“第一天筑塞,开坝放水,第二天搬运过土河坝上小船,第三天浮送迭挽,即可抵上坝。”

  西大夫道:“何谓选挽?”

  古璋道:“迭挽者,短用民力,使不疲劳,乃更换替代之法也。”

  西大夫道:“如何为更换代替之法?”

  古璋道:“每篷备办饭食,凡纤夫过篷,即将重船交与前篷纤夫接挽前去,而代空船回转。是重行十里,轻行十里,人不觉其劳,而运倍加速。粮过坝后,仍使毋下去口所筑之坝,惟将沟洫进口开开,使水入蓄,以救田禾。或不济用,五天放一次,再二三次,南河既不致误运,而千万顷禾苗有获矣。”

  西大夫听罢,大喜道:“闻所未闻。高贤下降,国家之祥瑞也!”

  即选干员办理,拜本奏闻。果然第三日粮储挽运到坝,上口筑完,南河水势依然如旧。陆续十天,粮储尽行到坝,催趱上河,亦用成法。西大夫喜道:“妙哉,妙哉?老夫奏明,百天方可办竣,今费未及百分之一,期仅十二天。赖足下指示,实非出于意中。”

  即命将沟洫出水边口加筑坚实,入处堵渚之土毁去,复将上河之水放下;三天各里咸报已足;始令将坝照旧筑好。

  同古璋归国,粮储已经到齐。乃请古璋居于馆中,再上朝复命。岛主褒赞道:“国家年久痼疾,大夫今自扫除,省无穷糜费,免宵旰烦劳,半边脊土俱成膏腴,勋劳伟矣。樊庶长病沉已故,寡人正在恸悼,且思庶长之位难虚,卿之夙昔急国无私,只由保举失误,引过退位,今建不朽之绩,又经樊庶长之屡请,其复爵作庶长,以白玉岛为食邑。”

  西大夫慌奏道:“天恩渥厚,不敢掠美,此策实非臣所建。前奉命巡视,到永通渠遇见士人行歌,音容不俗,气象非凡,迎挽上车询之,乃中华人氏,姓古名璋,遭飓风我漂来。与之同视河势,教臣以筑坝蓄放复迭挽救旱诸法,故得无误,乃国家之洪福,获遇梁栋贤才。此之诸事,皆古璋之略,臣安敢滥受恩荣?请以所赐之爵禄赐之,实为尊崇俊良,而国家兴旺可伫见矣?”

  岛主道:“闻卿同士人共载,谅是古卿,立此功绩,堪铭彝鼎。但他系异国士人,有所不便。”

  西大夫道:“凡功必赏,虽仇不吝,岂可以异邦而废政令乎?况先王由中国到此,臣祖亦系自飞肱而来,孰为浮山之人?臣愚切愿任托勿疑。而今浮金现约结天英双龙、北沙、四邱等处,其意在谋我国,若不延揽贤能,恐故势成,猝然猖炽,庸才御之,必致偾败大事。”

  岛主道:“卿所见极是,但今西崖岛为飓飘来群党所占,恃险负隅,屡败我师,正欲劳庶长统兵擒剿,因巡视粮运,故命上大夫水湖前往。今若更用中华之人,安知不是奸细?是以未便遽允,待平西崖之后,再行召见,酬功可也。卿其先受爵邑毋辞。”

  西大夫只得拜受退朝,请古璋进府,道上朝事情。只见门官禀道:“四部游巡请见。”

  原来西庶长存心经国,每岁俸禄并先世遗积,凡亲故贫寒,同济不倦。仍多募善走之徒,游察四邻诸国中,所以不独境内有事早知,即敌国举动,亦得尽悉。

  当下传唤南北东三部游巡。为欲查问西边事件,故先传另外三部。只见数十杂色衣冠,上阶叩首。西庶长起身慰劳。诸人各禀事情,庶长逐一听受。再传西部游巡进见,如前慰劳道:“有知西崖岛边民者暂缓。”

  只见三人站住,其余各将经历处所见告毕,陆续退出。

  西庶长问道:“尔等所见事务,孰先孰后,挨次说来。”

  一人向前躬身道:“小人到西部北边紫贝岛,一路察看,沿途干旱,禾苗枯干,不但稻无籽粒收成,杂粮俱属难保,户口惶惶。”

  西庶长问道:“再有何事?”

  那人道:“闻得西崖岛边,飘到大小船只,未知其详。”

  禀毕退下。

  第二人向前躬身道:“小人到正西等处巡察,旱势虽稍逊于此,若再三五天不得甘露,禾苗俱无救矣。到海尽边,见有无数小艇在岛口欢呼,当问斥堠兵士是何缘故,兵士说远远有大船漂来,内中货物俱可瓜分,是以众艇喜跃,齐集守候。小人欲禁其抢,兵士道:此皆海滨顽民,不遵礼法。定例到岸即毋许抢夺,今在水中,不能禁止。再望远处,果然有船漂来,惭近渐大。”

  古璋问道:“如何不往他处去?”

  游巡道:“传闻周围有数百里硬水,船到边上擦过,即可无事。如人硬水,两边夹定,惟有往下直淌,不暇弯转,所以诸民皆在彼处伫望。”

  西庶长道:“淌来便怎么?”

  游巡道:“众兵民不待其泊岸,即争向前抢夺,大船里的人吓得慌忙都奔脚舫逃走。众兵民见了,争划小艇迎去,钩搭套索齐使,尽行擒住,剥下衣服,与以草叶,俱逃散了。”

  西庶长道:“大船内可仍有人?”

  游巡道:“众兵民只道无有,争上取货,不想舱里走出两个少年,将先上去的击落下水,小艇俱退,用长竿子燃草围烧,大船内使出水龙,将火救灭,反打沉了几个小艇。随风漂到西崖岛边,有舴艋停泊,俱挽作脚船上岸,招回伙伴。今西崖将岛内民房尽行占住,所有货物粮食搬运人去,将大船拆毁,盖造住房。众兵民不服,纠集进攻,岛内出迎,如虎入羊群,兵民败绩而逃,船俱为所追夺,收入口中。小人恐防耽搁过久,后来情节却不知得。”

  说罢退下。

  第三人向前道:“小人自南到西,南边已得沫雨,田禾茂盛,有了份丰收。”

  古璋道:“何谓沫雨?”

  西庶长道:“鲲鲸游戏,喷沫为雨。多即成水,最发田禾,难于干涸。禾苗受过此雨,且耐亢旱,惟有微腥耳。”

  问巡游道:“再哩?”

  答道:“到西崖地方,闻得岛内有外国人占住,杀伤许多滨民,堠兵报到汇源城,守将施瞻闻有货物屯积,便不关会各处,率众直进。谁知岛内先已准备,将小船匿泊于外,待官兵抢入岛口,便鸣起锣来,木石齐发,施瞻只应敌里面,外边的小船暗从后袭,施瞻虽勇,如何经得里外齐攻,只得退回。无如港内塞满不能得出,乃拼命抢过,夺只小船,自棹到岸。只见坡上走来二三十壮士,俱系钩抢,蜂拥向前。施瞻手起鞭落,打开众人,正欲逃奔,不期一个汉子手挽链快步赶到发击,打倒施瞻,生擒上船。将所领去兵士,尽行拿住,不曾逃回半个。第二天将兵士放出,单单不放施瞻。西崖岛情节小人所见只此。回来见月月河等处,沟洫水足,禾苗畅茂,丰年可定。”

  说毕退下。

  西庶长道:“施瞻素以勇称,一挝俱挡不住,被其擒去。听所说举动,有谋有勇,难以轻视。前年太史占国家有兵乱,危而复安,莫非应在此事?老夫彼时闻之,多用干人察探,闻得浮金煽惑诸岛,百计暗为解散。奈朝中有掣肘之人,前庶长樊嗣昌忧郁而亡。今又突有此事,主上已使水大夫办理,水湖虽然忠诚,但信狐疑,不合兵机。老夫须当奏请,同先生往视,可招则招之,国家得添干城;可抚则抚之,使为西面屏障。断不可使兵连祸结,致东边乘势而起,腹背受敌,以致危殆也!先生当为老夫筹之。”

  古璋先闻诸人所言,似是之英、之华等,犹恐或有不是,闻西庶长请他同行,便应道:“愿随大驾。”

  只见司阍又上来禀道:“有西部游巡禀到。”

  西庶长道:“传来。”

  须臾游巡进见,礼毕,禀道:“水大夫兵到长庚,知悉前事,扎住不动,岛内也未出来。近日滨民反多归顺岛内,为他取鱼砍草。”

  西庶长道:“收罗民心,其志不小,后再怎的?”

  游巡道:“水大夫始终坐守到也罢了,庄大夫、毕大夫言领兵坐食,恐为朝中所笑,水大夫拗不过,乃约期进兵会战。岛内有十余只船出口,随即停泊,官兵只道非迎敌的,伯惧大兵,不敢向前,欲收兵回营。那边船始缓缓过来,上岸共有四五十人,俱持利斧,齐到阵前,猛然砍斲。这边庄大夫指挥兵士迎上,不防救将从旁冲到,庄大夫坐骑早被砍倒,跌下马来。那将举斧,幸得水大夫用戟架开,庄大夫逃脱,毕大夫率众 围住。那将上挑下削,勇不可当,杀出与来兵聚合迎战。

  水大夫复领众向前,营中忽然火起,毕大夫得信赶回,转过山坡,恰逢敌将挺枪刺来,毕大夫挥刀接斗,不意长枪被搅落,遭敌将生擒回岛去了。

  水大夫追之不及,查点众将,失去八人,军士杀死二百余名,着伤者不计其数。只杀得敌卒十余人。营内辎重因救得早,未大受伤。水大夫查问火何由起,营内军士禀道:闻鼓声震动,时有个军士奔报道,两边大战,胜负定在此刻,水大关令营内将士速往夹攻勿误。将士得令尽行前来。那军士饿了,往营后寻饭吃,小的仍随往。只见火已起了,慌忙拨救,报信人并无踪影。水大夫令退十瑞安营。第二日岛内使兵民过来,说他们系落难的人,因本国将彼同伴抢去,是以大众怨怒,若访得还他,就罢兵息战,将两次所擒将士一并送出;如或不依,攻城破塞,以泄众愤。水大夫见将士着伤,难于抵敌,奏请添兵,并使巡军各处查访所抢外国的人。岛内又来说,以十天为限、过期不还则出兵死战。今已五天了,小人亦于其日飞赶回来,想朝中不久当有信息也。”

  西庶长摇头道:“宿敌,宿敌?有樊勇在西口,如何不用?单命水湖去也罢,又着庄、毕去做甚的?”

  古璋问道:“庄、毕系何如人?”

  西庶长道:“佞臣庄无忌之弟庄无为、毕竟发之子毕志也,皆无才而好勇,其父兄与嬖佞余大忠、包赤心交结,故得与军政。水湖听此等人的话,安得不败?请问足下到敝邑同伴共若干人?”

  古璋道:“客约百余,连船家约三百有余。”

  西庶长道:“内中有英俊否?”

  古璋道:“有同行二子蕴蓄不凡,其余未悉。”

  庶长道:“此两人与足下可相得否?”

  古璋道:“情如胶漆,义等骨肉。”

  庶长道:“请同行决矣。”

  乃入朝奏道:“闻水湖之兵已经大败,毕志被擒。臣请古璋前往看局,或系古璋同伴,则使之招降。”

  岛主道:“不可?何物狂徒,先既擒边将,今又败大兵,安能忍耐?庶长可选提骁勇前往,尽行擒来,以雪此耻?”

  西庶长奏道:“愿主上息雷霆之怒。臣闻漂来中华诸人,实非敢于猖狂,乃怨边民抢货,夺其伙伴,是以忿恨拒敌。且亦知溃民,非系汛兵。可怪施瞻到时并不先行劝谕,而惟恃勇贪资,以致遭擒,乃系自取其厚。水湖等到,亦未闻彼出兵请战,即使人约期,自不能避;毕志被擒,与施瞻俱未枭首。其志向不过避难,并非蓄谋与我为仇,如吴越之万难疏防,似浮金者也。今若兵结于西而不能解,浮金卒然发作,如何抵挡?臣愚以为招西崖而备浮金,于国家大有裨益;略浮金而攻西崖,国家安危难定。请圣心思之。”

  岛主道:“卿言亦是,如果如卿所言,寡人又何多求?而今同古先生往,须兵若干?”

  西庶长道:“兵多行迟,如实须兵,臣于西边近处调用,不致误事。今同古璋由月月河水路日夜兼行,迟须五天,速只三天可抵。若经旱路去,须七八天方能得到。带兵而行更费时日,速则兵疲,迟恐不足济事。”

  岛主道:“但未知水湖兵败确否?”

  西庶长道:“臣不敢妄奏。”

  岛主道:“听卿择便。”

  西庶长出朝,到府已晚,更衣请古璋同行。只带亲随,名唤铁柱,因其勇猛,令担行李。吩咐家人毋许说往他处,乃由后门出雇只快船连夜疾行。所经州邑,宰令俱不得知。

  第三日到金街镇,拉船过去,顺水半天驶到双阜关,收帆停泊。庶长叫船家道:“可上去说系空的,客人有紧急公事,请先查放。”

  船家道:“若是要快,不必做声,这话白讲,他管你有事没事,走上去说,还要受骂哩?”

  西庶长道:“请先查先放,又不得罪他,如何便骂?”

  船家道:“你客人不晓得,而今督理的乃庶长亲戚,关上掌管又系大来头荐的,所以经过客商多费银两,那个敢做声?客商费十分,国家不能得一分;今年国家得一分,客商要费二十分、三十分哩!”

  庶长道:“何至如此之多?”

  船家道:“正税报清,各项杂费甚多,称秤查数等俱要收费。你如查问,他再来称查,多了,说尔匿报漏税;少了,说尔隐贵易贱;重了,说尔以轻作重;轻了,说尔藏重赖轻。将船锁住,再照正税加几倍议罚。”

  庶长道:“如何不叫他先查先称?”

  船家道:“如此到无得索讹了。”

  庶长走到头上看,只见货船俟候,查的查,称的称,算的算,笑的笑,骂的骂,纷纷不息,人人嗟叹。乃走上税厅,旁边小役叱道:“下去!”

  庶长退后,望见上面坐着一人,左右又坐着四人,俱昂昂然,两边管税人役躬身耳语。再看前后上下,写的,算的,看舱的,称的,记数的,巡察的,足有三百余人。庶长道:“正税国家所得几何?商贾糜费何止十倍?百姓有限脂膏而供游民无厌吞吸,朝中哪里得知?伤民更甚于伤国,稽而不征,孟子有所感而云然。”

  正在这里想,梢上喊道:“快来,快来!”

  庶长走到船边,见有查看的坐在舱中。船家道:“快送查舱礼来?”

  庶长道:“并无货物,要什么礼?”

  那查看的听得,便出舱过去了。

  船家埋怨道:“你这客人要快走,又吝得紧,而今查舱二爷去了,他船都放,我们是不动的。”

  庶长道:“岂有此理?你只管放去,什么话说,有我在此。”

  船家只得也开到关口。忽然有人投下挽钩搭住,跳下人来,将梢公扯去,把船锁在石栏杆上。

  庶长乃叫铁柱挑了行李,同古璋行过关,向前另叫船。驶到口门,见营伍严肃,而不烦搅。出海过了团石岛、五沙岛,转长庚塞上岸。水湖闻知,出来迎接。庶长问道:“庄大夫何在?”

  水湖道:“请坐奉申。”

  西庶长引古璋见过坐定,水湖道:“毕大夫、庄大夫交情素厚,毕大夫为敌所擒,庄大夫寻思报仇摆阵攻杀,万难取胜,乃子夜半暗往劫塞。不料岛内先已有备,庄大夫退回时,腿上着箭,若非众将尽力救护,又为所擒矣。而今睡在后营。”

  庶长道:“毕、施两个怎样了?”

  水湖道:“无有音信,存亡不知。”

  庶长道:“待老夫会会他来。”

  水湖道:“非老庶长不能伏此猾徒?”

  西庶长使人到岛内传言:“两边不用兵将,各出壮士单身独战,以定胜负,免伤多人。”

  约有半个时辰,去的人回来道:“已有敌将上船渡过来了。”

  西庶长吩咐铁柱道:“汝可见机,要擒活的,不可伤他。”

  铁柱应声而出。

  庶长、水湖同到营前,古璋隐于旗后,见过来五只船,中间桅前立有一将,头戴束发冠,身穿雪花袍,脚踏兕革靴,捧着两柄银锤,到岸上坡,缓步前来。这边铁柱,头扎钢抹额,身着乌金铠,脚踏皮靴,持两根铁棍,迎向前去喊道:“来将通名。”

  穿白袍的道:“俺姓王名之华,你姓甚名谁?”

  铁桂道:“咱姓铁名柱。尔中华人到此,应当伏首求生,有多大本事,敢肆猖獗?今日叫你试试我的棍看!”

  说毕,举棍打下。王之华左锤隔开,右锤早到,铁柱架去。

  两人连战顿饭时候,铁柱棍法渐缓。西庶长问古璋道:“可是你同伴?”

  古璋道:“正是。”

  庶长乃踏步向前,船上亦添将赶到。庶长喊道:“二人不必战了!”

  铁柱听得,慌跳出圈子。王之华道:“可换个有用的来?”

  古璋见后上岸的正系李之英,便趋出去。西庶长回头指向古璋道:“可认得这人么?”

  之英、之华齐呼道:“古兄在这里了!”

  古璋道:“二位贤弟辛苦。”

  拱指西庶长道:“这系相国,二位贤弟可过来见礼。”

  之华、之英向西庶长躬身道:“甲胃在身,不能全礼。”

  庶长答道:“英豪降临敝邑,边人卤莽,取咎良多,老夫特来赔罪。”

  之华道:“遐方落难之徒,争命苦衷,得蒙鉴宥,感佩不朽。”

  古璋问道:“施、毕二将军何在?”

  之华道:“俱在塞中。”

  庶长对古璋道:“同往岛内见过二位。”

  古璋道:“也好?”

  四人上船询问分散事体。进到里面观看形势,却不甚险,三山降落,中有四五里一片平地,二冈环抱拥护。内有大池,约六七里宽,两道深涧汇合,随山折迭。出口四边菁丛藤薮,林木周遮。入到营前,诸人迎出,见着喜道:“古公来了,想得李、王二公好苦也!”

  古璋答礼毕道:“船上遭擒幸脱,途逢庶长栽培,视如骨肉,从今不必动干戈,俱系通家了。可请施将军、毕将军相会。”

  只见屏后转出二人,西庶长看时,正系施瞻、毕志趋来参见。庶长道:“何由至此?”

  施瞻道:“初时误恃血气之勇,取罪于二将军,乃蒙不杀,反以客礼相待,虽然惭愧,却无所苦。”

  毕志道:“实未知咎起于滨民,致施将军误后,小将又误。水大夫、庄大夫犹未得知,前来夜劫,岛内已悉其详,王将军欲分兵埋伏,待入口时,先到营内反劫,回来夹攻。李将军不肯道:“这般行为,仇隙愈深矣,只逐他去就够了?”

  庶长道:“如此。庄无为的腿已经受伤。”

  之英道:“备有薄鲁,水大夫、庄将军未知可赏降临?”

  庶长道:“他心中犹未释然。”

  古璋道:“都应去请。”

  之英具柬,命卒前往。

  却说水湖在阵前看见西庶长同古璋、之英、之华上船过岛,骇然道:“这老儿今番着了道也,如何轻入虎穴!”

  铁柱在旁边道:“他不得错。”

  水湖疑惑回营,传请庄将军说话。庄无为命小卒扶出,水湖道:“西庶长听古蛮子的话,随着敌人进岛,看来多凶少吉,将军须强勉防备。”

  庄无为道:“遵令。这般强敌,主上也该拣选猛将前来同剿。西庶长虽是文武全才,奈将七十的人,又信蛮子的话,安得不误?”

  正在议论,牙将进禀道:“岛内具柬,请大夫、将军饮酒。”

  庄无为道:“呸!他诱了一个去,又想来诱两个哩!我们去不得!西庶长中尔的好计。”

  令将来人逐出。

  小卒回到塞中,备言情状。古璋道:“无怪其然。”

  命排席开筵。饮过三杯,西庶长起身道:“老夫先回去候驾,各事机宜,古公可与诸君措置。”

  同答道:“敬遵钧命。”

  齐送西庶长、毕志、施瞻等上船。

  回营复饮,古璋问之英、之华道:“二位贤弟之意如何?”

  答道:“谨随兄长。”

  古璋道:“大家如何?”

  之英道:“人地已经相安,可申明西庶长,听他们居此,免到都中生事。”

  古璋道:“有理,有理,贤弟可通知来。”

  之英、之华出到场上,传齐众人,道:“今古兄已受知于庶长,我等可免锋镝之虞。诸公在此营生,不可多事,我二人同古兄去看看事势,再来知会。”

  众人道:“二位如此英雄,正可创成事业,如何甘受制于人,失我等护庇!”

  之英道:“所言见识颇谬,兵凶战危,以数百人之力而欲与四镇三十州二百余邑之大岛争衡,不亦妄乎!前之所以战者,苦无所诉,不得已耳,实非好意。况天数有定,岂勇力所能为?愿诸君早消此念。”

  众人道:“我等愚庸,无有深谋,今闻开导,悉遵指使。”

  之英、之华复道:“俱知会过了。”

  古璋乃起身同二人出岛入塞,西庶长、水湖迎入,各吐衷肠,上席饮酒。庶长道:“诸事已毕,水大夫仍同庄、毕二将军领兵由旱路去,老夫另有事件,同古先生三位船行。”

  水湖道:“遵令。”

  席散。

  次日清晨,水湖率众拔营齐起。古璋等三人入岛叮嘱毕,作别回来,随西庶长上船,仍由团石岛而行。守口大夫樊勇,已知庶长水路回都,在岸上伺候,报名请罪。庶长令上船,慰劳道:“大夫在边劳苦,前天过此,因属紧急,未曾通知,且不事迎送,足见大夫之操,而今如此,反将老夫看轻了。”

  樊勇道:“失于礼节咎犹属小,国之庶长过而不知,其疏忽之愆如何能辞?”

  西庶长道:“大夫之职,内安民而外攘敌,刻下清平,少用盘扰,正所以安商恤旅,何罪之有?”

  樊勇道:“蒙老庶长栽培之至,请入营中谒见。”

  西庶长道:“不必。现有兵若干?”

  樊勇道:“因闻西崖五沙滋事,各守堠之兵俱收回看视,除游兵五百外,现有兵二千在此。”

  西庶长道:“可拨五百名听差,外给十天粮饷,大夫可守在此,不必擅离。”

  樊勇得令,回营点兵。

  西庶长问道:“闻上国中华之教有三,请示其理。”

  古璋道:“教者,圣贤授受之规模,治国安民之法则,乌得有三?乃好事者为之也。其原由于圣人以神道设教,因世衰道微,流荡无度,好事者倡为‘修炼长生’之说,以挽荒淫。奈荒淫卒不能挽,又变倡为‘地狱因果’之说,以化强梁。奈强梁终不可化,而痴心妄想之徒,舍理绝伦,归之如水赴壑,泛滥无涯。相沿既久,精明之士亦不能觉,又从而藩篱羽翼之。犹有穿凿经史,以证邪说,为道所当然者,何殊操室内之戈,而弒父母?于是举世沉迷,凡好标奇显异者,为分儒、释、道,名之曰‘三教’,实因世衰道微,横议肆行所由起也。”

  西庶长道:“此即尼山所谓异端?宜乎韩子有《原道》之作也!二者惑世,究孰为甚?”

  古璋道:“道家艳称长生,以欺天下,亦知死者人之所必不免,又恐其术终归败露,复为魔劫之说,以济其木之穷,为爱其术者,不免畏难观望。佛氏乃因其失变而艳称西方乐土,从其说者,不妨于死,死后之乐甚于生前,既无修炼之魔劫,又胜长生之受厚。是以痴愚之徒,谓正心求己之学为迂文,只需敬佛,妄想可遂,以致穷凶极恶者,翼佛消除而奉之;贫贱疾苦者,翼转富贵安乐而奉之;康强显达者,翼益尊乐久长而奉之。少者,翼后来之飞腾如意而奉之;老者,翼来生从心所欲而奉之。以至天地君亲师无权无德,惟佛是尊是望;仁义礼智信可舍可亡,惟佛是倚是求。凡学守不固、而心动妄念者,咸坠其术中而莫觉,惑世殃民殆佛为甚。”

  西庶长道:“佛氏之欺诳,何自而起?”

  古璋道:“佛氏即道家之尤黠者,缘道家荒唐之说,变其形容而更荒唐之,另幻一门户耳。”

  西庶长道:“其徒尊奉若何?”

  古璋道:“貌相似而迹相违,诚实循守者甚希,无恶不作者甚多。”

  西庶长道:“其居处衣服饮食、君长父子若何?”

  古璋道:“所居处皆草木土石,所衣服皆布帛皮革,所饮食皆茶酒汤饭、谷肉菜蔬,君长公共,后嗣则取民人之子为焉。”

  西庶长笑道:“有是哉!居处、衣服、饮食、君父皆圣人之教也,俱不能异,独立荒谬之说,以别于圣人而谓之教,不亦妄乎?使天下相率而从其言,去五伦,绝养育,不须百年人类尽矣,彼亦将奚从取以为嗣?此固末俗之胡涂,实王道之蟊贼。若辈艳称极乐,何不尽驱而归之西土?夫农家尚不容稂萎,治天下之教,安容有三哉!无怪治日少而乱日多也。先生易为不辟之?”

  古璋道:“此乃造物之戾气,无庸辟也。天地不能有昼而无夜,朝廷不能有忠良而无邪佞,教育不能有君子而无小人。正道如日月光明之当空,异端如阴霾漫盖之逼近。为漫盖而极力拂除,何能得济!待其气衰,则自消灭。夫杨、墨之言盈天下,孟氏起而驱扫之,杨、墨息而佛老兴。老氏之徒乃润色杨、朱之迹;而佛门之象,而以杨朱为心而倡墨翟之行,加以盗跖为骨,其惑人乱世过于杨、墨远矣。然皆由习俗日趋日下之所致,若再痛排面斥去之,此后安能禁其更变之不愈出愈幻,而为祸之酷烈又盛于佛老也!故无庸辟,而听其自然。”

  西庶长道:“闻其戒杀茹素,意果何居?”

  古璋道:“彼殆未之思也。若贪口腹而恣戕物命,固属不可,如牛任耕,犬任守,驴马任负,咸有分劳之功,止杀可也;其羊豕鹅凫之饲豢,虎狼蟒鳄之凶残,蝎蛇蜂虿之毒害,以及各类皆使长存,则禽兽虫鱼日增月益,充满天下,人且难保,五谷菜蔬,草木禾苗,势必尽为残毁,素亦焉得而茹?岂知天地之间人为贵,古圣立法以卫民生,皆至当不易。即彼得安居,而肆其违道之言,亦由出于圣贤平治之后。若产于其时,知理势所必然,定思避患害,图生计,助驱除之不暇,焉敢道慈悲,说因果,谈空论戒哉?”

  只见铁柱禀道:“樊将军领兵到也。”

  看时步兵五百,并马五骑,来列岸边。西庶长使之英、之华、铁柱带领,吩咐如此如此,三人得令,上马前去。命樊勇回营,再行开船,随潮进口。正是:边乱既经谈笑定,归途焉用甲兵行。

  欲知所因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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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孟子 〔先秦〕

  平叛军太尉建功 保孱王邻封乞命

  却说吴楚两王,闻得粮道被断,并皆惊惶,欲待冒险西进,又恐梁军截住,不便径行。当由吴王濞打定主意,决先往击周亚夫军,移兵北行。到了下邑,却与亚夫军相值,因即扎定营盘,准备交锋。亚夫前次回驻昌邑,原是以退为进,暗遣弓高侯韩颓当等,绕出淮泗,截击吴楚粮道,使后无退路,必然向前进攻,所以也移节下邑,屯兵待着。既见吴楚兵到来,又复坚壁相持,但守勿战。吴王濞与楚王戊,挟着一腔怒气,来攻亚夫,恨不得将亚夫大营,顷刻踏破,所以三番四次,逼营挑战。亚夫只号令军士,不准妄动,但教四面布好强弩,见有敌兵猛扑,便用硬箭射去,敌退即止,连箭干都似宝贵,不容妄发一支。吴楚兵要想冲锋,徒受了一阵箭伤,毫无寸进,害得吴楚两王,非常焦灼,日夜派遣侦卒,探伺亚夫军营。一夕,亚夫营中,忽然自相惊扰,声达中军帐下,独亚夫高卧不起,传令军士毋哗,违令立斩!果然不到多时,仍归镇静。持重之效。

  过了两天,吴兵竟乘夜劫营,直奔东南角上,喊杀连天,亚夫当然准备,临事不致张皇,但却能见机应变,料知敌兵鼓噪前来,定是声东击西的诡计,当下遣派将吏,防御东南,仍令照常堵住,不必惊惶,自己领着精兵,向西北一方面,严装待敌。部将还道他是避危就安,不能无疑,那知吴楚两王,潜率锐卒,竟悄悄的绕出西北,想来乘虚踹营。距营不过百步,早被亚夫窥见,一声鼓号,营门大开,前驱发出弓弩手,连环迭射,后队发出刀牌手,严密加防。亚夫亲自督阵,相机指挥,吴楚兵乘锐扑来,耳中一闻箭镞声,便即受伤倒地,接连跌翻了好几百人,余众大哗。时当昏夜,月色无光,吴楚兵是来袭击,未曾多带火炬,所以箭已射到,尚且不知闪避,徒落得皮开肉裂,疼痛难熬,伤重的当即倒毙,伤轻的也致晕翻。人情都贪生怕死,怎肯向死路钻入,自去拚生,况前队已有多人陨命,眼见得不能再进,只好退下。就是吴楚两王,本欲攻其无备,不意亚夫开营迎敌,满布人马,并且飞矢如雨,很觉利害,一番高兴,化作冰消,连忙收兵退归,懊怅而返。那东南角上的吴兵,明明是虚张声势,不待吴王命令,早已退向营中去了。亚夫也不追赶,入营闭垒,检点军士,不折一人。

  又相持了好几日,探得吴楚兵已将绝粮,挫损锐气,乃遣颍阴侯灌何等,率兵数千,前去搦战。吴楚兵出营接仗,两下奋斗多时,恼动汉军校尉灌孟,舞动长槊,奋勇陷阵。吴楚兵向前拦阻,被灌孟左挑右拨,刺死多人,一马驰入。孟子灌夫,见老父轻身陷敌,忙率部曲千人,上前接应。偏乃父只向前进,不遑后顾,看看杀到吴王面前,竟欲力歼渠魁,一劳永逸。那吴王左右,统是历年豢养的死士,猛见灌孟杀入,慌忙并力迎战。灌孟虽然老健,究竟众寡悬殊,区区一支长槊,拦不住许多刀戟,遂致身经数创,危急万分。待至灌夫上前相救,乃父已力竭声嘶,倒翻马上。灌夫急指示部曲,将父救回,自在马上杀开吴军,冲出一条走路,驰归军前。顾视乃父,已是挺着不动,毫无声息了。夫不禁大恸,尚欲为父报仇,回马致死。灌何瞧着,忙自出来劝阻,一面招呼部众,退回大营。这灌孟系颍阳人,本是张姓,尝事灌何父婴,由婴荐为二千石,因此寄姓为灌。灌婴殁后,何得袭封。孟年老家居,吴楚变起,何为偏将,仍召孟为校尉。孟本不欲从军,但为了旧情难却,乃与子灌夫偕行。灌夫也有勇力,带领千人,与乃父自成一队,隶属灌何麾下。此次见父阵亡,怎得不哀?亚夫闻报,亲为视殓,并依照汉朝定例,令灌夫送父归葬。灌夫不肯从命,且泣且愤道:“愿取吴王或吴将首级,报我父仇。”却有血性。亚夫见他义愤过人,倒也不便相强,只好仍使留着,惟劝他不必过急。偏灌夫迫不及待,私嘱家奴十余人,夜劫敌营。又向部曲中挑选壮士,得数十名,裹束停当,候至夜半,便披甲执戟,带领数十骑出寨,驰往敌垒。才行数步,回顾壮士,多已散去,只有两人相随,此时报仇心切,也不管人数多少,竟至吴王大营前,怒马冲入。吴兵未曾预防,统是吓得倒躲,一任灌夫闯进后帐。灌夫手下十数骑,亦皆紧紧跟着。后帐由吴王住宿,绕守多人,当即出来阻住,与灌夫鏖斗起来。灌夫毫不胆怯,挺戟乱刺,戳倒了好几人,惟身上也受了好几处重伤,再看从奴等,多被杀死,自知不能济事,随即大喝一声,拍马退走。吴兵从后追赶,亏得两壮士断住后路,好使灌夫前行。至灌夫走出吴营,两壮士中又战死一人,只有一人得脱,仍然追上灌夫,疾驰回营。灌何闻夫潜往袭敌,亟派兵士救应。兵士才出营门,已与夫兜头碰着,见他战袍上面,尽染血痕,料知已经重创,忙即扶令下马,簇拥入营。灌何取出万金良药,替他敷治,才得不死。但十余人能劫吴营,九死中博得一生,好算是健儿身手,亘古罕闻了!

  吴王经他一吓,险些儿魂离躯壳,且闻汉将只十数人,能有这般胆量,倘或全军过来,如何招架得住,因此日夜不安。再加粮食已尽,兵不得食,上下枵腹,将佐离心,自思长此不走,即不战死,也是饿死。踌躇终日,毫无良法,结果是想得一条密策,竟挈领太子驹,及亲卒数千,夤夜私行,向东逃去。蛇无头不行,兵无主自乱,二十多万饥卒,仓猝中不见吴王,当然骇散。楚王戊孤掌难鸣,也想率众逃生,不料汉军大至,并力杀来。楚兵都饿得力乏,怎能上前迎战?一声惊叫,四面狂奔,单剩了一个楚王戊,拖落后面,被汉军团团围住。戊自知不能脱身,拔剑在手,向颈一横,立即毙命。可记得后宫美人否?亚夫指挥将士,荡平吴楚大营,复下令招降敌卒,缴械免死。吴楚兵无路可归,便相率投诚。只有下邳人周邱,好酒无赖,前投吴王麾下,请得军令,略定下邳,北攻城阳,有众十余万,嗣闻吴王败遁,众多离散,邱亦退归。自恨无成,发生了一个背疽,不久即死。吴王父子,渡淮急奔,过丹徒,走东越,沿途收集溃卒,尚有万人。东越就是东瓯,惠帝三年,曾封东越君长摇为东海王,后来子孙相传,与吴通好。吴起兵时,东越王曾拨兵助吴,驻扎丹徒,为吴后缓。回应五十四回。及吴王父子来奔,见他势穷力尽,已有悔心,可巧周亚夫遣使前来,嘱使杀死吴王,当给重赏,东越王乐得听命,便诱吴王濞劳军,暗令军士突出,将濞杀毙。六十多岁的老藩王,偏要这般寻死,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与人何尤!但高祖曾说濞有反相,至是果验,莫非因相貌生成,到老也是难免吗?不幸多言而中。濞既被杀,传首长安,独吴太子驹,幸得逃脱,往奔闽越,下文自有交代。

  且说周亚夫讨平吴楚,先后不过三月,便即奏凯班师,惟遣弓高侯韩颓当,带兵赴齐助攻胶西诸国。胶西王卬,使济南军主持粮道,自与胶东菑川,合兵围齐,环城数匝。回应前回。齐王将闾,曾遣路中大夫入都告急,景帝已将齐事委任窦婴,由婴调派将军栾布,领兵东援,至路中大夫进见,乃复续遣平阳侯曹襄,曹参曾孙。往助栾布,并令路中大夫返报齐王,使他坚守待援。路中大夫星夜回齐,行至临淄城下,正值胶西诸国,四面筑垒,无路可通,没奈何硬着头皮,闯将进去,匹马单身,怎能越过敌垒,眼见是为敌所缚,牵见三国主将,三国主将问他何来?路中大夫直言不讳。三国主将与语道:“近日汝主已遣人乞降,将有成议,汝今由都中回来,最好与我通报齐王,但言汉兵为吴楚所破,无暇救齐,齐不如速降三国,免得受屠。果如此言,我当从重赏汝,否则汝可饮刀,莫怪我等无情!”路中大夫佯为许诺,并与设誓,从容趋至城下,仰呼齐王禀报。齐王登城俯问,路中大夫朗声道:“汉已发兵百万,使太尉亚夫,击破吴楚,即日引兵来援。栾将军与平阳侯先驱将至,请大王坚守数日,自可无患,切勿与敌兵通和!”齐王才答声称是,那路中大夫的头颅,已被敌兵斫去,不由的触目生悲,咬牙切齿,把一腔情急求和的惧意,变做拚生杀敌的热肠。舍身谏主,路中大夫不愧忠臣!当下督率将士。婴城固守。未几即由汉将栾布,驱兵杀到,与胶西胶东菑川三国人马,交战一场,不分胜负。又未几由平阳侯曹襄,率兵继至,与栾布两路夹攻,击败三国将士。齐王将闾,也乘势开城,麾兵杀出,三路并进,把三国人马扫得精光。济南军也不敢相救,逃回本国去了。如此不耐久战,造甚么反!胶西王卬,奔还高密,即胶西都城。免冠徒跣,席稿饮水,入向王太后谢罪。王太后本教他勿反,至此见子败归,惹得忧愤交并,无词可说。独王太子德,从旁献议,还想招集败卒,袭击汉军。卬摇首道:“将怯卒伤,怎可再用?”道言未绝,外面已递入一书,乃是弓高侯韩頺当差人送来。卬又吃了一惊,展开一阅,见书中写着道:

  奉诏诛不义,降者赦除其罪,仍复故土,不降者灭之。

  王今何处?当待命从事!

  卬既阅罢,问明来使,始知韩頺当领兵到来,离城不过十里。此时无法拒绝,只好偕同来使,往见頺当。甫至营前,即肉袒匍匐,叩头请罪。既已做错,一死便了,何必这般乞怜!頺当闻报,手执金鼓,出营语卬道:“王兴师多日,想亦劳苦,但不知王为何事发兵?”卬膝行前进道:“近因鼌错用事,变更高皇帝命令,侵削诸侯,卬等以为不义,恐他败乱天下,所以联合七国,发兵诛错。今闻错已受诛,卬等谨罢兵回国,自愿请罪!”頺当正色道:“王若单为鼌错一人,何勿上表奏闻,况未曾奉诏,擅击齐国,齐本守义奉法,又与鼌错毫不相关,试问王何故进攻?如此看来,王岂徒为鼌错么?”说着,即从袖中取出诏书,朗读一周。诏书大意,无非说是造反诸王,应该伏法等语。听得刘卬毛骨皆寒,无言可辩。及頺当读完诏书,且与语道:“请王自行裁决,无待多言!”卬乃流涕道:“如卬等死有余辜,也不望再生了。”随即拔剑自刎。卬母与卬子,闻卬毕命,也即自尽。胶东王雄渠,菑川王贤,济南王辟光,得悉胶西王死状,已是心惊,又闻汉兵四逼,料难抵敌,不如与卬同尽,免得受刀。因此预求一死,或服药,或投缳,并皆自杀。七国中已平了六国,只有赵王遂,守住邯郸。由汉将郦寄,率兵围攻,好几月不能取胜。乃就近致书栾布,请他援应。栾布早拟班师,因查得齐王将闾,曾与胶西诸国通谋,不能无罪,所以表请加讨,留齐待命。齐王将闾,闻风先惧,竟至饮鸩丧生,布乃停兵不攻。会接郦寄来书,乃移兵赴赵。赵王遂求救匈奴,匈奴已探知吴楚败耗,不肯发兵,赵势益危。郦栾两军,合力攻邯郸城,尚不能下。嗣经栾布想出一法,决水灌入,守兵大惊,城脚又坏,终被汉军乘隙突进,得破邯郸。赵王遂无路可奔,也拚着性命,一死了事,于是七国皆平。

  济北王志,前与胶西王约同起事,虽由郎中令设法阻挠,总算中止。见五三回。但闻齐王难免一死,自己怎能逃咎,因与妻子诀别,决计自裁。妻子牵衣哭泣,一再劝阻,志却与语道:“我死,汝等或尚可保全。”随即取过毒药,将要饮下。有一僚属公孙玃,从旁趋入道:“臣愿为大王往说梁王,求他通意天子,如或无成,死亦未迟。”志乃依言,遣玃往梁。梁王武传令入见,玃行过了礼,便向前进言道:“济北地居西塞,东接强齐,南牵吴越,北逼燕赵。势不能自守,力不足御侮。前因吴与胶西双方威胁,虚言承诺,实非本心。若使济北明示绝吴,吴必先下齐国,次及济北,连合燕赵,据有山东各国,西向叩关,成败尚未可知。今吴王连合诸侯,贸然西行,彼以为东顾无忧,那知济北抗节不从,致失后援,终落得势孤援绝,兵败身亡。大王试想区区济北,若非如此用谋,是以犬羊敌虎狼,早被吞噬,怎能为国效忠,自尽职务?乃功义如此,尚闻为朝廷所疑,臣恐藩臣寒心,非社稷利!现在只有大王能持正义,力能斡旋,诚肯为济北王出言剖白,上全危国,下保穷民,便是德沦骨髓,加惠无穷了!愿大王留意为幸!”不外恭维。梁王武闻言大悦,即代为驰表上闻,果得景帝复诏,赦罪不问。但将济北王徙封菑川。公孙玃既得如愿,自然回国复命,济北王志才得幸全。

  各路将帅,陆续回朝,景帝论功行赏,封窦婴为魏其侯,栾布为鄃侯。惟周亚夫曹襄等早沐侯封,不便再加,仍照旧职,不过赏赐若干金帛,算做报功。其余随征将士,亦皆封赏有差。自齐王将闾服毒身亡,景帝说他被人胁迫,罪不至死,特从抚恤条例,赐谥将闾为孝王,使齐太子寿,仍得嗣封。一面拟封吴楚后人,奉承先祀。窦太后得知此信,召语景帝道:“吴王首谋造反,罪在不赦,奈何尚得封荫子孙?”景帝乃罢。惟封平陆侯宗正刘礼为楚王,礼为楚元王交次子,命礼袭封,是不忘元王的意思。又分吴地为鲁江都二国,徙淮阳王余为鲁王,汝南王非为江都王。二王为景帝子,见五十三回。立皇子端为胶西王,彻为胶东王,胜为中山王。迁衡山王勃为济北王,庐江王赐为衡山王。济南国除,不复置封。

  越年,立子荣为皇太子,荣为景帝爱姬栗氏所出,年尚幼稚,因母得宠,遂立为储嗣。时人或称为栗太子。栗太子既立,栗姬越加得势,遂暗中设法,想将薄皇后捽去,好使自己正位中宫。薄皇后既无子嗣,又为景帝所不喜,只看太皇太后薄氏面上,权立为后。见五十三回。本来是个宫中傀儡,有名无实,一经栗姬从旁倾轧,怎得保得住中宫位置?果然到了景帝六年,被栗姬运动成熟,下了一道诏旨,平白地将薄后废去。无故废后,景帝不为无过。栗姬满心欢喜,总道是桃僵可代,唾手告成,就是六宫粉黛,也以为景帝废后,无非为栗姬起见,虽然因羡生妒,亦唯有徒唤奈何罢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栗姬始终不得为后,连太子荣都被摇动,黜为藩王。可怜栗姬数载苦心,付诸流水,免不得愤恚成病,玉殒香消。小子有诗咏道:

  欲海茫茫总不平,一波才逐一波生;

  从知谗妒终无益,色未衰时命已倾。

  究竟太子荣何故被黜,待至下回再详。

  吴楚二王之屯兵梁郊,不急西进,是一大失策,既非周亚夫之善于用兵,亦未必果能逞志。项霸王以百战余威,犹受困于广武间,卒至粮尽退师,败死垓下,况如吴楚二王乎?灌夫之为父复仇,路中大夫之为主捐躯,忠肝义胆,照耀史乘,备录之以示后世,所以勖子臣也。公孙玃愿说梁王,以片言之请命,救孱主于垂危,亦未始非济北忠臣。假令齐王将闾,有此臣属,则亦何至仓皇毕命。将闾死而志独得生,此国家之所以不可无良臣也。彼七王之致毙,皆其自取,何足惜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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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回》

孟子 〔先秦〕

  济父恶曹丕篡位 接宗祧蜀汉开基

  却说吴王孙权,闻报荆州得手,也亲至江陵,犒赏军士。至关公父子遇害,大功告成,乃大会将士,置酒称庆,并释出魏将于禁,令共列席。禁亦知愧否?吕蒙为首功,陆逊为次,分坐权侧。权进酒数觥,欢然与语道:“孤自嗣业以来,幸得公瑾子敬及子明诸人,公瑾破孟德,拓荆州,雄才大略,不幸早亡;子敬初见孤时,便谓宜逆击孟德,力排众议,劝孤重任公瑾,后开霸业,这是第一件快事,既知孟德宜拒,此时何反投孟德?后虽劝借荆州与玄德,未免计短,但不能掩彼所长;子明少时,孤即知他具有胆略,可比公瑾,今果能夺还荆州,不负孤言,孤当与子明共保富贵,进爵铭功。”蒙离席谢奖,拜跪下去。权正起座相扶,不意蒙陡然倒地,满口谵言,自骂吕贼,惊得权缩手倒退,忙令左右,掖起蒙身,舁入内室,一团高兴,化作冰消,草草终席,入内探视,蒙尚胡言乱道,不省人事。权亟宣召医官,多方诊治,仍未见效。入夜且叫骂益甚,权连夜出令,谓有人能疗蒙疾,赏赐千金。偏是阴灵缠绕,药石无灵,好容易过了一宵,才觉蒙有些知觉,当即拜蒙为南郡太守,封孱陵侯,赐钱一亿,黄金五百斤。蒙自知不久,俟权入视时,当面固辞,权教他静心保养,幸勿纷心。至亭午颇能下食,权更为欣慰。哪知他到了黄昏,病又发作,忽痛詈,忽惨呼,比昨宵尤为喧闹,权再自临视,被蒙厉声叱出,不得已使巫祝请命,延至夜半,蒙竟七窍流血,呜呼毕命,年止四十有二。大小将士,统猜是关公索命,连权亦将信将疑。莫谓无神!一面为蒙棺殓发丧出埋,一面将关公尸骸,用侯礼安葬;只首级已经往献曹操,不能追回。操已督军出驻摩陂,援应樊城,既闻关羽败退,乃还屯洛阳。会值吴使至洛,献上羽首,操举首一瞧,见他英灵未泯,面色如生,不由的吃一大惊,乃令刻木为身,葬用侯礼。但经此一吓,头风复作,好几日卧床不起。访得名医华佗,疗疾如神,急忙派人召至,佗用针砭治,随手即瘥,瘥后又发,佗谓非剖洗不可,操愤然道:“头可劈么?”佗申答道:“大王如不愿剖洗,针治只能救一时,不能救数年。”操但令针治,佗知不可愈,诈言家中妻病,须归视再来,及归去后,竟不复往。操屡呼不应,饬吏拘佗下狱,拟成死罪。或谓佗善医人,不宜处死。操怒说道:“彼欲斫我头,怎可再留?且天下亦何至少此鼠辈呢。”到死尚且疑人。遂催吏杀佗。佗临死时,出书一卷与狱卒道:“感君善事,愿将此持赠,可以活人。”狱卒畏法不敢受,佗竟索火毁书,服毒自尽。或谓狱卒受书回家,被妻取焚,经狱卒上前抢救,已只剩得一两页,就是阉鸡阉猪等小法,所有解剖诸术,尽成灰烬,不复流传,这真所谓千古遗恨呢。操不但杀佗,并致良方俱毁,即此已为千古罪人。

  佗既死后,操头风终不得痊,反且加剧,自思主簿杨修,依附子桓,且为袁氏外甥,将来我死,他必导桓为非,乱坏我家,因诬修泄漏机密,勒令自杀。既而吴使又至,呈入孙权书笺,劝操为帝。操阅书毕,颁示属僚,且语众道:“是儿欲使我居炉火上么?”当有侍中陈群,尚书桓阶,盛称曹操功德,宜应天顺人,速正大位。陈群为仲弓孙,何亦如此龌龊?操笑说道:“孔子有言:‘施于有政,是亦为政。’若天命果当属我,我就做周文王罢了。”明是教子篡逆。遂表授孙权为骠骑将军,封南昌侯,领荆州牧,遣吏赍敕,偕吴使同赴荆州。看官!你道孙权何故媚操?他自占取荆州,只恐刘备出师报复,自己抵敌不住,所以向操献媚,求他援助;操亦狡猾得很,给他高爵,使拒刘备,两下私意,无非是叫人出头防御刘备起见。究竟刘备西据成都,作何举动?备与关羽情同骨肉,岂有闻羽败亡,不加痛愤?当下与大小将士,一体举哀,追谥羽为忠义侯,令羽子关兴袭封。即日部署人马,讨吴报仇。惟自诸葛亮以下,多言是先当伐魏,然后讨吴,一时议论纷纭,尚难解决。蹉跎逾年,由洛阳传到消息,乃是曹操病死,于是备一意恨吴,无心及魏。魏且横行无忌,公然做出篡逆的事情了。建安二十五年正月,是年为后汉末年,故大书特书。曹操病倒洛阳,不遑回邺,镇日里心绪不宁,精神恍惚,一夕梦见有马同槽共食,醒来不知主何吉凶,阿瞒虽智,要亦难详。转问许多谋士,或说是禄马吉兆,应受天禄,无非谄媚。操也不复疑。但一经合眼,往往看见男女冤魂,环立床侧。想是伏后董妃等出现。因疑及洛阳故宫,未便寄住,特使大匠苏越,另造建始殿,以便移居。越素知濯龙祠旁有一极大梨树,高十余丈,可建栋梁,当即禀明曹操,督工采伐,才砍数斧,树中忽漂出血来,众工不敢再斫,越亦大为诧异,匆匆返报。操尚未信,力疾乘车,自去看验,拔剑试斫,树血飞溅身上,淋漓满体,打了好几个寒噤,慌忙返车,易衣奄卧,从此不能再起。到了病笃,方密嘱近臣,谓安葬以后,须置七十二疑冢,免人发掘;又遗命后宫姬妾,分取名香,此后须勤习女工,卖履自给。说到此处,已是口舌蹇涩,不能再言,少顷即逝,年终六十有六。从前方士左慈,自言为庐江人,尝入见曹操,列坐末席,与客共饮,席间珍馐俱备,惟少松江鲈鱼,慈独索铜盘,使贮清水,自用短竿钓取,连得数尾。操又谓恨乏蜀姜,慈向西举手一挥,姜即从空落下 座客无不喝采,偏操满怀猜忌,目顾左右,欲就座上执慈,慈却避入壁中,倏忽不见。操更觉惊忙,派兵侦缉,明明见慈在市上,追将过去,慈向人丛中一混,市人统变做慈状,不辨真假,及仔细审视,真左慈已经走远,扬长自去。嗣复在阳城山头,得见左慈,兵役又急忙追逐,慈走入群羊,由兵役牵住群羊,归操自讯,操知不可得,令就群羊中宣告道:“我本无意杀君,聊试君术,幸勿隐身!”还想骗他。道言甫毕,空中忽现一左慈,拍手大笑道:“土鼠随金虎,奸雄一旦休!”操命左右射慈,慈又不见,此后遂不知所往。操死时正当子年寅月,适如慈言。

  操子丕留守邺中,接到丧讣,即欲嗣位,侍臣谓须俟诏命,方可嗣立,尚书陈矫大声道:“王薨于外,爱子在侧,倘或生变,岂非摇动社稷么?”遂传王后卞氏慈命:立丕为魏王操嘱及分香卖履,而于继统大事,反不提及,实是乖刁。尊卞氏为王太后,然后报答献帝。先立后奏,目已无君。御史大夫华歆,本操私党,立逼献帝下诏,命丕袭封,仍为丞相魏王,领冀州牧。丕既受诏命,乃出郊迎丧,奉操遗榇,安葬西陵,追谥曰武。何不谥为文王?丕弟彰植熊等,俱来奔丧,彰已受封鄢陵侯,植亦受封临淄侯,与丕熊均为同母弟;熊不久即逝。此外尚有异母弟十余人,一并会葬。史传载操有二十五子,数子早殇。彰多力,植多文,二人素为操所爱,丕恐他夺位,蓄猜已久,甫经丧毕,便欲遣令就国。彰本期大用,一闻消息,便怏怏自去;植待遣乃行。丕留华歆为相国,进大中大夫贾诩为太尉,大理王朗为御史大夫,侍中陈群为尚书。群请立九品法,分贤愚为九等,使州郡各置中正,官名。区别等第,借便黜陟,丕即依议施行。上品无寒门,下品无贵族,弊由此起。又选主簿贾逵为豫州刺史。逵明经知兵,受操宠眷,尝护操丧还邺,主持丧务。曹彰问及先王玺绶,被逵正色拒绝。丕因此德逵,授任豫州,锄强抑暴,兴利除弊,为吏民所称仰。丕复布告天下,令以豫州为法,封逵为关内侯。丕即欲篡汉,特仿汉高祖光武故事,率领甲士数十万,南巡谯城,遍召故乡父老,各给宴饮,谯城为曹氏故里。并设伎乐百戏,欢宴终宵。可巧蜀将孟达,遥奉降书,愿举上庸城属魏,丕授达为新城太守。武都氏王杨仆,挈种内附,丕使入居汉阳郡。一面亲笔下令,自陈威德,于是谐子媚臣,或报称黄龙出现,或报称凤凰来仪。丕即授意左中郎将李伏,太史丞许芝,令与华歆贾诩陈群王朗等,先入许都,胁令献帝禅位。献帝以为曹操已死,可望亲政,因改建安二十五年为延康元年,与民更始。哪知一班新朝走狗,竟来逼令让国,要他拜献江山,献帝大吃一惊,不禁泪下。李伏即抗声奏请道:“孔子玉版中,已有预言,谓定天下,出魏公子桓。今魏王表字,适合谶文,丕字子桓。所以祯祥毕集,嘉应显然,陛下即宜应天顺人,仿行圣朝禅让故事。”说到此语 许芝也接说道:“臣职司天象,默察星纪,魏当代汉,就是证诸图谶,语却尽符。《春秋·汉合孳》云:‘汉以魏,魏以征。’《春秋·佐助期》云:‘汉以许昌失天下。’故白马令李云上书,曾言许昌气见诸当涂高,当涂高便是魏阙,魏当代汉,自许昌始。《易运期》又云:‘鬼在山,禾女连,王天下。’鬼女禾三字,拼成魏字,天数如此,陛下亦怎可违天?”种种佐证,不知如何捏造出来。献帝无言可答,只是两袖拭目,泪湿龙袍。还有华歆等更疾言厉色,几乎要将献帝吞噬下去。皇后可弑,皇帝自然可废。献帝尚未肯承认,忽外面有许多甲士,持械入殿,气焰很是厉害,慌得献帝起座返奔。华歆等竟抢步追入,直至中宫,曹皇后闻声出迎,见献帝形色慌张,惊问何事,献帝泣说道:“汝兄欲夺我帝位呢。”曹后听着,禁不住竖起柳眉,让过献帝,阻住华歆等人,开口叱骂道:“汝等希图富贵,敢造逆谋,试想我父功盖寰区,尚且始终事汉,我兄嗣位未几,便思攘窃神器,应不至此,总是汝等撺掇出来。”华歆听了,也无惧色,只因曹后是魏王丕妹,不得不略顾面目,权将天命人事的套话,敷衍数语。若非曹丕之妹,又要动手拖发了。曹后全然不采,歆等不得已暂退。越日闻曹丕已将到许,又会合群臣,力请献帝出殿,献帝被逼不过,勉强出来。华歆等已草就禅诏,硬迫献帝颁行,献帝含糊答应,当即遣御史大夫张音,赍诏送丕。丕行至曲蠡,接诏展读道:

  朕在位三十有二载,遭天下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炎精之数既终,行运在乎曹氏,是以前王既树神武之绩,今王又光曜明德,以应其期,历数昭明,信可知矣。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唐尧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无穷,朕羡而慕焉。

  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魏王,王其勿辞!

  丕读诏毕,心下甚喜,但形式上未便遽受,不得不上表推辞,即遣张音返报。华歆等忙驰书劝进,一面胁献帝交出玺绶。献帝流涕道:“玺绶由皇后收藏,不在朕身。”歆等因再向曹后求玺,曹后仍然不与,乃转报曹丕,丕竟遣曹洪曹休两族人,引兵入宫,劫取玺绶。曹后料不能坚持,将玺绶掷抵轩下,且泣且语道:“天不祚尔!”曹洪得玺,未便亲交曹丕,再由华歆等续缮诏书,仍使张音持玺献丕。更可恨的,是硬要帝女二人,充作魏嫔,一齐献去。好算是善法《尧典》。丕在曲蠡待诏,见张音奉玺到来,并有娇娇滴滴的两帝女,随玺同至,真是喜气重重,大快所望。但见禅诏有云:

  惟延康元年十月乙卯,皇帝曰:“咨尔魏王,夫命运否泰,依德升降,三代卜年,著于春秋,是以天命不于常,帝王不一姓,由来尚矣。汉道凌迟,为日已久,安顺以降,世失其序,冲质短阼,三世无嗣,皇纲肇亏,帝典颓沮,暨于朕躬,天降之灾,遭无妄厄运之会,值炎精幽昧之期。变兴辇毂,祸由阉竖,董卓乘衅,恶甚浇豷,逄蒙子,见《夏纪》。劫迁省御太仆宫庙,遂使九州幅裂,强敌虎争,华夷鼎沸,蝮蛇塞路。当斯之时,尺土非复汉有,一夫岂复朕民?幸赖武王德膺符运,奋扬神武,芟夷凶暴,清定区夏,保乂皇家。今王缵承前绪,至德光昭,声教被四海,仁风扇鬼区,是以四方效琛,人神响应;天之历数,实在尔躬。昔虞舜有大功二十,而放勋禅以天下;大禹有疏导之绩,而重华禅以帝位。汉承尧运,有传圣之义,加顺灵祗,昭天明命,厘降二女,以嫔于魏,使持节行御史大夫事太常音,奉皇帝玺绶;王其永终万国,敬御天威,允执其中,天禄永终。敬之哉!

  丕得此诏,即欲老实接受,还是太尉贾诩等,叫他再还玺绶。不乃将帝女二人留住,先行受用;丕妹为帝后,则帝女应为丕甥,丕可谓善效楚成王了。再使张音将玺奉还。至第三次下诏,内有天不可违,众不可拒,重华不逆尧命,大禹不辞舜位等语,仍由音赍玺奉丕,丕不复再让,命在繁阳亭,筑受禅坛,择于十月庚午,代汉登基。公卿列侯,及大小将吏,届期至坛下候驾等候;片时由侍从拥着魏王,乘舆到了坛前,由丕徐徐下车,升坛受玺,南面称尊。文武百官,拜倒坛下,齐称万岁。即位礼成,丕下坛祭告天地,望燎乃返。顾语群臣道:“舜禹受禅,我今方知道了!”恐不象汝所为。遂驰入许都,改延康元年为黄初元年,国号魏,废献帝为山阳公,曹后为山阳公夫人,勒令出宫就封;惟仍得用汉天子礼乐,算做另眼看待。追尊父操为武皇帝,庙号太祖,称母卞氏为皇太后。改号相国为司徒,御史大夫为司空,余官亦多易旧名。就是郡国县邑,亦陆续改称,许县变作许昌县,算是魏国首都。又在洛阳大营宫室,作为陪都。这消息传入蜀中,但言曹丕篡汉,未及汉帝下落,或谓汉帝已经遇害。汉中王刘备,即为发丧成服,遥谥献帝为孝愍皇帝,蜀中一班将佐,遂劝备绍承汉统,即日正位,备不从所请。将佐等又援引谶讳,摭拾嘉符,再三怂恿,仍未见从。会由刘封奔还成都,谓孟达申耽,并皆叛去,反引魏兵袭封,封寡不敌众,只好奔回。备怒叱道:“汝知荆州危急,并不往救,今反敢来见我么?”封答说道:“孟达从中挠阻,孤身不能赴援,所以中止。”备不待说毕,即喝声道:“我闻汝与孟达不和,故达敢阻挠,汝当思食人禄,忠人事,怎得复听达言?我若贷汝,如何服人?”封跪伏求饶,适诸葛亮在侧,备顾语道:“封罪当诛否?”亮答称凭王裁夺四字,备乃赐封自尽。封临死自叹道:“我悔不听孟子度言!”子度就是达字,这语传入备耳,才知达降魏后,曾有书招封,封毁书斩使,致为所逐,备不免生悔,懊怅了好几天。封本姓寇,为长沙刘氏外甥,备至荆州时,尚未生禅,因留封为养子。封颇有力,随诸葛亮入益州,转战有功,乃得受职副中郎将。诸葛亮虑封刚暴,后终难制,故不为请免,听令加诛。封之罪固不免于死。转瞬月余,亮与许靖等,会衔上笺,申请正位。略云:

  比闻曹丕篡位,湮没汉室,窃据神器,劫迫忠良,酷烈无道,人鬼忿毒,咸思刘氏。今上无天子,海内惶惶,靡所式仰。群下前后上书者,八百余人,咸称述符瑞,图谶明征,吁称绍德。伏惟大王出自孝景皇帝中山靖王之胄,本支百世,乾祗降祚,圣姿硕茂,神武在躬,仁复积德;爱人好士,是以四方归心焉。宜即帝位,以纂二祖,绍嗣昭穆,光复旧物,天下幸甚!录劝进书,与专言符谶,一味虚谀者不同。

  刘备览笺,尚欲固辞,再经诸葛亮等,进陈兴灭继绝的大义,乃准如所请,令博士许慈,议郎孟光,订定礼仪,就在成都武担山南,筑坛登位,并昭告天地,由祝礼官代读祝文道:

  维建安二十六年四月丙午,延康改元,备尚未接诏,故文中仍用建安年号。皇帝备敢用玄牡,昭告皇天上帝,后土神祗。汉有天下,历数无疆。曩者王莽篡盗,光武皇帝震怒致诛,社稷复存。今曹操阻兵安忍,戮杀主后,滔天泯夏,罔顾天显。操子丕,载其凶逆,窃据神器,群臣将士,以为社稷隳废,备宜修之,嗣武二祖,恭行天罚。备虽否德,惧忝帝位,询于庶民,外及蛮夷,佥曰天命不可以不答,祖业不可以久替,四海不可以无主,率土式望,在备一人。备畏天明命,又惧汉邦将湮于地,谨择元日,与百僚登坛,受皇帝玺绶,修燔瘗告,类于天神。类系祭名。惟神飨祚汉家,永绥四海,垂于无穷!

  祝告既毕,受百僚朝贺,颁诏大赦,改元章武,仍称汉帝。史家号为蜀汉,示与后汉有别。且因刘备殁后,庙谥昭烈,又沿称昭烈皇帝。惟陈寿作《三国志》,但称为蜀。寿本魏人,出仕晋朝,晋受魏禅,不得不微辞寓意,惟始终称备为先主,与《吴志》直呼孙权不同,是寿亦隐以正统予蜀,与朱子《纲目书法》名异实同。小子此后演述,就沿称备为先主。自是中土三分,势成鼎足。未几吴亦改年黄武,寻且称帝,居然是三帝并峙了。惟蜀承汉统,幅员虽小,名号最正。刘先主既已正位,进诸葛亮为丞相,许靖为司徒,置百官,立宗庙,祫祭高祖以下诸世系;立夫人吴氏为皇后,子禅为皇太子。典制粗定,便欲兴师东下,讨吴雪耻。忽有一将进谏道:“国贼曹操,并非孙权,陛下不应置魏先吴。”先主听着,默然不悦,那将军又继续陈词,讲出一段绝大的理由。小子录述至此,即随写一诗道:

  君父仇深兄弟轻,后先应自辨分明;

  忠臣伏阙陈言后,英主如何不听行?

  欲知何人进谏,申明理义,请看下回再详。

  司马温公退居洛阳,阅陈寿《三国志》,识破一事,谓操留遗嘱,下至分香卖履,如家人婢妾,莫不处置详尽,独无一语及禅代之事,其意以为禅代乃子孙所为,吾固未尝教之也,此正为操之大奸处。然操尝以周文王自拟,亦何曾不教丕篡汉乎?且温公既知操之奸,不应有帝魏寇蜀之书法,陈寿尚称刘备为先主,温公何嫌何疑,乃必以正统予魏也?本回就事论事,未尝明辨,而于魏蜀之称帝,前后写来,自觉邪正之不同,文人手笔,具有阳秋,岂必龂龂然评论善恶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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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上》

孟子 〔先秦〕

  丞相素有盛德,不屑细务,重厚深沉,外莫窥其际。中统四年,自西城入觐朝廷。至尊一见,如有所感,遂以德器遇之,以心膂寄之,拜中书平章事。虽入省预政,默然寡言,几数月余。每事参决,无不中理,八座皆惊。再拜中书左丞相,次领枢密院事,调遣四方军马务繁,无少凝滞。至元十一年秋九月,分阃南伐。其折冲御侮,极有方略,信赏必罚,得士众心,尤明于知人。其或以文进,或以武用,无不称职。临戎制胜,规画经理,英谋独运。以之攻城野战者,某处宜攻,某处宜守,某时启行,某时利战,如此而成,如此而败,临机应变,间不容发。与夫兵家奇正分合之术,车骑卒伍之阵,山泽水陆之战,若合符节,信乎其深于兵矣。孙子论智、信、仁、勇、严五者,丞相实全之。且古之取江南者,盖有之矣。然皆值其君臣庸暗,谋谟乖次,内外离叛,是以用力少而见功多,所谓乘其间、投其隙,故得以肆其志。何况宋三百余年,人心坚固,君臣辑睦,城郭修完,兵甲精利,粮储充足,将士如云,谋臣盈廷。自我大元国以来,梯航所至,万国来朝,靡不臣属,抗衡不已,遂为勍敌。丞相总兵南伐,旗旄所向,战无坚阵,望风披靡,长驱径捣,如入无人之境,取汉、鄂如拾遗,摧苏、杭如拉朽。宋将身窜胆落,救死之不暇。用能获其君臣,收全功而还,使我大元之化,雷动风行,际天所覆,悉为臣妾,何其盛哉!

  至元十一年甲戌正月,上命右丞相巴延节制诸军伐宋。七月,巴延陛辞,上谕之曰:“古之善取江南者,唯曹彬一人。汝能不杀,是亦曹彬也。”

  甲戌九月,大会兵于襄樊。是月丁亥,沿于汉江而下。前后延袤,旌旗数百里,水陆并进。丞相遣万户武显等前锋,趋郢州,至溧水。时值雨淋涨溢,以无舟楫病涉,遂驻兵于溧水之滨。丞相大军继至,武显等趋迎马首告曰:“溧水泛滥,兵马惧其漂没,以故待之。”丞相怒责曰:“此水小而不敢渡,焉敢渡大江耶?”伫马军中,召一壮士负甲仗渡水,而军马长驱悉渡,亦无漂没者,诸将伏其威武。诸军既渡,丞相令禁军中,有敢杀马,以罪罪之。于是一军人杀马,即遣诛之。

  至炎山,前锋来报郢州消息,丞相遂至郢,军郢城之西。其城在江北岸,以石为之,高接山形,矢石莫能近,攻之无益。有人来言:“江南有城曰新城,彼于江水中密树椿木,以绝舟楫往来,下流又置城于黄家原,彼军坚拒,诸将极难为力,于是丞相历观郢之形势。其黄家原堡西,有沟渠深阔数丈,淋雨月余,其水涨溢,南通一湖,至江甚近,可令战舰悉达汉江以避郢军。”言讫。丞相遣数将率兵进黄家原堡,即曰克之,总管刘二李劳山首获战功。丞相遣兵围郢,又遣兵众治平江堰,破竹为席地,荡舟而过郢城,遂入汉江。大军将进,诸将告曰:“郢城乃我之喉襟,今不取而过,后为归路患。必当取之。”不听。诸将数言郢之不利,丞相骂言:“汝曹欲为困襄阳之计,俱为龙断者耶?用兵缓急,我具知之。况攻城乃兵家之下计,大兵之用,岂惟在此一城哉!若攻此城,大事失矣。”

  冬十一月戊子,大军发郢城。丞相而下,平章阿珠及诸将帅,不满百骑,殿后而进。前去大军数里之间,后有郢州城将帅赵统军帅精兵数千骑追之。丞相暨平章阿珠等未及介胄,而回渡迎敌,大破郢兵于汉上。丞相亲将马军,挥戈毙之。其余将士,死者不可胜计,生获数十人。

  乙未,至沙洋,敷陈祸福,招谕归降。其守军串楼王、构索王等坚壁不降,遣兵攻之。时军中有相土李国用者,祭风,风遂大起,以助兵攻。丞相令炮手张元帅等顺风以火炮攻之,烟焰燎天。俄而城陷,生擒首将串楼等四人。丞相令曰:“应拒敌者,悉斩之。”

  沙洋南五里,至于新城,其将边都统镇守焉。丞相令军众,将戮沙洋军人首级列于城下,执缚沙洋将串楼王等,望城呼曰:“边都统,宜速归降。如其不然,则祸在于目前。”至暮,其将黄都统逾城而降。丞相拟授招讨使,即以金符佩之。又遣人复招边都统。回言曰:“请参政吕文焕话。”于是参政吕文焕乘骑于城下,彼军一时飞矢如雨,中吕文焕右臂,坠马,抵城避之。须臾,奔趋而已。己亥,丞相遣兵众攻之,彼将统副任宁逾城而降。丞相乃督众乘势攻之,下令曰:“如降者,悉免。应拒敌者,皆斩之。”其城中军民,往往逾城而降。是曰,进攻,拔之,首将边都统自焚而死。于是丞相将沙洋所擒将串楼等四人亦诛之。

  大兵遂至复州。遣人谕其主帅曰:“汝曹若知机而降,有官者仍居其官,吏民按堵如故,衣冠仍旧,市肆不易,秋毫无犯,关会铜钱,依例行用。”兵至,翟安抚贵即曰出降。诸将言于丞相曰:“自古降礼,当要降表,须知计点钱粮军数,差官镇守。”丞相不听,省谕诸将,无令一军入城,违者斩之,于是无秋毫之扰。丞相温言慰谕之。翟贵曰:“贵今官守复州,如是不降,一郡生灵必遭殄灭。贵今已降,家属在鄂州,必不能免。”丞相曰:“汝今迎师而降,鄂州亲属可令无虞”云云。丞相召贵曰:“复州去江陵不远,汝遣使去招谕云云。付汝蒙古文字,今使江陵之人赍之。如遇后军见之,不敢为害”云云。诸将又曰:“当要降表,须知钱粮军数。”丞相曰:“不然。倘复州不肯归附,亦不宜攻击。自今时曰相逼,前去大江不远,我军悉战力争,不在于斯,在于渡江耳。”诸将皆曰:“诺。”丞相大会诸将,议渡江事。即曰遣总管刘深、千户马福观沙湖水势,令诸将皆趋汉口渡江。诸将曰:“汉口水急,彼军且有备御。”丞相不听。我军径过沦河,军于蔡店,去汉口且近。是曰,兵众围汉阳军,取汉口渡江。夏贵并力守御。丞相遣数将帅舟师,至夜复回沦河、沙湖,曰:“汝辈如至阳逻堡或沙湖近处,遣人速来报我。”先遣万户阿喇哈蒙古骑兵倍道兼趋沙河口。丞相帅兵前进。

  冬十二月庚戌,军于大江之北。丞相轻骑观大江形势。辛亥,自汉口开坝,引船径入沦河,转至沙河口,达于大江。壬子,丞相以战舰万计,相尾而至。先令战舰数千艘,泊于江岸北,屯布以轻舟维其后,会于沦河湾口。其蒙古、汉军步骑数十万众列于江北,旌旗弥望。宋人观之,骇然堕气。即曰夏贵帅汉鄂州师顺下流迎敌。至夜,彼潜发舟师犯我军船。有总管张当见之,遂战,宋兵败还。是曰,诸将言曰:“沙河口南岸,彼屯战舰一队,可以攻取。”丞相不听。吕文焕又言:“彼船攻之必获。”丞相答曰:“吾亦知其必获。吾之所虑,诸将获小功,骄惰其志,有失大事。吾自料之,可一鼓而渡江,获其全功,无贪小利。”诸将皆曰:“然。”丞相令诸将各修攻具,进阳逻堡,一名武矶。癸丑,诘旦,遣人于阳逻堡往谕宋之将士,宣布朝廷威德,招谕来降,宋将弗听。夏贵以战舰数千余艘列于大江之下,横截江面,其势堂堂,若不可近。甲寅,又遣人敷陈祸福于宋将。宋将答曰:“我辈累受大宋重恩,政当戮力死图报效,此其时也,安有叛逆归降之理?备吾甲兵,决之今曰,我宋之天下,赌博孤注,输赢在此一掷耳。”丞相遂指挥诸将进兵攻阳逻堡城,竟曰不克。是曰,军中相士李国用告丞相曰:“天道难行,大江必渡。夜观金、木星相犯,若二星交过,则可渡矣。”丞相曰:“征伐大事,战胜攻取,在将之筹画。天道幽远,安可准?”笑而慰之。乙卯,复攻之。密谋于阿珠平章曰:“今宋将之心,谓我必拔此阳逻堡,可以渡江。况此堡坚,攻之徒劳。若今夜令汝铁骑三千,泛舟溯流而上,趋视其阵,料彼上流虽有备而不坚,当为捣虚之计。以来曰诘旦,且渡袭江南岸,速遣人报我。”阿珠平章然之。是夜遂行,于上流二十余里,泊于青山矶。中夜,帅舟师战于江中,果得南岸。丙辰拂早,阿珠平章遣译史马文志来报曰:“平章承命而往,已过江矣。”丞相大喜,遣步将数万急攻阳逻堡。军中有被伤者,亲为安慰,赐药以疗之,由是愈得士众心,临阵无不用命,以一当百。是曰,丞相被坚执锐,亲冒矢石,临于行阵,指挥诸将,帅舟师数万众,直冲宋将兵船,大战江中。我军乘锐攻之,无敢当其锋。宋兵大溃于江中,阳逻堡人心瓦解。宋兵数十万众,死伤者几尽,流尸蔽江而下。夏贵仅能脱命,弃舟遁去白虎山,抵暮方止。诸将举觞称叹曰:“自大元开创以来,丞相出师,一鼓而下江左,乃建大元丕洪之业、不世之功,非丞相其孰能与于此。”丞相答曰:“殆非我一人之智,乃圣天子洪福,诸将之力也。”于是留宿于江壖。

  次曰,凯还劳军,会议取鄂州。戊午,大兵渡江。已未,汉阳军降。是曰早,至岳州,遣吕文焕、断事官杨仁风、总管杨椿等直抵城下,宣扬威武,晓以成败,曰:“汝之宋国,所恃者江、淮而已。今我大兵飞渡长江,如蹈平地,汝辈不降何待?若尔坚拒,大兵一举,枕尸流血,在于目前,生灵何辜?”于是鄂州张让然遣计议官王届出城议降事。庚申,张让然率众来降。辛酉,大宴于李庭芝园。壬戌,丞相定新官品级,升加有差,撤宋兵众,分于诸军之中。其城向曰有陷宋边民及戍卒甚多,往往悉黥其面,相率来告,愿归故里。丞相悉纵之,号令诸将曰:“所部军兵,毋令侵暴百姓,违者罪及官长。”去苛从简,民皆悦服。都总管呼图岱尔及新附官赵都统、孟都统等驰驿奏渡江之捷。又遣万户阿喇哈提精兵数万暨前锋黄头夺寿昌粮,得四十万斛以充军饷,镇守黄河。议留左丞阿拉哈雅宣抚,断事官杨仁风、郎中鼎,提控宋熙及诸将分兵守鄂,仍行中书省。己巳,丞相暨平章阿珠领兵东下。庚午,露宿中夜。丞相遣阿珠率舟万余众,先据黄州江口。丞相至寿昌,遣荆湖宣抚程鹏飞、总管杨椿往谕城守副制置陈燮。燮遣总管石国英、刘仁等过江至寿昌,请降,仍求名爵。丞相曰:“汝既率众归降,何必虑及名爵?”率令石国英等还黄州。丞相即召幕官议陈燮名分事,即以沿江大都督许之。燮大喜。

  十二年正月癸酉,丞相从舟抵黄州城下,陈燮出降。次曰,多示榜文,绥抚居民,内外帖然。陈燮分兵置诸将。召燮问曰:“汝有子乎?”陈燮答曰:“有子岩守连水,可密遣人致书招来。”丞相从其言。是夜,陈岩潜出。继而遣使分道招谕,黄仙石、金刚台诸山镇悉降。

  丁丑,丞相与阿珠召陈燮、吕文焕谋取蕲州。丞相曰:“向闻管景模、王滕、吕师道等与汝最相亲,汝可密书示之,则令来降,不亦可乎!”于是陈燮、吕文焕遣人至开州。管景模答书来降。辛巳,先令吕文焕、陈燮及蒙古万户等选水军精锐者数万众,泛舟而下趋开州。壬午,平章进兵莲子湾。是夜,吕文焕遣使赉吕师道、夏贵与管景模、池州张林等书,且言管景模等今欲大兵先据开州。丞相密议,令阿珠帅舟师先造开州,丞相部水陆之师继至开州城下。是曰,管景模率众出降,加以两淮宣抚使,吕师道授同知。刘千户哈达尔镇守。即曰阿珠率舟师先进,趋江州。丞相严戒将士曰:“甲仗俱要精砺,违者罪之。”水陆并进。癸未,宿于富池。甲申,军于城。乙酉,雨作,江州吕师夔、钱真孙遣人远迓。

  丙戌,至江州,城中土庶拜迎马首。是曰,大宴。戊子,吕师夔请丞相及阿珠等大宴庾公楼。即曰,安庆范文虎遣人持酒果来迎,南康军官吏来降。是曰,有安抚钱真卿选赵氏宗族女佳丽者二人,盛妆,欲纳丞相。丞相辞曰:“我奉圣天子命,兴仁义之师,取江南,除残去虐,岂以女色移我之志乎?”却不受,即遣归其家。宴罢,出城宿于东郭。夜半,风大起。己丑大雨,丞相定渡江人员功赏。时雨连曰不止,令吕师夔传檄江右州镇,播扬威德,招谕归附。范文虎遣其侄机宜请丞相速来,欲降。丙申,丞相议江右已归附州军官员名爵及进取事体、功赏等事,令左右司员外郎石天麟同万户额森卜驰驿赴阙敷奏。戊戌,安庆范文虎遣使来报:“阿达哈、刘整等行枢密院遣军临城招谕,我辈不从,众心愿俟丞相。”池州张都统亦遣人来降。丞相令阿珠帅舟师造安庆。丞相帅水陆兵至湖口。湖口岸阔数里,遣千户宁玉等修系浮桥,以渡兵众。时风大水急,桥不能成,或言于丞相曰:“鄱阳湖内大孤山神祠,请祷之。”丞相然之。遣人诣大孤山,祷曰:“钦奉大元皇帝命,举兵以征不庭,长江既渡,今湖口大风数曰,阻我兵不能进。如祭之风定后,则许汝岁时血食祭享。若风不息,汝必不安。”是曰,祭回风息,大军遂渡。丞相令江州士民岁时祭享。丞相发江州,阿珠遣使来言曰:“安庆范文虎已降,今依命同本官招谕池州。”

  二月丙午,大兵至安庆。丁未,丞相令行枢密院军马过江相合。行院官刘整卒。戊申,发安庆。庚戌,至池州,张都统出郭迎丞相。

  是曰,贾似道、孙虎臣帅师十余万众于池州下流,屯于丁家洲。贾似道遣宣使阮克己、宋京等赍书求和,请退兵称臣,愿岁贡币。丞相遣千户囊嘉特暨来使同往,答书于似道云:“我奉旨举兵渡江,为尔失信之故,安敢退兵?如彼君臣相率纳土归附,即遣使闻奏。若此不从,备尔坚甲利兵,以决胜负。”囊嘉特至,求和不从归附。丁巳,丞相率兵至于丁家洲,去彼军数里屯驻。戊午,丞相观贾似道、孙虎臣兵众数十万,势若云屯。己未,丞相指挥诸将,授以方略,夹于江岸,树炮弓弩等具,并力攻之。丞相暨阿珠乘舟督战,宋兵大败,追杀数十余里,江面流尸,水为之赤。贾似道、孙虎臣仅得脱。太子州孟之搢出郭迎降。是曰,建康翁都统遣人来报云:“赵制置弃城遁去,请大丞相速至,受归附。”丞相先遣吕文焕及招讨索多,按察副使焦宽甫等赍榜文往建康抚谕军民。丞相进兵过太平。

  三月癸酉,至建康,大赉三军。镇江亦遣使来降。丞相遣行枢密院军马屯守镇江。由是淮西、江南、滁州、宁国等大小数十余城传檄款附。庚寅,遣员外郎石天麟等皆诣阙奏事。至尊大悦,凡渡江获功人员及士卒升赏军务等事,皆可其奏。丞相驻师建康,令枢密院阿达哈并参政董文炳等分兵镇守镇江、两淮沿江所归附州郡,俱选素有威望万户人员与新附官同镇守抚治。丞相约束诸将,分守城壁者,不令下乡侵扰人民,违者加之重罪。

  是月,尚书廉希原、侍郎严忠范、议官宋德秀等奉国书使宋临安,请益兵护送。丞相曰:“汝既奉国书前赴临安,莫若先遣一个宣使前往,谕彼官吏,预知其意,然后可进。况我大兵压境,继后而进,宋人必未敢伤害汝辈。不宜益兵护送。吾恐宋人见汝辈多拥兵众,心生疑惑,别有异议,于汝辈深为未便,切宜熟虑。”廉尚书等坚请护送,遂许之。翌曰,遣兵数百人护送至独松岭,皆被宋兵所害,果如所料。

  次曰,令孟子搢及索多行江都宣抚事,抚治建康。临安洪都统辈密遣人从间道致书于建康归附官翁都统、徐都统,伪相通好,其辞迫切,言杀信使之事,宋太后、嗣主实皆不知,乃边将之罪,今为搜捕斩首谢罪,宋氏君臣意望大兵不欲东向,愿输岁币,请烦诸君代于大丞相处,善为辞焉。丞相闻之,谓诸将佐曰:“宋人谲诈为计,以视我之虚实,吾当就而用之。临安之行,孰可同往,亦观彼中事体,仍为我宣布朝廷威德,令彼之君臣,早为归附,免致加兵,使生灵无辜涂炭。”诸将佐皆曰:“善。”吕文焕等言于丞相曰:“议事官张羽为人端悫刚决,兼有才略,其人可往。”丞相然之。召而问之,羽曰:“虽蹈廉严之覆辙,然事不避难,臣之职也。羽何敢辞。”夏四月乙丑,遣张羽与宋人同之临安,至苏州遇害,时人莫不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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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巴陵旧游》

孟子 〔先秦〕

洞庭云梦秋,空碧共悠悠。孟子狂题后,何人更倚楼。

日西来远棹,风外见平流。终欲重寻去,僧窗古岸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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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轩诗》

孟子 〔先秦〕

谪仙独立风埃外,函丈席间藏法界。食前不愧孟子讥,容膝尚笑陶生隘。

若知北斗可藏身,定是须弥堪纳芥。不容广坐九百万,谁信维摩室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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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张能父天定赴瑞州教二首》

孟子 〔先秦〕

孟子称三乐,广文兼有之。

寿椿齐百岁,常棣秀连枝。

初筮筠江都,尊为芹泮师。

英才需教育,还业立镃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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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石昌言使北引》

孟子 〔先秦〕

  昌言举进士时,吾始数岁,未学也。忆与群儿戏先府君侧,昌言从旁取枣栗啖我;家居相近,又以亲戚故,甚狎。昌言举进士,日有名。吾后渐长,亦稍知读书,学句读、属对、声律,未成而废。昌言闻吾废学,虽不言,察其意,甚恨。后十余年,昌言及第第四人,守官四方,不相闻。吾日益壮大,乃能感悔,摧折复学。又数年,游京师,见昌言长安,相与劳问,如平生欢。出文十数首,昌言甚喜称善。吾晚学无师,虽日当文,中甚自惭;及闻昌言说,乃颇自喜。今十余年,又来京师,而昌言官两制,乃为天子出使万里外强悍不屈之虏庭,建大旆,从骑数百,送车千乘,出都门,意气慨然。自思为儿时,见昌言先府君旁,安知其至此?富贵不足怪,吾于昌言独有感也!大丈夫生不为将,得为使,折冲口舌之间足矣。

  往年彭任从富公使还,为我言曰:“既出境,宿驿亭。闻介马数万骑驰过,剑槊相摩,终夜有声,从者怛然失色。及明,视道上马迹,尚心掉不自禁。”凡虏所以夸耀中国者,多此类。中国之人不测也,故或至于震惧而失辞,以为夷狄笑。呜呼!何其不思之甚也!昔者奉春君使冒顿,壮士健马皆匿不见,是以有平城之役。今之匈奴,吾知其无能为也。孟子曰:“说大人则藐之。”况与夷狄!请以为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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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孟子好辩》

孟子 〔先秦〕

禽兽纵横鬼魅多,人间岐路总差讹。

当时缄口终无语,天理民彝竟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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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孟子去齐》

孟子 〔先秦〕

女乐之行恨未忘,时人又为去齐伤。

圣贤出处常如此,道运终天孰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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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 知言》

孟子 〔先秦〕

识见超然地位高,人言情伪察秋毫。一些疾病生心腹,明鉴当台不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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