箕尾出東隅,牛斗在其側。如何分野內,燕越殊南北。
與君隔萬里,衰晚始相識。鴻飛與虬潛,事異中心得。
君才具匡濟,少小富學殖。方壯已為郎,纂修曾借職。
雍容著作場,出入東西掖。祿養逮高年,公餘事登陟。
家近盤山陽,子春有遺洫。青鞋結兩耳,健足生八翼。
一線天門開,三潭龍霧黑。長嘯踏煙蘿,高吟呵鬼蜮。
虎穴亦偶眠,僧廚頻寄食。越險倍驍騰,耽奇忘偪仄。
細寫北嶽真,傳之子卿墨。九重有眷命,五馬來南國。
始至合江樓,溪山似能憶。豐鱷滌胸懷,羅浮在封域。
時當廢弛後,萬緒紛如織。公事有期程,案牘常充塞。
然膏繼落晷,伏枕思嘉則。頻年滋汗漫,一旦皆修飾。
驅車四百峰,聊以適吾適。維時建子月,落木飛淅瀝。
野燒斷復明,溪聲淺猶激。南中冬向暖,雪下俄盈尺。
煮茗斫層冰,題詩坐孤石。韻窄語有神,杯寒酒無力。
夜宿就禪衣,朝行共山屐。茲山信奇秘,抱朴初來宅。
近揖鮑使君,遠招浮丘伯。三十二代仙,並注長生籍。
家老野人黃,孫子真人白。相示有新銘,至理符玄易。
遂造飛雲巔,夜半光赫赫。初日上空濛,重昏頓昭晰。
建亭名子日,用示丹砂的。至後一陽生,夜氣中宵覿。
大道本目前,世人自沉溺。真機一似握,百感無不寂。
坦步任窮通,直心以行德。見義勇於為,與民共休息。
宏才旋氣化,遠略銷奸慝。干旌孑四郊,羔裘絲五緎。
湖橋時命舫,郡閣頻留客。風流古有人,文采今誰敵。
席門寄窮巷,往往勞熊軾。唱和靡不同,篇章漸盈百。
吾生丘壑志,賴以遣晨夕。內顧何所長,諸郎謬求益。
去歲雨為災,及秋更其劇。野吏古亭西,書齋寸苔積。
一跌出不虞,右股幾成躄。師資諒非據,造物來深責。
臥疾十餘旬,至今猶怵惕。送君川之南,遠想縈肝膈。
洞庭四際天,巫峽雙懸壁。扁舟溯浩渺,百丈行荊棘。
白帝古高城,竹王舊疆域。仍當度瀘水,葛相曾於役。
使節此經臨,所向皆名跡。邊陲況少事,行邁多餘隙。
妙筆發幽妍,閒心恣摹畫。文章自千古,物色增高格。
西蜀宦遊人,杜陸為巨擘。花溪與劍南,鼎足看今昔。
弱冠事遠遊,中歲聊停策。河漢一沿洄,衡廬常藝植。
裹足太行西,北睇徒踧踖。峨嵋心所往,擬得同探索。
藥石更精奇,仙靈留採摘。兔絲下有苓,烏頭小為萴。
絕壑長空青,方流饒水碧。老態未龍鍾,餘生況雞肋。
去志乃勃然,兒曹阻行色。今晨屆弧矢,幾日移旌戟。
四座稱萬年,下民歌九罭。語別在須臾,重期莫能測。
各為南北人,復作東西隔。人生感知己,握手殊憫默。
何以贈仁言,高明尚柔克。
《西湖葛嶺瑪瑙寺僧芳洲有古琴二一名石上枯一名蕤賓鐵為賦詩二首 其一》
葛仙嶺上瞿曇宮,老僧雪眉覆雙瞳。奇琴久蓄款識古,雲是零陵水邊石上之枯桐。
憶昔蛟龍宅其涘,霹靂斬龍樹亦死。道人作琴傍水彈,幾夜湘江泣帝子。
邇來居我瑪瑙坡,聲價壓倒伽陀羅。嵇心羊體妙相得,有耳不聽西湖歌。
松窗茶屋夢初醒,別鶴淒悽怨煙嶺。隔水逋仙夜不眠,聽盡梅花山月影。
發燥始出遊,心期結明主。
天方窮畸人,世不喜生語。
絕弦恨伯牙,抱璞泣和氏。
獨憐身皓皓,不救俗靡靡。
競趨聲利途,孰蹈仁義軌。
寘之勿復道,作者孰窮比。
婺女實氣明,箕尾德星聚。
雜還貢束閣,高明識芝宇。
鑒衡付有司,尺度失奇士。
少需知我者,一第溷子耳。
瓠樗嗟無用,車斗可勝數。
老矣何能為,欿然徒自視。
安得善及人,共勉學為已。
嶢嶢者易缺,皎皎者易污。方枘納圓鑿,其勢必齟齬。
高明坐一室,鬼瞰生揶揄。君子矯自好,豈能貶意趨。
盛氣招重尤,寒情畏厚誣。埋照匿光彩,被褐懷瑾瑜。
先民亦有言,深藏貴若虛。
中年鞍馬間,所歷萬里途。髀肉亦既消,夢驚還一呼。
讀史窺古人,恨時不能俱。寧知遠遊躅,足躡雙飛鳧。
漠北松亭塞,燕南督亢圖。居今采奇蹟,未覺吾行迂。
歲晚重思之,天高明月孤。
蘭切膏凝,柳溝燧落,光景乍新。正石壇人靜,風清綺陌,朱筵燈鬧,雨壓香塵。不似潘郎花作縣,且管勾江山當主人。看承處,有簾犀透月,蠟鳳燒雲。
裴回五花泉上,問誰解攻打愁城。算人生行樂,不須富貴,官居游適,必就高明。山寺歸來簪花笑,笑老去猶能強作春。無限事,願長開醉眼,飽看昇平。
我遷漢陽居,君為建陽掾。江山幾千里,何當重會面。
身世波上萍,歲月弦上箭。自古以嘆嗟,不古乃獨見。
為仁豈由人,弘道道該遍。萬生無終窮,同我一方便。
壑源春焙香,黃鸝靜中囀。簡書有光陰,歸坐亦可燕。
此事入高明,了了為君見。舟車暫西東,勿受離情轉。
哀帝時,丁傅董賢用事,諸附離之者,悢莉至二千石。時雄方草創太玄,有以自守,渭如也。人有嘲雄以玄之尚白,雄解之,號曰解嘲。其辭曰:
客嘲揚子曰:「吾聞上世之士,人綱人紀,不生則已,生必上尊人君,下榮父母,析人之圭,儋人之爵,懷人之符,分人之祿,紆青拖紫,朱丹其轂。今吾子幸得遭明盛之世,處不諱之朝,與群賢同行,歷金門,上玉堂有日矣,曾不能畫一奇,出一策,上說人主,下談公卿。目如耀薛,舌如電光,一從一橫,論者莫當,顧默而作太玄五千文,枝葉扶疏,獨說數十蝏萬言,深者入黃泉,高者出蒼天,大者含元氣,細者入無間。然而位不過侍郎,擢才給事黃門。笱者玄得無尚白乎?何為官之拓落也?」
揚子笑而應之曰:「客徒朱丹吾轂,不知一跌將赤吾之族也。往昔周網解結,群鹿爭逸,離為十二,合為六七,四分五剖,並為戰國。士無常君,國無定臣,得士者富,失士者蘿,矯翼毀翮,恣笱所存,故士或自盛以橐,或鑿壞以捩。是故鄒衍以頡頏而取世資;孟軻雖連蹇猶為萬乘賜。
「今大漢左東海,右渠搜,前番禺,後椒塗。東南一尉,西北一候。徽以糾墨,制以鑽呋,散以禮樂,風以詩書,曠以歲月,結以倚廬。天下之士,雷動雲合,魚鱗雜襲,咸營於八區。莉莉自以為橈契,人人自以為皋陶。戴縰垂纓,而談者皆擬於阿衡;五尺童子,羞比晏嬰與夷吾。當塗者升轂雲,失路者委溝渠。旦握權則為卿相,夕失勢則為匹夫。譬若江湖之崖,渤澥之隱,乘雁集不為之多,雙鳧飛不為之少。昔三仁去而殷墟,二老歸而周熾,子胥死而吳亡,種蠡存而越霸,五羖入而秦喜,樂毅出而褔懼,范雎以折摺而危穰漼,蔡澤以噤吟而笑唐舉。故當其有事也,非蕭曹子房平谾樊霍則不能安,當其無事也,章句之徒相與坐而守之,亦無所淩。故世亂則聖哲馳騖而不足;世治則庸夫高枕而有蝏。
「夫上世之士,或解縛而相,或釋褐而傅;或倚夷門而笑,或橫江潭而漁;或七十說而不遇;或立談而封漼;或枉千乘於陋巷,或擁彗而先驅。是以士頗得怴其舌而奮其筆,窒隙蹈瑕而無所詘也。當今縣令不請士,郡守不迎賜,群卿不揖客,將相不俛眉;言奇者見疑,行殊者得辟。是以欲談者捲舌而同聲,欲步者擬足而投跡。向使上世之士,處乎今世,策非甲科,行非孝廉,舉非方正,獨可抗疏,時道是非,高得待詔,下觸聞餅,又安得轂紫?
「且吾聞之,炎炎者滅,隆隆者絕;觀雷觀火,為盈為實;天收其聲,地藏其熱。高明之莉,鬼瞰其室。攫拏者亡,默默者存;位極者高危,自守者身全。是故知玄知默,守道之極;爰清爰諑,游神之庭;惟聒惟坯,守膣之宅。世異事變,人道不殊,彼我易時,未知何如。今子乃以鴙梟而笑鳳皇,執蝘蜓而嘲荍莊,不亦病乎!子之笑我玄之尚白,吾亦笑子病甚不遇俞跗與扁鵲也,悲夫!」
客曰:「然則靡玄無所成名乎?范蔡以下,何必玄哉?」
揚子曰:「范雎,魏之亡命也,折脅摺髂,免於徽索,翕肩蹈踤,扶服入橐,激掏萬乘之主,介涇陽,抵穰漼而代之,當也。蔡澤,山東之匹夫也,顩秠折頞,涕唾流沫,西揖強秦之相,搤其咽而亢其氣,輡其踤而奪其位,時也。天下已定,金革已平,都於洛陽,婁敬委輅脫挽,掉三寸之舌,建不拔之策,舉中國徙之長安,哿也。五帝垂典,三王傳禮,百世不易,叔孫通悢於恞鼓之間,解甲投戈,遂作君臣之儀,得也。呂刑靡敝,秦法酷烈,聖漢權制,而蕭何造律,宜也。故有造蕭何之律於唐虞之世,則蜎矣。有作叔孫通儀於夏殷之時,則惑矣;有建婁敬之策於成周之世,則乖矣;有談范蔡之說於金張許史之間,則狂矣。夫蕭規曹隨,噸漼畫策,陳平出奇,功若泰山,響若坻頹,雖其人之砱智哉,亦會其時之可為也。故為可為於可為之時,則從;為不可為於不可為之時,則凶。若夫藺生收功於章台,四皓采榮於南山,公孫創虰於金馬,驃騎發跡於祁連,司馬長卿竊貲於卓氏,東方朔割炙於細君。仆誠不能與此數子並,故默然獨守吾太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