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渤築長堤,三千五百尺。為我絕平湖,遂識柴桑宅。
高人淡無營,小室自生白。倚壁橫兩床,並坐可四客。
時聞蒼蠅館,不厭蝸牛馘。誰知湖尾山,抱負縈水石。
繁陰庇芳姿,收拾在幾席。天地本高明,胸次有寬窄。
固應世外境,頗與俗眼隔。我欲為君留,雨意良霂霢。
對眠分小窗,夜語要劇會。須臾攜被來,更待風雨夕。
一輪推起滄溟底,高明朗開天際。冷浸銀河。光凝玉宇,人在層樓無寐。
浮生倦矣。嘆春去秋來,幾團愁思。念故傷離,此宵流盡不平淚。
飛觴誰又作賦,更羈人戍婦,杯酒應醉。鐵馬宵征,金鉦夜起,亦有英雄豪氣。
姮娥恁似。問煉就銀蟾,屏除纖翳。冷遍塵寰,幾人心似水。
西園公,無名氏,老向人間亦徒爾。六身二首是耶非,人說明朝七十四。
七十四,可若何,一不為少百不多。踽踽涼涼心悄悄,行吟澤畔空婆娑。
覿面相逢人不識,縮踵卻行猶畏跡。莫怪窮猿好擇林,自是放豚難入笠。
非仙非佛亦非儒,半農半圃半樵漁。有時冠履自桎梏,兒童笑唾鬼揶揄。
自惜當年好身手,轉瞬如何成老丑。頭童齒落面凍梨,兩足蹣跚柳生肘。
目昏耳聵非故吾,掉頭不受人招呼。昔為長物今棄物,止有一口常胡盧。
終日胡盧有何意,傀儡登場滿街市。一雙白眼瞪不開,兩豆何妨堅塞耳。
尚留一腕能匠心,賦成不換長門金。據梧時讀太昊易,擁膝惟賡梁甫吟。
今夕何夕雲除夕,兒女燈前皆繞膝。柏酒椒盤爭獻翁,願翁百歲皆康吉。
翁言爾且打灰堆,如意今從彭蠡來。餔糟請共醉司命,沿街更莫賣痴呆。
痴呆還與阿翁買,買得痴呆長自在。痴呆若早還阿翁,何致胸中常磊磈。
問翁何事耳失聰,鶡冠免洗將無同。烱烱欲收岩下電,得無負此青方瞳。
知翁視聽故無患,聰明自誤常嗟嘆。雷霆過耳若罔聞,不放乾坤入吾眼。
阿翁好語兒與孫,今宵婪尾須盤桓。李畋深宵喧嚗竹,山魈白晝如雲屯。
虎皮金目竟何益,自昔高明鬼瞰室。且將竿燎照污邪,共祝明年瓶滿粒。
兒孫酒罷休嗷嗷,副在名山付汝曹。有口須吞豫讓炭,療飢不乞於陵螬。
園公名氏亦難記,交絕途窮蹤跡秘。但聞常入鳥獸群不驚,可是崇禎四年混沌氏。
貴賤本殊倫,禍福無常理。大寶不發光,常恐逼神忌。
寧作井中泥,毋為江上水。水清起波瀾,泥濁甘同棄。
寧為井中蛙,毋作枝間翠。枝高弋者慕,井深終有底。
達人置其身,不以眾趨地。卑污勝高明,高明吾深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