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文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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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工部文侍郎周翰郭熙平远二首一》

晁补之 〔宋代〕

漁村半落楚江邊,林外秋原雨外天。

誰倚竹樓邀大艑,天涯暮色已蒼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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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工部文侍郎周翰郭熙平远二首二》

晁补之 〔宋代〕

洞庭木落萬波秋,說與南人亦自愁。

欲指吳松何處是,一行征雁海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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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赵氏昆季书院因与会文并率尔投赠》

卢纶 〔唐代〕

詩禮挹餘波,相歡在琢磨。

琴尊方會集,珠玉忽駢羅。

謝族風流盛,於門福慶多。

花攢騏驥櫪,錦絢鳳凰窠。

詠雪因饒妹,書經為愛鵝。

仍聞廣練被,更有遠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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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食日示宗文、宗武》

杜甫 〔唐代〕

消渴游江漢,羈棲尚甲兵。

幾年逢熟食,萬里逼清明。

松柏邛山路,風花白帝城。

汝曹催我老,回首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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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恋花(密州冬夜文安国席上作)》

苏轼 〔宋代〕

簾外東風交雨霰。

簾里佳人,笑語如鶯燕。

深惜今年正月暖。

燈光酒色搖金盞。

摻鼓漁陽撾未遍。

舞褪瓊釵,汗濕香羅軟。

今夜何人吟古怨。

清詩未就冰生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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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次东亭献郑州宋使君文》

储光羲 〔唐代〕

自初賓上國,乃到鄒人鄉。

曾點與曾子,俱升闕里堂。

武皇恢大略,逸翮思寥廓。

三居清憲台,兩拜文昌閣。

為道既貞信,處名猶謇諤。

鐵柱勵風威,錦軸含光輝。

夜聞持簡立,朝看伏奏歸。

洞門清佩響,廣路玉珂飛。

驤首入丹掖,摶空趨太微。

絲綸逢聖主,出入飄華組。

愔愔宿帝梧,侃侃居文府。

海內語三獨,朝端謀六戶。

善計在弘羊,清嚴歸仲舉。

侍郎跨方朔,中丞蔑周處。

天眷擇循良,惟賢降寵章。

分符指聊攝,為政本農桑。

籍籍歌五袴,祁祁頌千箱。

隨車微雨灑,逐扇清風颺.既以遷列國,復茲鄰帝鄉。

褰帷乃仍舊,坐嘯非更張。

居敬物無擾,履端人自康。

薄游出京邑,引領東南望。

林晚鳥雀噪,田秋稼穡黃。

成皋天地險,廣武征戰場。

道喪苦兵賦,時來開井疆。

霏霏渠門色,晻晻制岩光。

徒念京索近,獨悲溱洧長。

大明潛照耀,淑慝自昭彰。

昔歲幸西土,今茲歸洛陽。

同焉知鄭伯,當輔我周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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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从方秀川与刘评事文同宿》

张说 〔唐代〕

方秀美盤游,頻年降天罕。

水共伊川接,山將闕門斷。

捧日照恩華,攀雲引疲散。

野宿霜入帳,孤衾寒不暖。

靜聞宮漏疏,臥視庭月滿。

開爐命溫酎,中夜發清管。

風送關山長,氣遒星歲短。

寓言情思愜,適興真意坦。

寰中病羈掛,方外嫌縱誕。

願君樂盛時,無嗟帶纕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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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十二郎文》

少年 〔唐代〕

年、月、日,季父愈聞汝喪之七日,乃能銜哀致誠,使建中遠具時羞之奠,告汝十二郎之靈:嗚呼!吾少孤,及長,不省所怙,惟兄嫂是依。中年,兄歿南方,吾與汝俱幼,從嫂歸葬河陽。既又與汝就食江南。零丁孤苦,未嘗一日相離也。吾上有三兄,皆不幸早世。承先人後者,在孫惟汝,在子惟吾。兩世一身,形單影隻。嫂嘗撫汝指吾而言曰:「韓氏兩世,惟此而已!」汝時尤小,當不復記憶。吾時雖能記憶,亦未知其言之悲也。吾年十九,始來京城。其後四年,而歸視汝。又四年,吾往河陽省墳墓,遇汝從嫂喪來葬。又二年,吾佐董丞相於汴州,汝來省吾。止一歲,請歸取其孥。明年,丞相薨。吾去汴州,汝不果來。是年,吾佐戎徐州,使取汝者始行,吾又罷去,汝又不果來。吾念汝從於東,東亦客也,不可以久;圖久遠者,莫如西歸,將成家而致汝。嗚呼!孰謂汝遽去吾而歿乎!吾與汝俱少年,以為雖暫相別,終當久相與處。故舍汝而旅食京師,以求斗斛之祿。誠知其如此,雖萬乘之公相,吾不以一日輟汝而就也。去年,孟東野往。吾書與汝曰:「吾年未四十,而視茫茫,而發蒼蒼,而齒牙動搖。念諸父與諸兄,皆康強而早世。如吾之衰者,其能久存乎?吾不可去,汝不肯來,恐旦暮死,而汝抱無涯之戚也!」孰謂少者歿而長者存,強者夭而病者全乎!嗚呼!其信然邪?其夢邪?其傳之非其真邪?信也,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乎?汝之純明而不克蒙其澤乎?少者、強者而夭歿,長者、衰者而存全乎?未可以為信也。夢也,傳之非其真也,東野之書,耿蘭之報,何為而在吾側也?嗚呼!其信然矣!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矣!汝之純明宜業其家者,不克蒙其澤矣!所謂天者誠難測,而神者誠難明矣!所謂理者不可推,而壽者不可知矣!雖然,吾自今年來,蒼蒼者或化而為白矣,動搖者或脫而落矣。毛血日益衰,志氣日益微,幾何不從汝而死也。死而有知,其幾何離;其無知,悲不幾時,而不悲者無窮期矣。汝之子始十歲,吾之子始五歲。少而強者不可保,如此孩提者,又可冀其成立邪?嗚呼哀哉!嗚呼哀哉!汝去年書云:「比得軟腳病,往往而劇。」吾曰:「是疾也,江南之人,常常有之。」未始以為憂也。嗚呼!其竟以此而殞其生乎?抑別有疾而至斯極乎?汝之書,六月十七日也。東野雲,汝歿以六月二日;耿蘭之報無月日。蓋東野之使者,不知問家人以月日;如耿蘭之報,不知當言月日。東野與吾書,乃問使者,使者妄稱以應之乎。其然乎?其不然乎?今吾使建中祭汝,吊汝之孤與汝之乳母。彼有食,可守以待終喪,則待終喪而取以來;如不能守以終喪,則遂取以來。其餘奴婢,並令守汝喪。吾力能改葬,終葬汝於先人之兆,然後惟其所願。嗚呼!汝病吾不知時,汝歿吾不知日,生不能相養於共居,歿不得撫汝以盡哀,斂不憑其棺,窆不臨其穴。吾行負神明,而使汝夭;不孝不慈,而不能與汝相養以生,相守以死。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與吾形相依,死而魂不與吾夢相接。吾實為之,其又何尤!彼蒼者天,曷其有極!自今已往,吾其無意於人世矣!當求數頃之田於伊潁之上,以待餘年,教吾子與汝子,幸其成;長吾女與汝女,待其嫁,如此而已。嗚呼,言有窮而情不可終,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嗚呼哀哉!尚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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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洛中焦右伯文兆》

董其昌 〔明代〕

雄藩河朔帶澶淵,右轄勛名兩地傳。

菡萏風清沙際路,萑符電掃澤中煙。

大夫雅善登高賦,遊子秋停苦雨篇。

見說圯橋多秘授,行應執契靜三邊。

《祭鳄鱼文》

韩愈 〔唐代〕

維年月日,潮州刺史韓愈使軍事衙推秦濟,以羊一、豬一,投惡溪之潭水,以與鱷魚食,而告之曰:昔先王既有天下,列山澤,罔繩擉刃,以除蟲蛇惡物為民害者,驅而出之四海之外。

及後王德薄,不能遠有,則江漢之間,尚皆棄之以與蠻、夷、楚、越;況潮嶺海之間,去京師萬里哉!鱷魚之涵淹卵育於此,亦固其所。

今天子嗣唐位,神聖慈武,四海之外,六合之內,皆撫而有之;況禹跡所揜,揚州之近地,刺史、縣令之所治,出貢賦以供天地宗廟百神之祀之壤者哉?鱷魚其不可與刺史雜處此土也。

刺史受天子命,守此土,治此民,而鱷魚睅然不安溪潭,據處食民畜、熊、豕、鹿、獐,以肥其身,以種其子孫;與刺史亢拒,爭為長雄;刺史雖駑弱,亦安肯為鱷魚低首下心,伈伈睍睍,為民吏羞,以偷活於此邪!且承天子命以來為吏,固其勢不得不與鱷魚辨。

鱷魚有知,其聽刺史言:潮之州,大海在其南,鯨、鵬之大,蝦、蟹之細,無不歸容,以生以食,鱷魚朝發而夕至也。

今與鱷魚約:盡三日,其率醜類南徙於海,以避天子之命吏;三日不能,至五日;五日不能,至七日;七日不能,是終不肯徙也。

是不有刺史、聽從其言也;不然,則是鱷魚冥頑不靈,刺史雖有言,不聞不知也。

夫傲天子之命吏,不聽其言,不徙以避之,與冥頑不靈而為民物害者,皆可殺。

刺史則選材技吏民,操強弓毒矢,以與鱷魚從事,必盡殺乃止。

其無悔!。

《吊古战场文》

李华 〔唐代〕

浩浩乎,平沙無垠,夐不見人。

河水縈帶,群山糾紛。

黯兮慘悴,風悲日曛。

蓬斷草枯,凜若霜晨。

鳥飛不下,獸鋌亡群。

亭長告余曰:「此古戰場也,常覆三軍。

往往鬼哭,天陰則聞。

」傷心哉!秦歟漢歟?將近代歟?吾聞夫齊魏徭戍,荊韓召募。

萬里奔走,連年暴露。

沙草晨牧,河冰夜渡。

地闊天長,不知歸路。

寄身鋒刃,腷臆誰愬?秦漢而還,多事四夷,中州耗斁,無世無之。

古稱戎夏,不抗王師。

文教失宣,武臣用奇。

奇兵有異於仁義,王道迂闊而莫為。

嗚呼噫嘻!吾想夫北風振漠,胡兵伺便。

主將驕敵,期門受戰。

野豎旌旗,川回組練。

法重心駭,威尊命賤。

利鏃穿骨,驚沙入面,主客相搏,山川震眩。

聲析江河,勢崩雷電。

至若窮陰凝閉,凜冽海隅,積雪沒脛,堅冰在須。

鷙鳥休巢,征馬踟躕。

繒纊無溫,墮指裂膚。

當此苦寒,天假強胡,憑陵殺氣,以相剪屠。

徑截輜重,橫攻士卒。

都尉新降,將軍復沒。

屍踣巨港之岸,血滿長城之窟。

無貴無賤,同為枯骨。

可勝言哉!鼓衰兮力竭,矢盡兮弦絕,白刃交兮寶刀折,兩軍蹙兮生死決。

降矣哉,終身夷狄;戰矣哉,暴骨沙礫。

鳥無聲兮山寂寂,夜正長兮風淅淅。

魂魄結兮天沉沉,鬼神聚兮雲冪冪。

日光寒兮草短,月色苦兮霜白。

傷心慘目,有如是耶!吾聞之:牧用趙卒,大破林胡,開地千里,遁逃匈奴。

漢傾天下,財殫力痡。

任人而已,豈在多乎!周逐獫狁,北至太原。

既城朔方,全師而還。

飲至策勛,和樂且閒。

穆穆棣棣,君臣之間。

秦起長城,竟海為關。

荼毒生民,萬里朱殷。

漢擊匈奴,雖得陰山,枕骸徧野,功不補患。

蒼蒼蒸民,誰無父母?提攜捧負,畏其不壽。

誰無兄弟?如足如手。

誰無夫婦?如賓如友。

生也何恩,殺之何咎?其存其沒,家莫聞知。

人或有言,將信將疑。

悁悁心目,寤寐見之。

布奠傾觴,哭望天涯。

天地為愁,草木淒悲。

弔祭不至,精魂無依。

必有凶年,人其流離。

嗚呼噫嘻!時耶命耶?從古如斯!為之奈何?守在四夷。

《过永乐文长老已卒》

苏轼 〔宋代〕

初驚鶴瘦不可識,旋覺雲歸無處尋。

三過門間老病死,一彈指頃去來今。

存亡慣見渾無淚,鄉井難忘尚有心。

欲向錢塘訪圓澤,葛洪川畔待秋深。

《祭十二郎文》

韩愈 〔唐代〕

年、月、日,季父愈聞汝喪之七日,乃能銜哀致誠,使建中遠具時羞之奠,告汝十二郎之靈:嗚呼!吾少孤,及長,不省所怙,惟兄嫂是依。

中年兄歿南方,吾與汝俱幼,從嫂歸葬河陽。

既又與汝就食江南,零丁孤苦,未嘗一日相離也。

吾上有三兄,皆不幸早世。

承先人後者,在孫惟汝,在子惟吾。

兩世一身,形單影隻。

嫂嘗撫汝指吾而言曰:「韓氏兩世,惟此而已!」汝時尤小,當不復記憶;吾時雖能記憶,亦未知其言之悲也。

吾年十九,始來京城。

其後四年,而歸視汝。

又四年,吾往河陽省墳墓,遇汝從嫂喪來葬。

又二年,吾佐董丞相於汴州,汝來省吾,止一歲,請歸取其孥。

明年,丞相薨,吾去汴州,汝不果來。

是年,吾佐戎徐州,使取汝者始行,吾又罷去,汝又不果來。

吾念汝從於東,東亦客也,不可以久;圖久遠者,莫如西歸,將成家而致汝。

嗚呼!孰謂汝遽去吾而歿乎!吾與汝俱少年,以為雖暫相別,終當久相與處。

故舍汝而旅食京師,以求斗斛之祿。

誠知其如此,雖萬乘之公相,吾不以一日輟汝而就也。

去年,孟東野往,吾書與汝曰:「吾年未四十,而視茫茫,而發蒼蒼,而齒牙動搖。

念諸父與諸兄,皆康強而早世,如吾之衰者,其能久存乎?吾不可去,汝不肯來,恐旦暮死,而汝抱無涯之戚也。

」孰謂少者歿而長者存,強者夭而病者全乎?嗚呼!其信然邪?其夢邪?其傳之非其真邪?信也,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乎?汝之純明而不克蒙其澤乎?少者強者而夭歿,長者衰者而存全乎?未可以為信也!夢也,傳之非其真也,東野之書,耿蘭之報,何為而在吾側也?嗚呼!其信然矣!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矣,汝之純明宜業其家者,不克蒙其澤矣。

所謂天者誠難測,而神者誠難明矣。

所謂理者不可推,而壽者不可知矣。

雖然,吾自今年來,蒼蒼者或化而為白矣;動搖者或脫而落矣,毛血日益衰,志氣日益微,幾何不從汝而死也?死而有知,其幾何離?其無知,悲不幾時,而不悲者無窮期矣。

汝之子始十歲,吾之子始五歲,少而強者不可保,如此孩提者,又可冀其成立邪?嗚呼哀哉!嗚呼哀哉!汝去年書云:「比得軟腳病,往往而劇。

」吾曰:「是疾也,江南之人,常常有之。

」未始以為憂也。

嗚呼, 其竟以此而殞其生乎?抑別有疾而至斯極乎?汝之書,六月十七日也;東野雲,汝歿以六月二日;耿蘭之報無月日。

蓋東野之使者不知問家人以月日,如耿蘭之報,不知當言月日。

東野與吾書,乃問使者,使者妄稱以應之乎。

其然乎?其不然乎?今吾使建中祭汝,吊汝之孤與汝之乳母。

彼有食可守,以待終喪,則待終喪而取以來;如不能守以終喪,則遂取以來。

其餘奴婢,並令守汝喪。

吾力能改葬,終葬汝於先人之兆,然後惟其所願。

嗚呼!汝病吾不知時,汝歿吾不知日,生不能相養以共居,歿不能撫汝以盡哀,斂不憑其棺,窆不臨其穴。

吾行負神明,而使汝夭。

不孝不慈,而不得與汝相養以生,相守以死。

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與吾形相依,死而魂不與吾夢相接,吾實為之,其又何尤!彼蒼者天,曷其有極!自今已往,吾其無意於人世矣!當求數頃之田於伊、潁之上,以待餘年。

教吾子與汝子,幸其成;長吾女與汝女,待其嫁,如此而已。

嗚呼,言有窮而情不可終,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嗚呼哀哉!尚饗!。

《齐桓晋文之事》

孟子及弟子 〔先秦〕

齊宣王問曰:「齊桓、晉文之事可得聞乎?」孟子對曰:「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後世無傳焉,臣未之聞也。

無以,則王乎?」曰:「德何如則可以王矣?」曰:「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

」曰:「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乎哉?」曰:「可。

」曰:「何由知吾可也?」曰:「臣聞之胡齕曰:王坐於堂上,有牽牛而過堂下者,王見之,曰:『牛何之?』對曰:『將以釁鐘。

』王曰:『舍之!吾不忍其觳觫,若無罪而就死地。

』對曰:『然則廢釁鐘與?』曰:『何可廢也,以羊易之。

』不識有諸?」曰:「有之。

」曰:「是心足以王矣。

百姓皆以王為愛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

」王曰:「然,誠有百姓者。

齊國雖褊小,吾何愛一牛?即不忍其觳觫,若無罪而就死地,故以羊易之也。

」曰:「王無異於百姓之以王為愛也。

以小易大,彼惡知之?王若隱其無罪而就死地,則牛羊何擇焉?」王笑曰:「是誠何心哉?我非愛其財而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謂我愛也。

」曰:「無傷也,是乃仁術也,見牛未見羊也。

君子之於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

是以君子遠庖廚也。

」王說,曰:「《詩》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

』夫子之謂也。

夫我乃行之,反而求之,不得吾心;夫子言之,於我心有戚戚焉。

此心之所以合於王者,何也?」曰:「有復於王者曰:『吾力足以舉百鈞,而不足以舉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見輿薪。

』則王許之乎?」曰:「否!」「今恩足以及禽獸,而功不至於百姓者,獨何與?然則一羽之不舉,為不用力焉;輿薪之不見,為不用明焉;百姓之不見保,為不用恩焉。

故王之不王,不為也,非不能也。

」曰:「不為者與不能者之形,何以異?」曰:「挾太山以超北海,語人曰:『我不能。

』是誠不能也。

為長者折枝,語人曰:『我不能。

』是不為也,非不能也。

故王之不王,非挾太山以超北海之類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類也。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於掌。

《詩》云:『刑於寡妻,至於兄弟,以御於家邦。

』言舉斯心加諸彼而已。

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無以保妻子。

古之人所以大過人者,無他焉,善推其所為而已矣。

今恩足以及禽獸,而功不至於百姓者,獨何與?權,然後知輕重;度,然後知長短。

物皆然,心為甚。

王請度之!「抑王興甲兵,危士臣,構怨於諸侯,然後快於心與?」王曰:「否,吾何快於是?將以求吾所大欲也。

」曰:「王之所大欲,可得聞與?」王笑而不言。

曰:「為肥甘不足於口與?輕暖不足於體與?抑為采色不足視於目與?聲音不足聽於耳與?便嬖不足使令於前與?王之諸臣皆足以供之,而王豈為是哉?」曰:「否,吾不為是也。

」曰:「然則王之所大欲可知已:欲闢土地,朝秦楚,蒞中國而撫四夷也。

以若所為,求若所欲,猶緣木而求魚也。

」王曰:「若是其甚與?」曰:「殆有甚焉。

緣木求魚,雖不得魚,無後災;以若所為,求若所欲,盡心力而為之,後必有災。

」曰:「可得聞與?」曰:「鄒人與楚人戰,則王以為孰勝?」曰:「楚人勝。

」曰:「然則小固不可以敵大,寡固不可以敵眾,弱固不可以敵強。

海內之地,方千里者九,齊集有其一。

以一服八,何以異於鄒敵楚哉?盍亦反其本矣?今王發政施仁,使天下仕者皆欲立於王之朝,耕者皆欲耕於王之野,商賈皆欲藏於王之市,行旅皆欲出於王之塗,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愬於王。

其若是,孰能御之?」王曰:「吾惛,不能進於是矣。

願夫子輔吾志,明以教我。

我雖不敏,請嘗試之。

」曰:「無恆產而有恆心者,惟士為能。

若民,則無恆產,因無恆心。

苟無恆心,放辟邪侈,無不為已。

及陷於罪,然後從而刑之,是罔民也。

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為也?是故明君制民之產,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樂歲終身飽,凶年免於死亡;然後驅而之善,故民之從之也輕。

今也制民之產,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樂歲終身苦,凶年不免於死亡。

此惟救死而恐不贍,奚暇治禮義哉?王欲行之,則盍反其本矣;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雞、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畝之田,勿奪其時,八口之家可以無飢矣;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頒白者不負戴於道路矣。

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飢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

《文与可画筼筜谷偃竹记》

苏轼 〔宋代〕

竹之始生,一寸之萌耳,而節葉具焉。

自蜩腹蛇蚹以至於劍拔十尋者,生而有之也。

今畫者乃節節而為之,葉葉而累之,豈復有竹乎?故畫竹,必先得成竹於胸中,執筆熟視,乃見其所欲畫者,急起從之,振筆直遂,以追其所見,如兔起鶻落,少縱則逝矣。

與可之教予如此。

予不能然也,而心識其所以然。

夫既心識其所以然而不能然者,內外不一,心手不相應,不學之過也。

故凡有見於中而操之不熟者,平居自視瞭然,而臨事忽焉喪之,豈獨竹乎?子由為《墨竹賦》以遺與可曰:「庖丁,解牛者也,而養生者取之;輪扁,斫輪者也,而讀書者與之。

今夫夫子之託於斯竹也,而予以為有道者,則非邪?」子由未嘗畫也,故得其意而已。

若予者,豈獨得其意,並得其法。

與可畫竹,初不自貴重,四方之人,持縑素而請者,足相躡於其門。

與可厭之,投諸地而罵曰:「吾將以為襪!」士大夫傳之,以為口實。

及與可自洋州還,而余為徐州。

與可以書遺余曰:「近語士大夫,吾墨竹一派,近在彭城,可往求之。

襪材當萃於子矣。

」書尾複寫一詩,其略云:「擬將一段鵝溪絹,掃取寒梢萬尺長。

」予謂與可:「竹長萬尺,當用絹二百五十匹,知公倦於筆硯,願得此絹而已!」與可無以答,則曰:「吾言妄矣,世豈有萬尺竹哉?」余因而實之,答其詩曰:「世間亦有千尋竹,月落庭空影許長。

」與可笑曰:「蘇子辯矣,然二百五十匹絹,吾將買田而歸老焉。

」因以所畫《篔簹谷偃竹》遺予曰:「此竹數尺耳,而有萬尺之勢。

」篔簹谷在洋州,與可嘗令予作《洋州三十詠》,《篔簹谷》其一也。

予詩云:「漢川修竹賤如蓬,斤斧何曾赦籜龍。

料得清貧饞太守,渭濱千畝在胸中。

」與可是日與其妻游谷中,燒筍晚食,發函得詩,失笑噴飯滿案。

元豐二年正月二十日,與可沒於陳州。

是歲七月七日,予在湖州曝書畫,見此竹,廢卷而哭失聲。

昔曹孟德祭橋公文,有車過腹痛之語。

而余亦載與可疇昔戲笑之言者,以見與可於予親厚無間如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