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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邊

潛夫論

〔子部〕

夫制國者,必照察遠近之情偽〔二〕,預禍福之所從來〔三〕,乃能盡群臣之筋力〔四〕,而保興其邦家〔五〕。

〔一〕○鐸按:驅民內遷,前二篇已斥其謬矣。非但不可遷也,更當勸民往實之。此篇闡發實邊之要義。

〔二〕僖廿八年左傳云:「民之情偽,盡知之矣。」

〔三〕「預」下脫一字。說苑權謀篇云:「知命者預見存亡禍福之原。」呂氏春秋召類篇云:「禍福之所自來,眾人以為命焉,不知其所由。」

〔四〕莊子徐■鬼篇云:「筋力之士矜難。」

〔五〕詩瞻彼洛矣云:「保其家邦。」

前羌始叛,草創新起,器械未備,虜或持銅鏡以象兵,或負板案以類楯,惶懼擾攘,未能相持。一城易制爾〔一〕,郡縣皆大熾〔二〕。及百姓暴被殃禍,亡失財貨,人哀奮怒,各欲報讎〔三〕,而將帥皆怯劣軟弱,不敢討擊,但坐調文書,以欺朝廷〔四〕。實殺民百則言一,殺虜一則言百;或虜實多而謂之少,或實少而謂之多〔五〕。傾側巧文,要取便身利己,而非獨憂國之大計,哀民之死亡也〔六〕。

〔一〕御覽三百五十七作「遑遽擾攘,未能相一,誠易制也」。

〔二〕後漢書西羌傳論云:「永初之閒,群種蜂起。自西戎作逆,未有陵斥上國若斯其熾也。」詩六月云:「玁狁孔熾」,毛傳:「熾,盛也。」續漢書五行志云:「奸慝大熾。」王先生云:『「郡縣」下有脫文,宜言郡縣不為意以至寇熾之事。』

〔三〕「哀」當作「褱」,與「懷」同。史記司馬相如傳喻巴蜀檄云:「人懷怒心,如報私讎。」

〔四〕史記李斯傳云:「高聞其文書相往來。」漢書匈奴傳顏師古註:「調,發也。」

〔五〕後漢書皇甫規傳云:「羌戎潰叛,不由承平,皆由邊將失於綏御,乘常守安,則加侵暴,苟競小利,則致大害,微勝則虛張首級,軍敗則隱匿不言。」按規所言,乃永和時事,而情狀正與此同。漢書王莽傳田況上言亦云:「盜賊始發,其原甚微,非部吏、伍人所能禽也。咎在長吏不為意,縣欺其郡,郡欺朝廷,實百言十,實千言百。朝廷忽略,不輒督責,遂至延曼連州。」

〔六〕韓非子外儲說左下:『●危曰:「公傾側法令。」』漢書刑法志宣帝詔曰:「閒者吏用法,巧文寢深。」趙充國傳:『充國曰:「諸君但欲便文自營,非為公家忠計也。」』按「便身利己」即賈誼傳所云「見利則逝,見便則奪,有便吾身者,則欺賣而利之」也。

又放散錢穀,殫盡府庫,乃復從民假貸,強奪財貨。千萬之家,削身無餘,萬民匱〔一〕竭,因隨以死亡者,皆吏所餓殺也〔二〕。其為酷痛,甚於逢虜〔三〕。寇鈔賊虜,忽然而過,未必死傷。至吏〔四〕所搜索剽奪〔五〕,游踵塗地〔六〕,或覆宗滅族,絕無種類;或孤婦女〔七〕,為人奴婢,遠見販賣〔八〕,至令〔九〕不能自活〔一0〕者,不可勝數也〔一一〕。此之感天致災,尤逆陰陽〔一二〕。

〔一〕「匱」舊作「遺」。○鐸按:下文「又遭蝗旱飢遺」,又引周書「其民可遺竭也」,誤並與此同。唐人書「匚」或變作「●」,見干祿字書。「匱」作「●」,故誤為「遺」矣。

〔二〕後漢書龐參傳云:「比年羌寇特困隴右,供徭賦役,為損日滋,官負人責,數十億萬。今復募發百姓,調取谷帛,衒賣什物,以應吏求。外傷羌虜,內困征賦,縣官不足,輒貸於民。民已窮矣,將從誰求?」西羌傳云:「自羌叛十餘年閒,兵連師老,不暫寧息。軍旅之費,轉運委輸,用二百四十餘億,府帑空竭,延及內郡。邊民死者,不可勝數,幷、涼二州,遂至虛耗。」

〔三〕後漢書南蠻傳:『中郎將尹就討益州叛羌,益州諺曰:「虜來尚可,尹來殺我。」』王氏所言,正指就等。漢書王莽傳云:『田況言:「今空復多出將率,郡縣苦之,反甚於賊。」』又云:『太師、更始合將銳士十餘萬人,所過放縱。東方為之語曰:「寧逢赤眉,不逢太師。太師尚可,更始殺我。」卒如田況之言。』意與此同。

〔四〕「吏」舊作「使」。

〔五〕方言云:「搜、略,求也。就室曰搜,於道曰略。」說文云:「●,入家搜也。」經典通用「索」。

〔六〕「游」當為「旋」。漢書王子侯表序云:「旋踵亦絕。」晁錯傳云:「前死不還踵」,顏師古註:『還,讀曰「旋」。旋踵,迴旋其足也。』蒯通傳云:「劉、項分爭,使人肝腦塗地。」

〔七〕王先生云:『「孤」下當有脫字。』繼培按:當作「幼孤」。史記司馬相如傳云:「幼孤為奴。」或云:「孤婦女,謂略取婦女,使之孤獨也。」漢書南粵傳文帝賜佗書云:「寡人之妻,孤人之子。」○鐸按:或說是。孤,使動詞。

〔八〕後漢書光武帝紀建武七年詔:「吏人遭飢亂,及為青、徐賊所略,為奴婢下妻,欲去留者,恣聽之。敢拘制不還,以賣人法從事。」晉書刑法志陳群新律序云:「舊律,盜律有和賣買人。」

〔九〕「令」舊作「今」。

〔一0〕「活」舊作「治」。

〔一一〕「也」字疑衍。○鐸按:「也」字當在「陰陽」下。

〔一二〕漢書嚴助傳淮南王安上書云:「臣聞軍旅之後,必有凶年。言民之各以其愁苦之氣,薄陰陽之和,感天地之精,而災氣為之生也。」魏相傳相上書亦用淮南語。

且夫士重遷〔一〕,戀慕墳墓〔二〕,賢不肖之所同也。民之於徙〔三〕,甚於伏法。伏法不過家一人死爾。諸亡失財貨,奪土遠移,不習風俗,不便水土,類多滅門,少能還者。代馬望北,狐死首丘〔四〕,邊民謹頓〔五〕,尤惡內留。雖知禍大〔六〕,猶願守其緒業〔七〕,死其本處,誠不欲去之極。太守令長,畏惡軍事,皆以素非此土之人,痛不着身,禍不及我家〔八〕,故爭郡縣以內遷〔九〕。至遣吏兵〔一0〕,發民禾稼,發徹屋室〔一一〕,夷其營壁〔一二〕,破其生業〔一三〕,強劫驅掠,與其內入〔一四〕,捐棄羸弱,使死其處。當此之時,萬民怨痛,泣血叫號〔一五〕,誠愁鬼神而感天心。然小民謹劣〔一六〕,不能自達闕廷,依官吏家,迫將威嚴〔一七〕,不敢有摯〔一八〕。民既奪土失業,又遭蝗旱飢匱〔一九〕,逐道東走,流離分散〔二0〕,幽、冀、兗、豫,荊、揚、蜀、漢,飢餓死亡,復失太半〔二一〕。邊地遂以丘荒〔二二〕,至今無人。原禍所起,皆吏過爾〔二三〕。

〔一〕「夫士重遷」當作「安土重遷」。漢書元帝紀永光四年詔曰:「安土重遷,黎民之性,骨肉相附,人情所願也。」通典一引崔實政論云:「小人之情,安土重遷,寧就飢餒,無適樂土之慮。」

〔二〕見救邊篇注。

〔三〕王先生云:『「於徙」疑「畏徙」之誤。』

〔四〕後漢書班超傳云:「狐死首丘,代馬依風。」文選古詩十九首李善注引韓詩外傳云:『詩曰:「代馬依北風,飛鳥棲故巢。」皆不忘本之謂也。』

〔五〕頓,讀為「鈍」。○鐸按:方言十:「頓、愍,惛也。」謹頓,謂謹愿惛闇也。二字平列,又疊韻。

〔六〕「大」舊作「人」。○鐸按:班祿篇:「乃用奢夸廓人」,「人」誤作「大」,猶此「大」誤作「人」也。

〔七〕鹽鐵論論誹篇云:「緒業不備者,不可以言理。」

〔八〕列女傳魏曲沃負曰:「有禍必及吾家。」

〔九〕「爭」下當脫「壞」字。敘錄云:「令壞郡縣,毆民內遷。」

〔一0〕漢書何並傳云:「並自從吏兵追林卿。」

〔一一〕詩十月之交云:「徹我牆屋。」趙策:『孟嘗君曰:「毋髮屋室。」』按「發」字與上復,此當讀為「廢」。說文云:「廢,屋傾也。」○鐸按:下「發」字不誤,上「發」字當為「癹」。說文:「癹,以足蹋夷艹。」引春秋傳曰:「癹夷■崇之。」今隱六年左傳作「芟夷」,杜註:「芟,刈也。」癹、芟義近。「癹民禾稼」,猶言「刈民禾稼」耳。後漢書西羌傳:「乃遂刈其禾稼,發徹室屋」,即本此文,是其明證矣。「癹」作「發」者,世人多見「發」,少見「癹」,故「癹」訛而為「發」,或改為「芟」,班固答賓戲:「夷險發荒」,一作「芟荒」,尤其着例。此「癹」字若不誤為「發」,則校者亦必改為「芟」。古書有因字誤,而轉足考見舊本者,此類是已。夫屋可言發(鹽鐵論散不足篇「髮屋賣業」是),而禾稼不可言發。汪不訂上句之誤,而輒改下讀,蓋泥於廢、芟之本訓,而適忘成十三年左傳有「芟夷我農功」之文。故有待今日之補苴也。

〔一二〕漢書趙充國傳云:「行必為戰備,止必堅營壁。」呂氏春秋似順論云:「往而夷夫壘」,高誘註:「夷,平也。」

〔一三〕漢書荊王劉賈傳云:「入楚地,燒其積聚,以破其業。」高帝紀云:「不事家人生產作業。」後漢書循吏仇覽傳云:「勸人生業,為制科令,至於果菜為限,■豕有數。」

〔一四〕○鐸按:「其」猶「之」也。此言太守令長強驅其民,使與之入居內郡也。本書之、其多互用,上文「此之感天致災」,以「之」為「其」,猶此以「其」為「之」矣。

〔一五〕詩雨無正云:「鼠思泣血。」「叫號」見救邊篇。

〔一六〕○鐸按:漢書賈誼傳:「其次廑得舍人」,註:「廑,劣也。」周語:「餘一人僅亦守府」,註:『「僅」猶「劣」也。』謹、廑、僅並字異而義同。

〔一七〕「威」舊作「滅」,據程本改。韓非子六反篇云:「吏威嚴而民聽從。」

〔一八〕「摯」疑「違」,字形相近而誤。○鐸按:二字形遠,無緣致誤。此疑當作「敢有不慹」。說文:「慹,怖也。」言敢有不懼耳。汪說失之。

〔一九〕「匱」舊作「遺」。○鐸按:此篇「匱」誤作「遺」,凡三見。說詳上。

〔二0〕呂氏春秋貴直論:『狐援曰:「吾今見民之洋洋然東走,而不知所處。」』或云:此「東」疑「奔」之誤。後漢書隗囂傳討王莽檄云:「生者則奔亡流散,幼孤婦女,流離系虜。」○鐸按:寇發於西,故人民東走,下文兗、豫、荊、揚,皆在幷、涼之東也。「東」字不誤。

〔二一〕後漢書馮衍傳云:「四垂之人,肝腦塗地,死亡之數,不啻大半。」漢書高帝紀韋昭註:「凡數,三分有二為太半,有一分為少半。」

〔二二〕意林云:「邊境牛羊,不可久荒。」「牛羊」即上文「太半」之誤。「丘」舊作「兵」,據敘錄改。後漢書梁統後冀傳云:「包含山藪,遠帶丘荒。」文選陸士衡嘆逝賦云:「■城闕之丘荒。」隸釋廣漢太守沈子琚綿竹江堰碑云:「躬耕者少,溉田●●」。「●●」即「丘荒」。按廣雅釋詁云:「丘,空也。」漢書息夫躬傳「丘亭」,後漢書龐參傳「丘城」,皆取此義。西羌傳虞詡疏曰:「眾羌內潰,郡縣兵荒。」「兵荒」疑亦「丘荒」之誤。

〔二三〕後漢書西羌傳云:「羌既轉盛,而二千石令長多內郡人,並無戰守意,皆爭上徙郡縣,以避寇難。朝廷從之,遂移隴西徙襄武,安定徙美陽,北地徙池陽,上郡徙衙。百姓戀土,不樂去舊,遂乃刈其禾稼,發徹室屋,夷營壁,破積聚。時連旱蝗饑荒,而驅踧劫略,流離分散,隨道死亡。或棄捐老弱,或為人仆妾,喪其大半。」皆本此文。

夫土地者,民之本也,誠不可久荒以開敵心〔一〕。且扁鵲之治病也〔二〕,審閉結〔三〕而通郁滯〔四〕,虛者補之,實者瀉之,〔五〕故病癒而名顯。伊尹之佐湯也,設輕重而通有無,損積余以補不足,故殷治而君尊〔六〕。賈誼痛於偏枯躄痱之疾〔七〕。今邊郡千里,地各有兩縣,戶財置數百〔八〕,而太守周回萬里,空無人民,美田棄而莫墾發〔九〕;中州內郡〔一0〕,規地拓〔一一〕境,不能半〔一二〕邊,而口戶百萬〔一三〕,田畝一全〔一四〕,人眾地荒,無所容足〔一五〕,此亦偏枯躄痱之類也。

〔一〕「開敵心」舊作「開墾」,據意林改。敘錄亦云:「今又丘荒,慮必生心。」列女傳晉獻驪姬云:「邊境無主,則開寇心。夫寇生其心,民嫚其政,國之患也。」按晉語「開」作「啟」。漢避景帝諱,以「啟」為「開」。

〔二〕史記云:「扁鵲者,姓秦氏,名越人。」

〔三〕漢書藝文志論經方云:「通閉解結,反之於平。」

〔四〕素問六元正紀大論:『黃帝曰:「郁之甚者,治之奈何?」岐伯曰:「木郁達之,火郁發之,土郁奪之,金郁泄之,水郁折之。」』「滯」字舊脫,據意林補。淮南子俶真訓云:「血脈無郁滯。」

〔五〕素問三部九候論:『岐伯曰:「必先度其形之肥瘦,以調其氣之虛實。實則瀉之,虛則補之。」』

〔六〕管子地數篇云:「昔日桀霸有天下,而用不足。湯有七十里之薄,而用有餘。伊尹善通移輕重,開闔決塞,通於高下徐疾之策,坐起之費時也。」

〔七〕新書解縣篇云:「天下非特倒縣而已也,又類躄,且病痱。夫躄者一面病,痱者一方痛。」說文云:「痱,風病也。●,半枯也。」素問生氣通天論云:「汗出偏沮,使人偏枯。」

〔八〕漢書文帝紀二年顏師古註:『「財」與「纔」同。』

〔九〕漢書劉屈氂傳云:「興美田以利子弟賓客。」

〔一0〕漢書司馬相如傳大人賦云:「在乎中州」,顏師古註:「中州,中國也。」「內郡」注見救邊篇。

〔一一〕「拓」與「柝」同。

〔一二〕「半」舊作「生」,孫侍御改。

〔一三〕「口戶」疑倒。

〔一四〕王先生云:『「全」當作「金」,謂直貴也。古以一斤為一金。』繼培按:「一」蓋「不」字之壞。管子禁藏篇云:「戶籍田結者,所以知貧富之不貲也。故善者必先知其田,乃知其人。田備然後民可足也。」「不全」即「不備」之謂。○鐸按:汪說近是。

〔一五〕荒」當為「狹」。商子算地篇云:「地狹而民眾者,民勝其地。」來民篇云:「土狹而民眾。」史記貨殖傳云:「地小人眾。」又云:「土地小狹民人眾。」鹽鐵論園池篇云:「三輔迫近於山河,地狹人眾。」皆其證也。通典一引崔實政論云:「今青、齊、兗、冀,人稠土狹,不足相供,而三輔左右及涼、幽州內附近郡,皆土曠人稀,厥田宜稼,悉不肯墾。今宜徙貧民不能自業者於寬地,此亦開草闢土振民之術也。」晏子春秋雜下云:「不得容足而寓焉。」

周書曰:「土多人少,莫出其材,是謂虛土,可襲伐也。土少人眾,民非其民,可匱〔一〕竭也。」是故土地人民必相稱也〔二〕。今邊郡多害而役劇〔三〕,動入禍門〔四〕。不為興利除害,有以勸之,則長無與復之〔五〕,而內〔六〕有寇戎之心〔七〕。西羌北虜,必生窺欲,誠大憂也。

〔一〕「匱」舊作「遺」。

〔二〕逸周書文傳解云:「土多民少,非其土也。土少人多,非其人也。」又云:『開望曰:「土廣無守可襲伐,土狹無食可圍竭。二禍之來,不稱之災。」』孔晁註:「政以人土相稱為善也。」禮記王制云:「凡居民,量地以制邑,度地以居民。地邑民居,必參相得也。」尉繚子兵談篇云:「量土地肥磽而立邑,建城稱地,以城稱人,以人稱粟。三相稱,則內可以固守,外可以戰勝。」商子來民篇云:「地方百里者,山陵處什一,藪澤處什一,溪谷流水處什一,都邑蹊道處什一,惡田處什一,良田處什四。□此食作夫五萬。其山陵溪谷藪澤,可以給其材,都邑蹊道,足以處其民。先王制土分民之律也。今秦之地,方千里者五,而谷土不能處二,田數不滿百萬,其藪澤溪谷名山大川之財物貨寶,又不盡為用。此人不稱土也。」

〔三〕後漢書和帝紀永元十三年詔曰:「幽、幷、涼州戶口率少,邊役眾劇。」

〔四〕史記趙世家:『李兌曰:「同類相推,俱入禍門。」』

〔五〕○鐸按:「有以勸之,則長無與復之」,「與」猶「以」也,互文耳。

〔六〕「內」舊作「門」。

〔七〕管子法法篇云:「期於興利除害。」治國篇云:「先王者善為民除害興利,故天下之民歸之。所謂興利者,利農事也。所謂除害者,禁害農事也。農事勝則入粟多,入粟多則國富,國富則安鄉重家;安鄉重家,則雖變俗易習,驅眾移民,至於殺之,而民不惡也。此務粟之功也。上不利農則粟少,粟少則人貧,人貧則輕家,輕家則易去,易去則上令不能必行;上令不能必行,則禁不能必止;禁不能必止,則戰不必勝,守不必固矣。」鹽鐵論未通篇云:『傳曰:「大軍之後,累世不復。」方今郡國田野有隴而不墾,城郭有宇而不實,邊郡何饒之有乎?』漢書嚴助傳淮南王安上書云:「四年不登,五年復蝗,民生未復。」徐樂傳云:「間者,關東五穀數不登,年歲未復,民多窮困,重之以邊境之事,推數循理而觀之,民宜有不安其處者矣。不安故易動,易動者,土崩之埶也。」晁錯傳云:「陛下不救,則邊民絕望,而有降敵之心。」

百工制器,咸填其邊,散之兼倍,豈有私哉?乃所以固其內爾。先聖製法,亦務實邊,蓋以安中國也。譬猶家人遇寇賊者,必使老小羸軟居其中央,丁強武猛衛其外〔一〕。內人奉其養,外人御其難,蛩蛩距虛,更相恃仰,乃俱安存〔二〕。

〔一〕白虎通五行篇云:「丁者,強也。」論衡無形篇云:「身氣丁強。」

〔二〕呂氏春秋不廣篇云:「北方有獸名曰蹶,鼠前而兔後,趨則跲,走則顛,常為蛩蛩距虛取甘草以與之。蹶有患害也,蛩蛩距虛必負而走。」爾雅釋地作「邛邛岠虛」。韓非子外儲說左上云:「不恃仰人而食。」新書道德說云:「物莫不仰恃德。」論衡感類篇云:「功無大小,德無多少,人須仰恃賴之者,則為美矣。」

詔書法令:二十萬口,邊郡十萬,歲舉孝廉一人;員除世舉廉吏一人〔一〕。羌反以來,戶口減少,又數易太守,至十歲不得舉。當職勤勞而不錄〔二〕,賢俊蓄積而不悉〔三〕,衣冠無所覬望〔四〕,農夫無所貪利,是以逐稼中災,莫肯就外。古之利其民,誘之以利,弗脅以刑〔五〕。易曰:「先王以省方觀民設教〔六〕。」是故建武初〔七〕,得邊郡,戶雖數百,令歲舉孝廉,以召來人。今誠宜權時令邊郡舉孝一人,廉吏世〔八〕舉一人,益置明經百石一人〔九〕,內郡人將妻子來占着〔一0〕,五歲以上,與居民同均,皆得選舉。又募運民耕邊入谷,遠郡千斛,近郡二千斛,拜爵五大夫〔一一〕。可不欲爵者,使食倍賈於內郡〔一二〕。如此,君子小人各有所利,則雖欲令無往,弗能止也。此均〔一三〕苦樂,平傜役,充邊境,安中國之要術也。

〔一〕「詔書」以下,文有脫誤。按後漢書丁鴻傳云:『永元四年,代袁安為司徒。時大郡口五六十萬,舉孝廉二人,小郡口二十萬幷有蠻夷者,亦舉二人。帝以為不均,下公卿會議。鴻與司空劉方上言:「凡口率之科,宜有階品,蠻夷錯雜不得為數。自今郡國,率二十萬口,歲舉孝廉一人;四十萬,二人;六十萬,三人;八十萬,四人;百萬,五人;百二十萬,六人;不滿二十萬,二歲一人;不滿十萬,三歲一人。」帝從之。』和帝紀永元十三年詔曰:「幽、幷、涼州,戶口率少,邊役眾劇,束修良吏,進仕路狹。撫接夷狄,以人為本。其令緣邊郡,口十萬以上,歲舉孝廉一人;不滿十萬,二歲舉一人;五萬以下,三歲舉一人。」○俞樾云:『依文詮解,亦自可通。後漢書丁鴻傳:「自今郡國,率二十萬口,歲舉孝廉一人。」又和帝紀:「令緣邊郡,口十萬以上,歲舉孝廉一人。」是漢制舉孝廉,內郡與邊地不同。此文則合併言之。「詔書法令,二十萬口」,此以內地言也;「邊郡十萬」,此以邊地言也;其下雲「歲舉孝廉一人」,則合內地邊地而言也。如分別言之,當雲「詔書法令,郡國二十萬口,歲舉孝廉一人;邊郡十萬口,歲舉孝廉一人」,則文義自明矣。「員除世」句,「世」乃「三十」二字之誤。「除」疑當為「際」。淮南原道訓:「高不可際」,注曰:「際,至也。」「際」與「至」一聲之轉。以「際」為「至」,蓋漢人語。「員際三十,舉廉吏一人」,言滿三十員,則舉一廉吏也。下文云:「廉吏世舉一人」,「世」亦當為「三十」。』○鐸按:俞說是。「世」即「卅」之訛。說文:「卅,三十幷也。」述赦篇:「令世歲老古時一赦」,浮侈篇:「或丁夫世不傅犁鋤」,「世」字誤與此同。

〔二〕毛詩卷耳序云:「知臣下之勤勞。」汝墳鄭箋云:「賢者而處勤勞之職。」

〔三〕「不」字舊脫,據程本補。新語術事篇云:「道術蓄積而不舒。」吳越春秋:『伍子胥曰:「平王卒,吾志不悉矣。」』

〔四〕漢書杜周傳云:「衣冠謂欽為盲杜子夏」,顏師古註:「衣冠,謂士大夫也。」說文云:「覬,●幸也。」小爾雅廣言云:「覬,望也。」

〔五〕「利其民」之「利」當為「理」。理,治也。襄廿六年左傳云:「古之治民者,勸賞而畏刑。」杜註:「樂行賞而憚用刑。」○鐸按:「利」當為「制」,涉上下文二「利」字而誤。「制」本作「●」,故與「利」恆相亂,邊議篇:「易利禦寇」,舊訛「制」,卜列篇:「奉成陰陽而制物」,舊誤「利」,其比也。「制民」與篇首「制國」義近。書呂刑:「折民惟刑」,一作「制民惟刑」,陶潛四八目引同,此古言「制民」之證。

〔六〕觀象辭。

〔七〕後漢光武紀元。

〔八〕○鐸按:「世」當為「卅」,說見上。「人」程本作「又」,訛。

〔九〕○鐸按:上文「邊郡舉孝一人,廉吏卅舉一人」,皆言口率,不言其秩,疑此「百石」當為「百戶」,言此時邊郡戶口銳減,每百戶得增置一明經,所謂權宜之計也。

〔一0〕「占」舊作「召」。史記田叔傳云:「因占著名數,家於武功」,索隱云:「言卜日而自占着家口名數,隸於武功,猶今附籍然也。」漢書宣帝紀地節三年詔曰:「流民自占八萬餘口」,顏師古註:「占者,謂自隱度其戶口而著名籍也。」二家說「占」字各異,顏氏得之。○鐸按:小司馬以「家」為「家口」亦誤。說文:「家,居也。」言居於武功也。列子天瑞篇:「國不足,將嫁於衛」,家、嫁古字通。

〔一一〕漢書百官公卿表云:「爵九級,五大夫。」

〔一二〕「可」疑「其」之誤。「賈」讀為「價」。墨子號令篇云:「牧粟米布錢金,出內畜產,皆為平直其賈,與主人券書之。事已,皆各以其賈倍賞之。又用其賈貴賤多少賜爵。欲為吏者許之。其不欲為吏,而欲以受賜賞爵祿若贖士親戚所知罪人者,以令許之。」此文本於彼。

〔一三〕「此均」二字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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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潛夫論
    《潛夫論》是東漢思想家王符的作品,凡十卷三十六篇。其內容多數是討論治國安民之術的政論文章,廣泛涉及哲學、政治、經濟、法律、軍事、教育、歷史、思想、文化等多個領域,為後人了解和研究東漢社會提供了珍貴的歷史資料。《潛夫論》對東漢後期政治社會提出廣泛尖銳的批判,深刻揭露了社會上本末倒置、名實相違的黑暗情形,認為這些皆出於「衰世之務」,並引經據典,用歷史教訓對統治者加以勸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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