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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安疏》

賈誼 〔兩漢〕

  戶部雲南清吏司主事臣海瑞謹奏;為直言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職,求萬世治安事:

  君者,天下臣民萬物之主也。惟其為天下臣民萬物之主,責任至重。凡民生利病,一有所不宜,將有所不稱其任。是故事君之道宜無不備,而以其責寄臣工,使之盡言焉。臣工盡言,而君道斯稱矣。昔之務為容悅,阿諛曲從,致使災禍隔絕、主上不聞者,無足言矣。

  過為計者則又曰:「君子危明主,憂治世。」夫世則治矣,以不治憂之;主則明矣,以不明危之:無乃使之反求眩瞀,莫知趨舍矣乎!非通論也。

  臣受國厚恩矣,請執有犯無隱之義,美曰美,不一毫虛美;過曰過,不一毫諱過。不為悅諛,不暇過計,謹披瀝肝膽為陛下言之。

  漢賈誼陳政事於文帝曰:「進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臣獨以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則諛。」夫文帝,漢賢君也,賈誼非苛責備也。文帝性頗仁柔,慈恕恭儉,雖有愛民之美,優遊退遜、尚多怠廢之政。不究其弊所不免,概以安且治當之,愚也。不究其才所不能,概以政之安且治頌之,諛也。

  陛下自視,於漢文帝何如?陛下天資英斷,睿識絕人,可為堯、舜,可為禹、湯、文、武,下之如漢宣之厲精,光武之大度,唐太宗之英武無敵,憲宗之志平僭亂,宋仁宗之仁恕,舉一節可取者,陛下優為之。即位初年,剷除積弊,煥然與天下更始。舉其大概:箴敬一以養心,定冠履以定分,除聖賢土木之象,奪宦官內外之權,元世祖毀不與祀,祀孔子推及所生。天下忻忻,以大有作為仰之。識者謂輔相得人,太平指日可期,非虛語也,高漢文帝遠甚。然文帝能充其仁恕之性,節用愛人,呂祖謙稱其能盡人之才力,誠是也。一時天下雖未可盡以治安予之,然貫朽粟陳,民物康阜,三代後稱賢君焉。

  陛下則銳精未久,妄念牽之而去矣。反剛明而錯用之,謂長生可得,而一意玄修。富有四海不曰民之脂膏在是也,而侈興土木。二十餘年不視朝,綱紀馳矣。數行推廣事例,名爵濫矣。二王不相見,人以為薄於父子。以猜疑誹謗戮辱臣下,人以為薄於君臣。樂西苑而不返宮,人以為薄於夫婦。天下吏貪將弱,民不聊生,水旱靡時,盜賊滋熾。自陛下登極初年亦有這,而未甚也。今賦役增常,萬方則效。陛下破產禮佛日甚,室如縣罄,十餘年來極矣。天下因即陛下改元之號而臆之曰:「嘉靖者言家家皆淨而無財用也。」

  邇者,嚴嵩罷相,世蕃極刑,差快人意一時稱清時焉。然嚴嵩罷相之後,猶之嚴嵩未相之先而已,非大清明世界也。不及漢文帝遠甚。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內外臣工之所知也。知之,不可謂愚。《詩》去:「衰職有闕,惟仲山甫補之。」今日所賴以弼棐匡救,格非而歸之正,諸臣責也。夫聖人豈絕無過舉哉?古者設官,亮采惠疇足矣,不必責之以諫。保氏掌諫王惡,不必設也。木繩金礪,聖賢不必言之也,乃修齋建醮,相率進香,天桃天藥,相率表賀。建興宮室,工部極力經營;取香覓寶,戶部差求四出。陛下誤舉,諸臣誤順,無一人為陛下正言焉。都俞吁咈之風,陳善閉邪之義,邈無聞矣;諛之甚也。然愧心餒氣,退有後言,以從陛下;昧沒本心,以歌頌陛下,欺君之罪何如?

  夫天下者,陛下之家也,人未有不顧其家者。內外臣工有官守、有言責,皆所以奠陛下之家而磐石之也。一意玄修,是陛下心之惑也。過於苛斷,是陛下情之偽也。而謂陛下不顧其家,人情乎?諸臣顧身家以保一官,多以欺敗,以贓敗,不事事敗,有不足以當陛下之心者。其不然者,君心臣心偶不相值也,遂謂陛下為賤薄臣工。諸臣正心之學微,所言或不免己私,或失詳審,誠如胡寅擾亂政事之說,有不足以當陛下之心者。其不然者,君意臣意偶不相值也,遂謂陛下為是己拒諫。執陛下一二事不當之形跡,億陛下千百事之盡然,陷陛下誤終不復,諸臣欺君之罪大矣。《記》曰:「上人疑則百姓惑,下難知則君長勞。」今日之謂也。

  為身家心與懼心合,臣職不明,臣以一二事形跡既為諸臣解之矣。求長生心與惑心合,有辭於臣,君道不正,臣請再為陛下開之。

  陛下之誤多矣,大端在修醮。修醮所以求長生也。自古聖賢止說修身立命,止說順受其正。蓋天地賦予於人而為性命者,此盡之矣。堯、舜、禹、湯、文、武之君,聖之盛也,未能久世不終。下之,亦未見方外士自漢、唐、宋存至今日。使陛下得以訪其術者陶仲文,陛下以師呼之,仲文則既死矣。仲文尚不能長生,而陛下獨何求之?至謂天賜仙桃藥丸,怪妄尤甚。伏羲氏王天下,龍馬出河,因則其文以畫八卦。禹治水時,神龜負文而列其背,因而第之,以成必疇。河圖洛書實有此瑞物,以泄萬古不傳之秘。天不愛道而顯之聖人,借聖人以開示天下,猶之日月星辰之布列,而歷數成焉,非虛妄也。宋真宗獲天書於乾佑山,孫奭諫曰:「天何言哉?豈有書也?」桃必采而後得,藥由人工搗以成者也。茲無因而至,桃藥是有足而行耶?天賜之者,有手執而付之耶?陛下玄修多年矣,一無所得。至今日,左右奸人逆陛下玄修妄念,區區桃藥之長生,理之所無,而玄修之無益可知矣。

  陛下又將謂懸刑賞以督率臣下,分理有人,天下無不可治,而玄修無害矣乎?夫人幼而學,既無致君澤民異事之學,壯而行,亦無致君澤民殊用之心。《太甲》曰:「有言逆於汝志,必求諸道,有言遜於汝志,必求諸非道。」言順者之未必為道也。即近事觀:嚴嵩有一不順陛下者乎?昔為貪竊,今為逆本。梁材守道守官,陛下以為逆者也,歷任有聲,官戶部者以有守稱之。雖近日嚴嵩抄沒、百官有惕心焉,無用於積賄求遷,稍自洗滌。然嚴嵩罷相之後,猶嚴嵩未相之前而已。諸臣寧為嚴嵩之順,不為梁材之執。今甚者貪求,未甚者挨日。見稱於人者,亦廊廟山林交戰熱中,鶻突依違,苟舉故事。潔己格物,任天下重,使社稷靈長終必賴之者,未見其人焉。得非有所牽制其心,未能純然精白使然乎?陛下欲諸臣惟予行而莫違也,而責之以效忠;付之以翼為明聽也,又欲其順乎玄修土木之娛:是股肱耳目不為腹心衛也,而自為視聽持行之用。有臣如儀、衍焉,可以成「得志與民由之」之業,無是理也。

  陛下誠知玄修無益,臣之改行,民之效尤,天下之安與不安、治與不治由之,幡然悟悔,日視正朝,與宰輔、九卿、侍從、言官講求天下利害,洗數十年君道之誤,置其身於堯、舜、禹、湯、文、武之上,使其臣亦得洗數十年阿君之恥,置其身於皋陶、伊、傅之列,相為後先,明良喜起,都俞吁咈。內之宦官宮妾,外之光祿寺廚役,錦衣衛恩蔭,諸衙門帶俸,舉凡無事而官者亦多矣。上之內倉內庫,下之戶、工部,光祿寺諸廠,段絹、糧料、珠定、器用、木材諸物,多而積於無用,用之非所宜用,亦多矣。諸臣必有為陛下言者。諸臣言之,陛下行之,此則在陛下一節省間而已。京師之一金,田野之百金也。一節省而國有餘用,民有蓋藏,不知其幾也。而陛下何不為之?

  官有職掌,先年職守之正、職守之全而未行之。今日職守之廢、職守之苟且因循,不認真、不盡法而自以為是。敦本行以端士習,止上納以清仕途,久任吏將以責成功,練選軍士以免召募,驅緇黃游食以歸四民,責府州縣兼舉富教使成禮俗,復屯鹽本色以裕邊儲,均田賦丁差以蘇困敝,舉天下官之侵漁,將之怯懦,吏之為奸,刑之無少姑息焉。必世之仁,博厚高明悠遠之業,諸臣必有陛下言者。諸臣言之,陛下行之,此則在陛下一振作間而已。一振作而諸廢具舉,百弊鏟絕,唐、虞三代之治粲然復興矣,而陛下何不行之?

  節省之,振作之,又非有所勞於陛下也。九卿總其綱,百職分其任,撫按科道糾舉肅清之於其間,陛下持大綱、稽治要而責成焉。勞於求賢,逸於任用如天運於上,而四時六氣各得其序,恭己無為之道也。天地萬物為一體,固有之性也。民物熙洽,熏為太和,而陛下性分中自有真樂矣。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與天地參。道與天通,命由我立,而陛下性分中自有真壽矣。此理之所有者,可旋至而立有效者也。若夫服食不終之藥,遙望輕舉,理之所無者也。理之所無,而切切然散爵祿,竦精神,玄修求之,懸思鑿想,繫風捕影,終其身如斯而已矣,求之其可得乎?

  夫君道不正,臣職不明,此天下第一事也。於此不言,更復何言?大臣持祿而外為諛,小臣畏罪而面為順,陛下有不得知而改之行之者,臣每恨焉。是以昧死竭忠,惓惓為陛下言之。一反情易向之間,而天下之治與不治,民物之安與不安決焉,伏惟陛下留神,宗社幸甚,天下幸甚。臣不勝戰慄恐懼之至,為此具本親齎,謹具奏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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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安疏 - 賞析

  戶部雲南清吏司主事臣海瑞謹奏;為直言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職,求萬世治安事:
  戶部雲南清吏司主事海瑞在這裡上奏:為了匡正君道,明確臣下的職責,求得萬世治安,我要直陳天下第一事。

  君者,天下臣民萬物之主也。惟其為天下臣民萬物之主,責任至重。凡民生利病,一有所不宜,將有所不稱其任。是故事君之道宜無不備,而以其責寄臣工,使之盡言焉。臣工盡言,而君道斯稱矣。昔之務為容悅,阿諛曲從,致使災禍隔絕、主上不聞者,無足言矣。
  國君是天下臣民萬物的主人,正是因為是天下臣民萬物之主,所以責任重大。如果民生措置失當,就是君主沒有負起責任。所以臣子就應當儘量為君主服務,忠於職守,暢所欲言。臣子盡到了自己的責任,君主的責任也才算盡到了。以前那種專圖討好,曲意逢迎,不讓君主聽到實際情況的人,現在用不着說他們了。
  宜:適當。而以其責寄臣工,使之盡言焉:把臣子應盡的責任交付給他們,讓他們儘量表現意見。臣工,有職務的臣子。君道斯稱矣:君主的責任才算盡了。容悅:討人歡喜。阿(ē)諛:獻媚。

  過為計者則又曰:「君子危明主,憂治世。」夫世則治矣,以不治憂之;主則明矣,以不明危之:無乃使之反求眩瞀,莫知趨舍矣乎!非通論也。
  危言聳聽的人或許會說:君子總是想法多,即使遇到賢明的君主,政治清明的時代,也常常居安思危,憂慮重重,只怕反而讓人思維混亂,搞不清方向。這種說法不符合現在的情況!
  過為計者:憂慮太多、危言聳聽的人。危明主,憂治世:即使遇到賢明的君主,還以為他可危;即使處在政治清明的時代,還以為時局可憂。夫(符fú):發語詞。無乃:只怕。眩瞀(帽mào):模糊混亂。

  臣受國厚恩矣,請執有犯無隱之義,美曰美,不一毫虛美;過曰過,不一毫諱過。不為悅諛,不暇過計,謹披瀝肝膽為陛下言之。
  臣蒙受國恩,寧可直言得罪也不想說假話,好的就是好的,壞的就是壞的,一絲一毫都不敢隱瞞。我不為討上面的歡心,也不計較得失,今天披瀝肝膽,掏出真心,對陛下您說幾句實話。
  封建士大夫以擔任官職、享受俸祿為受國恩。執:遵守。有犯無隱:語出《禮記·檀弓》。意思是寧可直言得罪而不應隱諱。不暇過計:也不計較得失。披瀝肝膽:掏出真心,效忠。陛下:對皇帝的敬稱。

  漢賈誼陳政事於文帝曰:「進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臣獨以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則諛。」夫文帝,漢賢君也,賈誼非苛責備也。文帝性頗仁柔,慈恕恭儉,雖有愛民之美,優遊退遜、尚多怠廢之政。不究其弊所不免,概以安且治當之,愚也。不究其才所不能,概以政之安且治頌之,諛也。
  漢代名臣賈誼曾和文帝這樣說:「下面進言的人總是說:天下已經大治,臣獨以為還沒有。那些說天下已安已治的人,不是愚昧無知就是阿諛逢迎。」文帝算是漢代的賢君了,賈誼也不是對文帝要求過高。漢文帝的品質作風是好的,他有愛民的美德,為人也慈和儉樸,從容謙遜,但缺點在於游於玄老,不專事於政務,有許多政事都被耽誤了,沒有辦好。假使臣下看不到這些弊病,一味認為天下已安已治,這就是愚昧無知。假使臣下看不到文帝的才能畢竟有限,一味用已安已治的話來歌頌他,這就是阿諛奉承。
  賈誼:西漢初年傑出的政論家,曾屢次上書漢文帝劉恆(公元前—前年在位),提出改革政治的具體措施,但由於遭到保守集團的反對,沒有得到實施的機會,終於抑鬱而死。引文見於賈誼《陳政事疏》,意思是說:那些說天下已安已治的人,不是愚昧無知就是阿諛逢迎。非苛責備也:並非對文帝要求過高啊。

  陛下自視,於漢文帝何如?陛下天資英斷,睿識絕人,可為堯、舜,可為禹、湯、文、武,下之如漢宣之厲精,光武之大度,唐太宗之英武無敵,憲宗之志平僭亂,宋仁宗之仁恕,舉一節可取者,陛下優為之。即位初年,剷除積弊,煥然與天下更始。舉其大概:箴敬一以養心,定冠履以定分,除聖賢土木之象,奪宦官內外之權,元世祖毀不與祀,祀孔子推及所生。天下忻忻,以大有作為仰之。識者謂輔相得人,太平指日可期,非虛語也,高漢文帝遠甚。然文帝能充其仁恕之性,節用愛人,呂祖謙稱其能盡人之才力,誠是也。一時天下雖未可盡以治安予之,然貫朽粟陳,民物康阜,三代後稱賢君焉。
  陛下自視和漢文帝比較起來怎麼樣呢?陛下天資英斷,睿識絕人,具有成為堯、舜、禹、湯、文、武這樣的君王的潛力,陛下象漢宣帝一樣做事努力認真,象光武帝一樣為人大度,象唐太宗一樣英武無敵,象唐憲宗一樣能夠消平各地藩鎮叛亂,陛下還有宋仁宗的仁恕之德,總之象這些可取的優點,無論哪一項,您都是具有的。您即位初年,剷除積弊,明白宣示,同全國老百姓一道革新政事。舉其大概吧:您作過一篇《敬一箴》,提倡規戒;改定了一些冠服制度,下令廢除孔子廟裡的塑像,只用木主;削弱了宦官的內外之權;將元世祖從歷代帝王廟所祭牌位中剔除;在孔子廟兼祭孔子的父母。那時候天下人都很期待,認為您一定大有作為。有見識的人都認為:只要有好的臣子幫助,不需多久,天下就可太平,您一定比漢文帝要強得多。然而文帝能發揚仁恕之性,節約恭儉,體恤愛民,宋朝的呂祖謙說他善於用人,能盡人之才力。一時天下雖說不上已經大治,但國庫充盈,連串錢的繩子都朽爛了,百姓安樂,財物豐足。大家公認他是夏、商、周三代以後的一位賢君。
  睿(銳ruì):聖明。絕人:超過一般的人。堯、舜:唐堯、虞舜。傳說中的遠古時代的帝王。禹、湯、文、武:夏禹、商湯、周文王、周武王。唐堯、虞舜和這些人,都是「正統」史家傳稱的我國古代史上的賢君。漢宣:漢宣帝劉詢(公元前—前年在位)。厲精:努力認真。指漢宣帝時代注重法治。光武:東漢光武帝劉秀(公元—年在位)。大度:指光武帝對於功臣信任不疑。舉一節可取者,陛下優為之:像這些可取的優點,無論哪一項,你都容易辦得到。煥然與天下更始:明白宣示,同全國老百姓一道革新政事。箴(真zhēn)敬一:明世宗作過一篇《敬一箴》。箴,規戒。定冠履:明世宗曾改定一些冠服制度。忻忻:與「欣欣」同,高興歡樂的樣子。以大有作為仰之:希望他有一番大的作為。之,指明世宗。呂祖謙:宋朝金華人,進士出身,官國史院編修。著有《十七史詳節》。貫朽:指國庫里的錢堆得太久,連串錢的繩子都朽爛了,表示國庫充裕。貫,串錢的繩子。民物康阜:百姓安樂,財物豐足。

  陛下則銳精未久,妄念牽之而去矣。反剛明而錯用之,謂長生可得,而一意玄修。富有四海不曰民之脂膏在是也,而侈興土木。二十餘年不視朝,綱紀馳矣。數行推廣事例,名爵濫矣。二王不相見,人以為薄於父子。以猜疑誹謗戮辱臣下,人以為薄於君臣。樂西苑而不返宮,人以為薄於夫婦。天下吏貪將弱,民不聊生,水旱靡時,盜賊滋熾。自陛下登極初年亦有這,而未甚也。今賦役增常,萬方則效。陛下破產禮佛日甚,室如縣罄,十餘年來極矣。天下因即陛下改元之號而臆之曰:「嘉靖者言家家皆淨而無財用也。」
  陛下您立志要有作為,可是沒過多久,就被雜亂的念頭導引到別的地方去了。您把自己的剛強英明用到錯誤的地方,以為人真的能夠長生不老,而一味的玄修。陛下富有四海,卻不念及那都是民之脂膏,常常大興土木,大修宮殿廟宇。陛下二十餘年不上朝處理政務,導致綱紀鬆懈敗壞。朝廷賣官買官,援用這種章程越來越濫,美其名曰推廣事例,導致豪強四起,名爵泛濫。您專門和方士在一起煉丹,不與自己的兒子們相見,人們都以為您缺少父子之情。您常以猜疑誹謗戮辱臣下,人們都以為缺少君臣之禮。您整天待在西苑不回宮,人們都以為缺少夫婦之情。天下官吏貪污成風,軍隊弱小,水災旱災無時不有,民不聊生,導致流民暴亂象火燒一樣,越來越盛。自陛下登基以來,前幾年就這樣,但還不嚴重,但是如今賦稅徭役越來越重,各級官吏都效法朝廷,盤剝百姓無度。陛下花很多錢崇奉道教,十餘年來已經做到極致了。因此,陛下改元號之時,天下人都猜想:這意思就是說「嘉靖者言家家皆淨而無財用也」
  銳精:立志要有作為。妄念牽之而去矣:被雜亂的念頭導引到別的地方去了。反剛明而錯用之:反而把自己的剛強、英明用到錯誤的地方去了。玄修:修煉。四海:天下。侈興土木:大修宮殿廟宇。視朝:臨朝辦事。弛(chí):鬆懈、敗壞。明代定有章程,向政府繳納多少財物,就可以取得某種官職或榮典。援用這種章程越來越濫,名為推廣事例。數行:屢次施行。二王不相見:明世宗聽了方士段朝用的話,專門和方士在一起煉丹,不與自己的兒子們相見。薄於父子:缺少父子之情。西苑:現在北京的三海地方。靡時:無時不有。盜賊:對起義的農民的污稱。滋熾:像火燒一樣,越來越盛。登極:即位。這裡的「佛」是指道教。這一成語見於《左傳·僖公二十六年》,意思是說家裡空無一物。改元:改年號。臆:心裡猜想。這是是說:「嘉」字偕音「家」,「靖」字偕音「淨」。

  海瑞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清官和好官。他一生最大的特點,就是清廉正直,節儉樸素,言行一致,關心人民疾苦,不屈不撓地和貪官污吏、大地主惡霸進行鬥爭,連皇帝也不例外。在地方官任上,他拒絕向上司行賄、取消知縣的額外收入,改革賦役,清丈田地,勒令大地主退還侵占的民田,興修水利,昭雪冤獄。在吏部右侍郎(中央人事部門副長官)和右都御史任上,下令取締南京各衙門無償要求市民供應物資的陋規,建議恢復貪贓滿八十貫(千)處絞刑的法律,等等,為百姓做了一些好事,博得當時廣大人民的歌頌和支持。他打擊豪強的故事,直到現代還在民間廣泛流傳。

  這篇文章是1566年(嘉靖四十五年)海瑞任戶部主事時寫的。海瑞寫這篇文章的時代,明王朝已趨於衰落,土地大量集中,階級矛盾日益尖銳化,軍備不整,俺答(韃靼族首領)、倭寇不斷侵擾,官吏貪污成風,百姓困苦不堪,而作為最高統治者的明世宗朱厚熜,卻一心修道,不理朝政。海瑞眼看這種情況,懷着滿腔憤激,寫成這篇歷史上出名的奏疏。

  在明朝,文臣直言是一種道德標準,來體現士大夫的風骨以及對皇帝的忠心。比如明世宗登基初期的大禮議問題就有數百位官員跪在宮門前死諫,最後受到的處罰也是極其殘酷的。一般御史上疏都是巧妙的避重就輕,只為博取名聲,而不會真得罪皇帝,禍延子孫。所以海瑞的治安疏在當時看來無異於求死申請書。首先,他指責朱厚熜迷信道教、妄想長生、錯聵誤國的過失,指出天下弄得「吏貪將弱」、「民不聊生」,都是由於他的「誤舉」所致。甚至諷刺他的年號「嘉靖」,意味着「家家皆淨而無財用」。另一方面,對一般官吏阿諛逢迎、只顧個人身家祿位的卑鄙自私行徑,也盡情地加以揭露。最後提出自己改革政事的具體意見,希望採納。

  海瑞雖然在上奏疏之前已經托人買好棺材表示死諫的決心,但明世宗並沒有殺死他,而是在大發雷霆之後聽說海瑞決心赴死的氣概轉而沉默不語,只是下旨把他關押起來聽後處置。明世宗到死都沒有真的處置海瑞,在明世宗駕崩後,獄卒為海瑞準備好飯菜預祝他出獄,海瑞以為是殺頭前的送行飯所以大快朵頤,哪知是皇帝駕崩了,痛哭流涕,把吃的飯又都全吐出來了。體現了那個時代以忠君為最高道德準則,海瑞的上疏並不是要與皇帝為敵,而是用直言的方式表達忠心。

賈誼

作者:賈誼

賈誼(前200~前168),漢族,洛陽(今河南省洛陽市東)人,字太傅。西漢初年著名的政論家、文學家。18歲即有才名,年輕時由河南郡守吳公推薦,20餘歲被文帝召為博士。不到一年被破格提為太中大夫。但是在23歲時,因遭群臣忌恨,被貶為長沙王的太傅。後被召回長安,為梁懷王太傅。梁懷王墜馬而死後,賈誼深自歉疚,直至33歲憂傷而死。其著作主要有散文和辭賦兩類。散文如《過秦論》、《論積貯疏》、《陳政事疏》等都很有名;辭賦以《吊屈原賦》、《鵩鳥賦》最著名。 

賈誼其它诗文

《論積貯疏》

賈誼 〔兩漢〕

管子曰:「倉廩實而知禮節。

」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嘗聞。

古之人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飢;一女不織,或受之寒。

」 生之有時,而用之亡度,則物力必屈。

古之治天下,至孅至悉也,,故其畜積足恃。

今背本而趨末,食者甚眾,是天下之大殘也;淫侈之俗,日日以長,是天下之大賊也。

殘賊公行,莫之或止;大命將泛,莫之振救。

生之者甚少,而靡之者甚多,天下財產何得不蹶!漢之為漢,幾四十年矣,公私之積,猶可哀痛!失時不雨,民且狼顧;歲惡不入,請賣爵子,既聞耳矣。

安有為天下阽危者若是而上不驚者?世之有飢穰,天之行也,禹、湯被之矣。

即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旱,國胡以相恤?卒然邊境有急,數千百萬之眾,國胡以饋之?兵旱相乘,天下大屈,有勇力者聚徒而衡擊;罷夫羸老易子而咬其骨。

政治未畢通也,遠方之能疑者,並舉而爭起矣。

乃駭而圖之,豈將有及乎?夫積貯者,天下之大命也。

苟粟多而財有餘,何為而不成?以攻則取,以守則固,以戰則勝。

懷敵附遠,何招而不至!今驅民而歸之農,皆著於本;使天下各食其力,末技游食之民,轉而緣南畝,則畜積足而人樂其所矣。

可以為富安天下,而直為此廩廩也,竊為陛下惜之。

節自《漢書·食貨志》。

《寄令狐綯相公》

賈誼 〔兩漢〕

驢駿勝羸馬,東川路匪賒。一緘論賈誼,三蜀寄嚴家。

澄徹霜江水,分明露石沙。話言聲及政,棧閣谷離斜。

自著衣偏暖,誰憂雪六花。裹裳留闊襆,防患與通茶。

山館中宵起,星河殘月華。雙僮前日雇,數口向天涯。

良樂知騏驥,張雷驗鏌鋣。謙光賢將相,別紙聖龍蛇。

豈有斯言玷,應無白璧瑕。不妨圓魄里,人亦指蝦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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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石曼卿》

賈誼 〔兩漢〕

河光岳色過秦關,英氣飄飄酒滿顏。

賈誼書成動西漢,謝安人笑起東山。

亨途去覺雲天近,舊隱回思水石閒。

此道聖朝如不墜,疏封宜在立譚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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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別宣守賈侍御用李白贈趙悅韻》

賈誼 〔兩漢〕

賈誼幾世孫,閑邪誠所存。一登御史府,直氣壯中原。

五載三去國,出論皆騰喧。浩養固無害,宣城況名藩。

下車究積弊,摘節仍除根。乃遷孔子學,方庭樹蘭蓀。

講解得董生,思單先生恩。軒軒慕高第,各各不窺園。

修橋濟行邁,掩骼招旅魂。蕭蕭囹圄空,清風時掃門。

尋山出近郭,玉船紅浪翻。誰為坐上客,能酬謝公言。

自愧翅翎短,謬參鴻與鵷。不有瓦礫賤,那知圭璧尊。

矧曰半面雅,歲久情愈敦。三章寵新作,詞源何駿奔。

幾欲效長吉,微吟謝高軒。霜威信凜冽,即之自溫溫。

又如太古鏡,磨開蒼蘚昏。肝膽悉照徹,魑魅安敢論。

行聞紫泥詔,沙路馳歸轅。豈容隱岩子,留連愛石盆。

看君楊天翼,北溟終化鵾。而我隨白鳥,丹湖往孤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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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贈王汝立推府之安慶》

賈誼 〔兩漢〕

奕世簪袍襲主榮,兩朝科第接家聲。皋陶獨守虞廷典,賈誼同歸漢史評。

藩閤暮雲回望地,郡堂秋月坐吟情。褒名喜入觀風草,不待三年政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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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孟御史》

賈誼 〔兩漢〕

長沙賈誼君仍遠,南涉三湘復九疑。虎豹深山聊深霧,蛟龍得雨固須時。

行藏學閣蒼梧夕,鼓角夷城白髮悲。悵望適荊心豈忝,飄零極海趐非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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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沈石友七虞詩感而和之七首 其六》

賈誼 〔兩漢〕

嗟來蒙袂者,半鬼半人殊。空下牛衣淚,勿言秧馬租。

少年輕賈誼,男子孰郇模。安得流民繪,丹青四野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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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劉果》

賈誼 〔兩漢〕

三歲金台上,心知氣槩同。才多懷賈誼,賦好擬揚雄。

共立清霄迥,連歌夕照空。交情初耿耿,別意復匆匆。

沙上雙瓶酒,雲間五兩風。去人舟漸遠,居者恨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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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徐景顏三首 其二》

賈誼 〔兩漢〕

帝鄉城郭楚天涯,倦客西風兩鬢華。終許徐君歸□□,豈容賈誼困長沙。

曉窗獨對青銅鏡,夜榻虛燒絳燭花。淮潁相望雲漢接,遠遊祇欲趁星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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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彈沈湘》

賈誼 〔兩漢〕

賈誼投文吊屈平,瑤琴能寫此時情。

秋風一奏沈湘曲,流水千年作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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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溫蘭岩寄韻》

賈誼 〔兩漢〕

一年春景將過半,滿目閒愁苦未開。北海孔融偏好客,長沙賈誼最多才。

雲移日影階前轉,風挾潮聲枕畔來。獨有可人招不得,酣歌倚樹自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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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贈洗馬袁朗別詩》

賈誼 〔兩漢〕

賈誼登朝日。

終軍對奏年。

校文升廣內。

撫劍入崇賢。

奇才殊艷逸。

將別更留連。

驅車命鐃管。

拱坐面林泉。

池寒稍下鴈。

木落久無蟬。

露侵山扉月。

霜開石路煙。

高談無與慰。

遲爾報華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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