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泊淮陰城,蚤向淮南路。
理棹逢西風,猖狂恣號怒。
清河千里中,東風日相誤。
祈此一日風,終竟不可遇。
蒼天豈有心,莫可詰其故。
但看北去舟,凌風如飛渡。
翻為去人快,頓忘吾所務。
淼淼湖披深,今日何可渡?。
昔年曾讀《山海經》,所稱怪獸多異名。
仲尼刪書述禹貢,九州無過萬里程。
摶木青羌何以至,伯益所疏疑非真。
西旅底貢召公懼,作書訓戒尤諄諄。
周史獨著王會篇,睢盱百怪來殊庭。
載筆或是夸卓犖,傳久孰辨偽與誠。
雖然宇宙亦何盡,環海之外皆生人。
陰陽變幻靡不有,異物非異亦非神。
曾聞漢朝進扶拔,唐時方貢來東旌。
壹角馬尾出絕壁,綠毛忽向人間行。
近代所聞非孟浪,往往史牒皆有徵。
今之畫者何所似,毋乃誕漫不足憑。
考古圖記豈必合,任情意造皆成形。
畫狐似可作九尾,赤首圜題隨丹青。
嗚呼!孰謂解衣盤礴稱良史,不識騶牙與麟趾。
為令既不卒,稍遷佐邢州。雖稱三輔近,不異湘水投。
過家葺先廬,決意返田疇。所以泣歧路,進止不自由。
亦復戀微祿,俶裝戒行舟。行行到齊、魯,園花開石榴。
舍舟遵廣陸,梨棗列道周。始見裁苜蓿,入郡問驊騮。
維當撫彫瘵,天馬不可求。閭閻省徵召,上下無怨尤。
汝南多名士,太守稱賢侯。戴星理民政,宣風達皇猷。
郡務日稀簡,吾得藉餘休。閉門少將迎,古書得校讎。
自能容吏隱,退食每優遊。但負平生志,莫分聖世憂。
佇待河冰泮,稅駕歸林丘。
嘉靖辛卯,余自南都下第歸,閉門掃軌,朋舊少過。家無閒室,晝居於內,日抱小女兒以嬉;兒欲睡,或乳於母,即讀尚書。兒亦愛弄書,見書,輒以指循行,口作聲,若甚解者。故余讀常不廢,時有所見,用著於錄。意到即筆不得留,昔人所謂兔起鶻落時也。無暇為文章,留之箱筥,以備溫故。章分句析,有古之諸家在,不敢以比擬,號曰別解。
余嘗謂觀書,若畫工之有畫耳、目、口、鼻,大、小、肥、瘠,無不似者,而人見之,不以為似也。其必有得其形而不得其神者矣。余之讀書也,不敢謂得其神,乃有意於以神求之雲。
嗟我南行舟,日夜向南浮。
今日看汶水,自此南北流。
帝都忽已遠,落日生暮愁。
當年宋尚書,廟貌崇千秋。
丈夫苟逢時,何必無大猷。
嘆我學禹貢,胸中羅九州。
杖策空去來,令人笑白頭。
嘗疑伯顏策,毋乃非令謀。
洪範天錫禹,大道衍箕疇。
五行有汩陳,三事乃不修。
鯀堤日以興,百川失其由。
不見徐房間,黃河載高丘。
半月困漳、衛,今旦望鄒、嶧。景風時迎舟,積水不盈尺。
行路日淹留,歸思愈急迫。昔往冒飛雪,今來見秀麥。
蘊抱無經綸,徒旅空絡繹。西苑方呈兔,東郡亦雨鯽。
番禺有假號,建州乃充斥。奈何唐堯朝,不用賈生策?
玄文故幽處,卮蠟益潤澤。天命苟無常,人生實多僻。
去去勿復言,牧豕在大澤。
君侯粵中產,羽林忠孝門。曾為三輔吏,遺愛至今存。
昨歲來守州,芳名益騰騫。自從海水飛,蠻舟翳朝暾。
吳、會日創殘,江海多軍屯。大兵仍凶年,凋瘵不可論。
君侯勤撫字,百里載仁恩。自古設官職,事事有本原。
所以置守令,無非惠元元。茲任良匪輕,天子之選掄。
何以不奉天,斬伐蹶其根?粲粲元道州,名與南嶽尊。
追呼尚不忍,千載聞此言。哀哉誅求盡,慟哭滿江村。
作詩代民謠,庶以達周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