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志當存高遠,慕先賢,絕情慾,棄凝滯,使庶幾之志,揭然有所存,惻然有所感;忍屈伸,去細碎,廣咨問,除嫌吝,雖有淹留,何損於美趣,何患於不濟。若志不強毅,意不慷慨,徒碌碌滯於俗,默默束於情,永竄伏於凡庸,不免於下流矣!
夫志當存高遠,慕先賢,絕情慾,棄凝滯(zhì),使庶(shù)幾之志,揭然有所存,惻(cè)然有所感;忍屈伸,去細碎,廣咨問,除嫌吝(lìn),雖有淹留,何損於美趣,何患於不濟。若志不強毅,意不慷慨,徒碌碌滯於俗,默默束於情,永竄伏於凡庸,不免於下流矣!
一個人應該樹立遠大的理想,追慕先賢,節制情慾,去掉鬱結在胸中的俗念,使幾乎接近聖賢的那種高尚志向,在你身上明白地體現出來,使你內心震動、心領神會。要能夠適應順利、曲折等不同境遇的考驗,擺脫瑣碎事務和感情的糾纏,廣泛地向人請教,根除自己怨天尤人的情緒。做到這些以後,雖然也有可能在事業上暫時停步不前,但哪會損毀自己高尚的情趣,又何必擔心事業會不成功呢!如果志向不堅毅,思想境界不開闊,沉溺於世俗私情,碌碌無為,永遠混雜在平庸的人群之後,就會難免淪落到下流社會,成為沒有教養,沒有出息的人。
存,懷有,懷着凝滯,心思局限於某個範圍;拘泥庶幾之志,接近或近似於先賢的志向揭然,高舉的樣子惻然,懇切的樣子細碎,瑣碎的雜念嫌吝,怨恨恥辱淹留,德才不顯於世濟,成功,實現強毅,堅強果斷竄伏,逃避,藏匿下流,比喻低下的地位。
如果說《誡子書》強調了「修身學習」的重要性,那麼本篇《誡外甥書》則闡述了「立志做人」的重要性。
本文一開篇,諸葛亮便開宗明義地指出「夫志當存高遠」,即做人應當抱有遠大的志向。具有遠大的志向是一個人走向成功的先決條件,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如何才能做到「志存高遠」呢?圍繞着「志向」諸葛亮從正反幾個方面進行了論述。
首先,「慕先賢,絕情慾,棄凝滯,使庶幾之志,揭然有所存,惻然有所感。」
這幾句話說明的是如何「立志」:慕先賢」即要以古聖先賢作為榜樣,向他們看齊。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好的榜樣能夠讓人奮發向上,壞的榜樣則能把人拖入深淵。孔子也說:「見賢思齊,見不賢而內省」。樹立一個好的榜樣,會為一個人源源不斷的注入正能量。「絕情慾」顧名思義,斷絕情慾。情,可以指愛情、友情或親情種種,考慮到作者寫此信的對象——外甥龐渙正值年少方剛,這裡的「情」應當指愛情,或男女之欲。因此,「絕情慾」應當理解為不要沉湎於愛欲。弗蘭西斯·培根在《論愛情》中說:「古往今來,偉人奇才罕有沉湎於愛情而不能自拔者。」,又說「過度的愛情追求,必然會降低人本身的價值。」,這和「絕情慾」有異曲同工之妙。所謂「棄凝滯」則是說,人生在世,總會為一些繁雜瑣事所困擾,而這些無關痛癢的瑣事或者煩惱往往可以消磨一個人的意志。因此,做到「志存高遠」,站的高一些,看的遠一些,人生的境界就會提升,跳出這個狹小的圈子,不為瑣事所累,自然就做到了「棄凝滯」。做到以上三點,自然而然,不論何時,不論何地,即使身處逆境,高遠的志向也能「揭然有所存,惻然有所感」。
其次,「忍屈伸,去細碎,廣咨問,除嫌吝,雖有淹留,何損於美趣,何患於不濟。」
有了上面的立志的方法,那麼這裡就談到實現志向(理想)的措施了:要做到「忍屈伸,去細碎,廣咨問,除嫌吝」。就是要做到能屈能伸、隨遇而安,要拋出心中無關的雜念,要認真聽取別人的寶貴意見,虛心學習,吸取別人的經驗、要做到心胸開闊,豁達。一個人有了高遠的志向,廣闊的胸懷,就不會計較一時的得失,那麼,即使他暫時得不到提拔,才華不被別人所了解認可,也不會妨礙他去實現自己的理想。
最後,作者又從反面進行了論述。
「若志不強毅,意不慷慨,徒碌碌滯於俗,默默束於情,永竄伏於凡庸,不免於下流矣!」就是說如果沒有遠大的志向,昂揚的鬥志,堅強的意志,那麼這樣的人生最終只能在世俗中隨波逐流,被兒女情長所束縛,地位低下,在平庸中耗盡一生!
洪武戊午秋,佳辰又重九。門前冬青樹,想像如五柳。
中有避俗翁,於焉養衰朽。俄聞扣門聲,乃見二三叟。
水心吾忘年,虎頭吾畏友。偶偕安仁裔,所見知所守。
湛然若淵泉,溫其類瓊玖。雲是主粟官,才能世無偶。
奔走事先集,易若屈伸肘。杭郡冠東南,倉廩過陵阜。
出納既有程,經營亦非苟。尚不遺撮圭,況乃累升斗。
昔聞閒居時,板輿奉慈母。郡國舉孝廉,惟汝獨稱首。
賦詩中書堂,落筆海潮吼。青袍方里身,美譽已騰口。
祿仕安敢擇,所貴為母壽。柰何不及養,中心詎能剖。
今年屬兔喪,文字復徵取。請解來錢唐,見者惟恐後。
書成華其行,河橋重攜手。從茲到三泖,湖水清且瀏。
鱸魚入板罾,香粳出舂臼。因之作畫圖,可以識某某。
示我索題詩,成章愧呈丑。胡能繼殊珍,但可供覆瓿。
譬之多稼田,也復容稂莠。恭惟聖明朝,文化被九有。
圖書出河洛,麟鳳在郊藪。貂蟬變兜婺,金印聯組綬。
賢者屹山嶽,能者環培塿。芃芃棫樸姿,爾在薪與槱。
嗟我晚聞道,傾蓋蒙發蔀。登臨此日同,留別不能久。
贈以黃金花,西風一杯酒。
天圓如旋磨,萬古幾曾息。日轂環之走,西墜俄東出。
聖賢法天運,所以長汲汲。大禹生胼胝,孔弗遑煖席。
客寢何太康,人或規不及。亦有功名者,齋內運甓百。
不放身暫閒,苦欲勞筋骨。如何適安齋,燕處甘暇佚。
此齋匪侈麗,易安取容膝。竹几對藜床,左右置書冊。
有時值佳友,從容遂竟日。體適任屈伸,意適任語默。
惟其適之安,適且忘吾適。向來孤山老,保此踰耄耋。
以安遺子孫,此計固已得。人生天地間,何事非吾職。
夜思晝所為,然後安可即。況君抱修能,當念踵前業。
相期在萬里,無從守一室。精義以致用,龍蛇豈其蟄。
大塊已載我,何如未生時。氣變芒芴間,七竅誰鑿之。
百骸與九藏,假合以成茲。與子非故交,從我如相期。
屈伸及動止,契合初不思。常恐隨物化,念此情淒洏。
我生夢幻中,變滅不復疑。安得永相保,聽我悲來辭。
黃塵踏遍江南岸,矯首無言對河漢。故山有屋埋深雲,一夜歸心掣不斷。
山舟日夜去無休,挽繩欲系慚無由。紛紛世態真一夢,顧我所為如直鈎。
綠錦江頭識諒禪,傾坐高談象帝先。疑君即是僧太白,不然無乃真彌天。
仙風襲人慾輕舉,天容道氣出眉宇。擁坐衣裳墮不收,山水懷雲輕百補。
我今老倦亦慵參,去死正如三眠蠶。相看一笑有佳約,他日同歸五老庵。
人生真若屈伸肘,萍浮梗泛因邂逅。料君有膽大於身,未應搜索因詩瘦。
閒亭夏木初垂陰,相逢還得同攜手。未見千首萬丈光,先看七步才八斗。
行年七十六,自詡好身手。雖曰非健兒,亦未齒羸叟。
今朝得解官,快若碎玉斗。屈伸數張臂,噓嘯頻撮口。
千秋酸寒徒,豈易覓吾耦。營營鼠窟中,莫復論誰某。
造物定何意,留此老不朽。知我者天乎,問訊堂下柳。
虛室有閒階,雲日相深淺。推欞受光浮,倚榻注景轉。
極茲瞬息情,節序互迎餞。默默感商颸,群動俱相勉。
百草畏芳移,諸禽欣毛毨。我亦時物中,未為天地選。
浮生欲三十,千慮難一展。樽酒與瓶粟,費世雖不腆。
明明古今事,已讓諸人踐。盈卷積玄文,虛言何足辦。
屈伸大塊間,如蠶方在繭。經綸不自繇,胸絲日幾辮。
往往雖相見,飄飄愧此身。不關輕紱冕,俱是避風塵。
一別星橋夜,三移斗柄春。敗亡非赤壁,奔走為黃巾。
子去何瀟灑,余藏異隱淪。書成無過雁,衣故有懸鶉。
恐懼行裝數,伶俜臥疾頻。曉鶯工迸淚,秋月解傷神。
會面嗟黧黑,含淒話苦辛。接輿還入楚,王粲不歸秦。
錦里殘丹灶,花溪得釣綸。消中只自惜,晚起索誰親。
伏柱聞周史,乘槎有漢臣。鴛鴻不易狎,龍虎未宜馴。
客則掛冠至,交非傾蓋新。由來意氣合,直取性情真。
浪跡同生死,無心恥賤貧。偶然存蔗芋,幸各對松筠。
粗飯依他日,窮愁怪此辰。女長裁褐穩,男大卷書勻。
漰口江如練,蠶崖雪似銀。名園當翠巘,野棹沒青蘋.
屢喜王侯宅,時邀江海人。追隨不覺晚,款曲動彌旬。
但使芝蘭秀,何煩棟宇鄰。山陽無俗物,鄭驛正留賓。
出入並鞍馬,光輝參席珍。重遊先主廟,更歷少城闉。
石鏡通幽魄,琴台隱絳唇。送終惟糞土,結愛獨荊榛。
置酒高林下,觀棋積水濱。區區甘累趼,稍稍息勞筋。
網聚粘圓鯽,絲繁煮細蓴。長歌敲柳癭,小睡憑藤輪。
農月須知課,田家敢忘勤。浮生難去食,良會惜清晨。
列國兵戈暗,今王德教淳。要聞除猰貐,休作畫麒麟。
洗眼看輕薄,虛懷任屈伸。莫令膠漆地,萬古重雷陳。
汎汎水中蓱,離離岸傍草。逐浪高復下,從風起還倒。
人生不若茲,處世安可保?遽瑗仕衛國,屈伸隨世道。
方朔隱漢朝,易農以為寶。飲啄得其性,從容成壽考。
南國有狂生,形容獨枯槁。作賦刺椒蘭,投江溺流潦。
達人無不可,委運推蒼昊。何為明自銷,取譏於楚老?
余幼時即嗜學。家貧,無從致書以觀,每假借於藏書之家,手自筆錄,計日以還。天大寒,硯冰堅,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錄畢,走送之,不敢稍逾約。以是人多以書假余,余因得遍觀群書。既加冠,益慕聖賢之道,又患無碩師、名人與游,嘗趨百里外,從鄉之先達執經叩問。先達德隆望尊,門人弟子填其室,未嘗稍降辭色。余立侍左右,援疑質理,俯身傾耳以請;或遇其叱咄,色愈恭,禮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復;俟其欣悅,則又請焉。故余雖愚,卒獲有所聞。
當余之從師也,負篋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窮冬烈風,大雪深數尺,足膚皸裂而不知。至舍,四支僵勁不能動,媵人持湯沃灌,以衾擁覆,久而乃和。寓逆旅,主人日再食,無鮮肥滋味之享。同捨生皆被綺繡,戴朱纓寶飾之帽,腰白玉之環,左佩刀,右備容臭,燁然若神人;余則縕袍敝衣處其間,略無慕艷意,以中有足樂者,不知口體之奉不若人也。蓋余之勤且艱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