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欽慕顧愷之卓爾不群,悠閒地過着譜制新曲,復錄棋局的隱居生活。家在綠水之畔長洲苑,人能在青山之邊短簿祠徜徉。芳草逐漸青綠,正逢歸來的燕子;百花凋謝委地,已過了浴蠶的時節。整整一個春天不能遊山玩水,遺憾只能任苦悶白了雙鬢。
注釋①顧愷之:東晉時無錫人,博學多才。②翻新曲:譜制新樂曲。③復殘棋:下棋老手在棋枰上棋子完局後,能再擺出原來某一階段的殘局。④長洲苑:在蘇州西南,春秋時吳王闔閭遊獵處。⑤短簿祠:《吳郡志》:「短簿祠在虎丘雲岩寺。寺本晉東亭獻穆公王殉及其弟珉之宅,殉居桓溫征西府時號『短主簿』,俗因以名其祠。」⑥「芳草」二句:寫春季景物。浴蠶,《農政全書》:「二月十二日浴蠶,以菜花、野菜花、韭花、桃花、白豆花揉諸水中,而浴之。」⑦浴蠶:指古時用鹽水選蠶種。⑧蹉跎:白費時間。⑨絲:借指白髮。▲
汪業芳 肖志清選注.歷朝懷遠思鄉詩:烏夜啼卷:華夏出版社,2000:375-376
所謂「吳門故人」,是指作者的摯友顧苓。他在明亡之後隱居不仕,吟賞山水,棋曲自娛,頗得人生樂趣。相反,作者汪碗卻羈身宦途,不能盡游賞之樂。
這首詩首聯先引用故人,表現對顧苓所選擇的隱居生涯的欽羨之情。頷聯寫顧苓隱居地的名勝,再進一步抒發自己對顧苓的羨慕與嚮往。頸鏈則緊承上聯,從季節景物入手,又寫顧苓隱居生活所具有的盎然生機。尾聯最後表達出作者對仕途生活厭倦悔恨情感的直接表白。
詩的開頭兩句「遙羨風流顧愷之,愛翻新曲復殘棋」表明了對顧苓所選擇的隱居生涯的欽羨之情。將顧苓直接比作才華絕世的顧愷之,更為充沛地肯定了顧苓的人品才學;以譜制新曲、復錄棋局概括顧苓的生活樂趣,更能襯托出自己宦途的忙碌無聊。
「家臨綠水長洲苑,人在青山短薄祠」,這兩句寫顧苓隱居地的名勝,進一步抒發自己對顧苓的羨慕與嚮往。長洲苑與瓶簿祠都是蘇州的遊覽勝地,「綠水」、青山」描繪出了環境的優美動人,「家臨」,「人在」則刻畫出了顧苓徜徉於名勝古蹟、綠水青山之中的自得。仿佛人與愛物完全融化在了一起,彼此毫無阻隔,這正是作者所嚮往、所追求的人生樂趣。
「芳草漸逢歸燕後,落花已過浴蠶時」,這兩句緊承上聯,從季節景物入手,寫顧苓隱居生活所具有的盎然生機。作者選擇春天的景象,芳草、歸燕、落花、浴蠶,使生活充滿詩意,充滿春的氣息。這與作者所處的官場又形成了鮮明對比。
最後兩句「一春不得陪游賞,苦恨蹉跎滿鬢絲」,是作者對仕途生活厭倦悔恨情感的直接表白。「苦恨」兩字有力,「蹉跎」一詞真實感人。作者內心的苦惱煩悶、仿徨、矛盾,通過這四個字貼切準確地揭示了出來。明知這是生命的浪費,卻不得不繼續敷衍周旋;明知這與自己的志趣相違背,卻不能與之徹底決裂,其中的苦澀滋味只有當事者才能品味得出。所以作者寫來也就分外的真切感人。▲
錢仲聯等撰寫.《元明清詩鑑賞辭典》(清·近代):上海辭書出版社,1994:943
由明入清的文人幾乎都難以擺脫出仕與隱居的矛盾糾纏。儒家入世的人生觀鞭策着他們積極踏入仕途;異族入侵的現實、民族意識的觀念又肯定着隱居的人生路途。汪碗二十歲時正值清兵入關,他的家鄉也曾被踐踏蹂情緒、不平的感慨,時時襲上心頭。這首《寄贈吳門故人》便是這種矛盾心境的流露。
錢仲聯等撰寫.《元明清詩鑑賞辭典》(清·近代):上海辭書出版社,1994:943
齊安道上風土嘉,修篁盧橘森槎丫。
使君簿領本無幾,日未停午先放衙。
徐呼官騎出江郭,蹋遍籬筍穿林花。
青山隔岸斂晴霧,赤磯映水蒸明霞。
竹雞亂啼江路晚,乘興徑入魚蠻家。
我聞髯翁昔寓此,曾借隙地開耕畬。
荷鋤自種元修菜,賦詩屢乞桃花茶。
有時月出江水碧,招攜佳客浮輕楂。
可憐遺蹟渺難問,流傳兩賦人猶夸。
使君南行頗快意,安用憑弔生咨嗟。
江山風月不易得,殊勝賈傅官長沙。
計期已見三寒食,明年候汝趨京華。
崑山徐健菴先生,築樓於所居之後,凡七楹。
間命工斫木為櫥,貯書若干萬卷,區為經史子集四種。
經則傳注義疏之書附焉,史則日錄、家乘、山經、野史之書附焉,子則附以卜筮、醫藥之書,集則附以樂府詩餘之書。
凡為櫥者七十有二,部居類匯,各以其次,素標緗帙,啟鑰燦然。
於是先生召諸子登斯樓而詔之曰:「吾何以傳女曹哉?吾徐先世,故以清白起家,吾耳目濡染舊矣。
蓋嘗慨夫為人之父祖者,每欲傳其土田貨財,而子孫未必能世富也;欲傳其金玉珍玩、鼎彝尊斝之物,而又未必能世寶也;欲傳其園池台榭、舞歌輿馬之具,而又未必能世享其娛樂也。
吾方以此為鑑。
然則吾何以傳女曹哉?」因指書而欣然笑曰:「所傳者惟是矣!」遂名其樓為「傳是」,而問記於琬。
琬衰病不及為,則先生屢書督之,最後復於先生曰:甚矣,書之多厄也!由漢氏以來,人主往往重官賞以購之,其下名公貴卿,又往往厚金帛以易之,或親操翰墨,及分命筆吏以繕錄之。
然且裒聚未幾,而輒至於散佚,以是知藏書之難也。
琬顧謂藏之之難不若守之之難,守之之難不若讀之之難,尤不若躬體而心得之之難。
是故藏而勿守,猶勿藏也;守而弗讀,猶勿守也。
夫既已讀之矣,而或口與躬違,心與跡忤,采其華而忘其實,是則呻占記誦之學所為譁眾而竊名者也,與弗讀奚以異哉!古之善讀書者,始乎博,終乎約,博之而非誇多鬥靡也,約之而非保殘安陋也。
善讀書者根柢於性命而究極於事功:沿流以溯源,無不探也;明體以適用,無不達也。
尊所聞,行所知,非善讀書者而能如是乎!今健菴先生既出其所得於書者,上為天子之所器重,次為中朝士大夫之所矜式,藉是以潤色大業,對揚休命,有餘矣,而又推之以訓敕其子姓,俾後先躋巍科,取宦仕,翕然有名於當世,琬然後喟焉太息,以為讀書之益弘矣哉!循是道也,雖傳諸子孫世世,何不可之有? 若琬則無以與於此矣。
居平質駑才下,患於有書而不能讀。
延及暮年,則又跧伏窮山僻壤之中,耳目固陋,舊學消亡,蓋本不足以記斯樓。
不得已勉承先生之命,姑為一言復之,先生亦恕其老誖否耶?。
已致昇平胙,兼高孝治名。彌留念文母,倉卒托阿衡。
寢殿陳龍輴,離宮撤翠旌。猶傳罪己詔,嗚咽走蒼生。
南苑停調馬,東邦罷貢鷹。車書方正統,弓劍忽遐升。
玉幾嗟空設,鑾輿憶舊乘。蒼茫哀痛日,大誓復金縢。
我不如王儀曹,愛驅煙墨追風騷;我不如梁侍御,遍參耆宿啖蔬茹。
詔恩休沐一事無,相攜不待折簡呼。金魚池上鶯啼蚤,共握蒲葵藉芳草。
慈仁寺中花更稠,酒酣覆盡白玉舟。自慚不作一錢直,惟有談諧略相及。
聯鑣接茵能幾時,歸來又荷田間笠。伯勞燕子西復東,青春堂堂如轉蓬。
中原二子無消息,獨立斜陽數去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