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岩萬古無纖塵,木石翠潤無冬春。時哉兩猿掛復蹲,其一抱子為屈伸。
下有游貆意甚馴,雄雌嬉遊循水濱。沐猴遇獐愕欲奔,據高自得俯而捫。
懸之門堂閱疑真,妙哉易生筆有神,以此成名以終身。
我作新堂,中庭蕭然,
雙柳寺峙。春陽既應,
千條萬葉,風渥雨洗。
如美婦人,正立櫛發,
髮長至地。微風徐來,
掩冉相繆,亂而復理。
垂之為纓,綰之為結,
屈伸如意。燕雀翔舞,
蜩蜇嘶鳴,不召而至。
清霜夜落,眾葉如剪,
顏色惟悴。永愧松柏,
歲寒不改,見嘆夫子。
聊同淵明,攀條嘯詠,
得酒徑醉。一廛粗給,
三黜不去,亦如展惠。
林泉近城市,而無城市人。攜壺散游屧,心境同一春。
何必事幽討,辭家入西秦。西秦苦迢遞,勞我金閨身。
不如遠公社,醉倒人不嗔。百年電明滅,萬事蠖屈伸。
所以古達士,死葬陶者鄰。或者為瓮盎,尚得日飲醇。
豈比夷與齊,忍飢以求仁。吾生幸未化,有酒勿厭頻。
一杯復一杯,浩歌落梁塵。但問客醉醒,不問疏與親。
君看北邙墓,松柏多為薪。
大塊已載我,何如未生時。氣變芒芴間,七竅誰鑿之。
百骸與九藏,假合以成茲。與子非故交,從我如相期。
屈伸及動止,契合初不思。常恐隨物化,念此情淒洏。
我生夢幻中,變滅不復疑。安得永相保,聽我悲來辭。
東南有人不可攀,生輕義重人所難。此風彫落不復見,得公今日如芝蘭。
千人忽墮風濤間,義氣有感心生寒。以情論法不可枉,使法可枉吾寧閒。
兼遺物己為虛舟,遂授此屬還平流。相逢鷹犬顏何厚,劍水閩山公不朽。
有恩流到墓中魂,無累乞尋林下友。得官西去心膽雄,帳下將軍望公久。
此生義在公無慚,未到青雲空白首。男子屈伸當有時,行置長纓遠夷脰。
浩歌一闋公臨政,馬上東風曲堤柳。卯酒醺醺吹復醒,纖毫謾引無中有。
洒然得句誰其酬,寄我須煩置郵走。
少小事編摩,謂可操左契。及乎當得失,輒非向所計。
年來變態屢,追時殆如謎。屈伸苟不爽,冥冥失權勢。
咄哉司衡人,實乃天公隸。一編餘故簏,字畫麻姑細。
仿佛共丹鉛,深夜重門閉。十年夢幻身,感此潸欲涕。
宇宙鍾名世,山川誕哲人。祥光回八極,紫氣動三辰。
晚節憂時念,當年報主身。飛騰隨白日,指顧上青旻。
劍倚雙龍合,橋過駟馬馴。孤悰盟檜柏,雅操勵松筠。
環佩燕台上,旌旗越水濱。文章傳董賈,名理陋莊荀。
桃杏千門色,弦歌萬戶春。驅馳違梓里,簡渥近楓宸。
稷契堪誰伍,夔繇早見親。九霄垂氣象,四海荷經綸。
瑣闥傳宣夜,璇台草創辰。憂勤回聖主,撙節為生民。
製作傾流輩,恩榮邁等倫。丹青圖駿馬,名位掩麒麟。
前席長頒幣,臨軒或賜銀。明良時有待,魚水契無鄰。
一夕金縢啟,千秋玉幾陳。烏號空灑淚,龍馭永朝真。
遺命乾坤辟,謳歌海嶠臻。大廷看正笏,清廟仰垂紳。
社稷關心久,林泉入夢頻。留侯元辟穀,張翰幾思蓴。
勇退占賢達,隨時悟屈伸。掛冠辭殿陛,解組出風塵。
舄履閒無棣,詩書問有莘。蒼生徒想像,黃閣已逡巡。
雪瀑延清賞,星潭理釣緡。匡廬晴對客,滕閣晚攜賓。
鶴引登山屐,猿窺漉酒巾。虹霓流甲子,河宿繞庚寅。
網祝新投鴿,袍餘舊掛麟。玳筵羅窈窕,華館列芳新。
縹渺三株樹,崔嵬五嶽神。金章垂素頷,綵服照朱茵。
朗月燕山桂,明霞漆圃椿。方壺聊寄跡,南斗待持鈞。
版築徵前事,樞衡憶老臣。遙看紫泥詔,早晚下江津。
八月既盡九月始,拱聽秋雷方側耳。天涯忽報捷音回,廣寒高步獨吾子。
初聞大喜復大驚,上黨名流多俊英。鹿鳴與宴常三五,稀奇卻為鄉邦撫。
文章豈不動朱衣,消息盈虛各有時。交輝聯璧看來歲,磨刮工夫肯忘之。
始為驚兮終復喜,屈伸相感本常理。屈伸相感自諸君,天獨伸君意有主。
所以登雲獨,使照閭閻多廢屋。所以折桂獨,寒香欲遍人間馥。
明春更占鰲頭獨,經濟謨猷添袞服。願爾立朝同,丹衷對主獨。
分官為政同,真心為民獨。宦海波濤中,砥柱巍然獨。
急流順意中,纜住扁舟獨。始終獨立眾人中,不負當年學慎獨。
我本譾陋才,不識周孔陸。所懷一得見,獨為知己祝。
文詞惜未工,意亦良已篤。
余幼時即嗜學。家貧,無從致書以觀,每假借於藏書之家,手自筆錄,計日以還。天大寒,硯冰堅,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錄畢,走送之,不敢稍逾約。以是人多以書假余,余因得遍觀群書。既加冠,益慕聖賢之道,又患無碩師、名人與游,嘗趨百里外,從鄉之先達執經叩問。先達德隆望尊,門人弟子填其室,未嘗稍降辭色。余立侍左右,援疑質理,俯身傾耳以請;或遇其叱咄,色愈恭,禮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復;俟其欣悅,則又請焉。故余雖愚,卒獲有所聞。
當余之從師也,負篋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窮冬烈風,大雪深數尺,足膚皸裂而不知。至舍,四支僵勁不能動,媵人持湯沃灌,以衾擁覆,久而乃和。寓逆旅,主人日再食,無鮮肥滋味之享。同捨生皆被綺繡,戴朱纓寶飾之帽,腰白玉之環,左佩刀,右備容臭,燁然若神人;余則縕袍敝衣處其間,略無慕艷意,以中有足樂者,不知口體之奉不若人也。蓋余之勤且艱若此。
余幼時即嗜學。家貧,無從致書以觀,每假借於藏書之家,手自筆錄,計日以還。天大寒,硯冰堅,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錄畢,走送之,不敢稍逾約。以是人多以書假余,余因得遍觀群書。既加冠,益慕聖賢之道 ,又患無碩師、名人與游,嘗趨百里外,從鄉之先達執經叩問。先達德隆望尊,門人弟子填其室,未嘗稍降辭色。余立侍左右,援疑質理,俯身傾耳以請;或遇其叱咄,色愈恭,禮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復;俟其欣悅,則又請焉。故余雖愚,卒獲有所聞。
當余之從師也,負篋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窮冬烈風,大雪深數尺,足膚皸裂而不知。至舍,四支僵勁不能動,媵人持湯沃灌,以衾擁覆,久而乃和。寓逆旅,主人日再食,無鮮肥滋味之享。同捨生皆被綺繡,戴朱纓寶飾之帽,腰白玉之環,左佩刀,右備容臭,燁然若神人;余則縕袍敝衣處其間,略無慕艷意。以中有足樂者,不知口體之奉不若人也。蓋余之勤且艱若此。
今雖耄老,未有所成,猶幸預君子之列,而承天子之寵光,綴公卿之後,日侍坐備顧問,四海亦謬稱其氏名,況才之過於余者乎?
今諸生學於太學,縣官日有廩稍之供,父母歲有裘葛之遺,無凍餒之患矣;坐大廈之下而誦《詩》《書》,無奔走之勞矣;有司業、博士為之師,未有問而不告,求而不得者也;凡所宜有之書,皆集於此,不必若余之手錄,假諸人而後見也。其業有不精,德有不成者,非天質之卑,則心不若余之專耳,豈他人之過哉!
東陽馬生君則,在太學已二年,流輩甚稱其賢。余朝京師,生以鄉人子謁余,撰長書以為贄,辭甚暢達,與之論辯,言和而色夷。自謂少時用心於學甚勞,是可謂善學者矣!其將歸見其親也,余故道為學之難以告之。謂余勉鄉人以學者,余之志也;詆我夸際遇之盛而驕鄉人者,豈知余者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