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冬山谷寒崔嵬,北風吹雪從天來。居人屏縮不出戶,子有遠行良苦哉。
道路蒼茫歲雲暮,甚欲留君不能住。仙槎江口石潭深,南望不見青楓樹。
送行卻過東城頭,更上橋西沽酒樓。樓前無數白雲闕,磊落如對三神洲。
當歌置酒忽不樂,少小無成總蕭索。長轅短棹日紛紜,山雨江雲謾如昨。
聞昔爾祖出牧時,我家大父而翁師。清尊畫戟照白髮,二老風流如見之。
舊家文物今何在,霜露荒荒歲年改。珠林孫子真可憐,羨爾承宗振光采。
君家巷北我巷南,古藤秋樹寒交參。賤貧奔走少相聚,總有至樂何由堪。
昨者誦君新句好,於我還能慰枯槁。雪消南浦柂樓高,憶爾離愁滿秋草。
甘泉漢宮遺古瓦,何年棄擲荒隴下。泥沙埋沒風雨剝,誰人物色求諸野。
阿兄遊宦西入秦,嗜奇好古搜沉淪。西京文字傳絕少,何意長生四字完形神。
周圍一尺有二寸,水清翡翠光鮮新。非篆非隸含古意,不雕不琢歸元淳。
歐陽《集古》見未到,劉攽博雅誰探真。二千餘年復寶重,轉憶飛廉太乙俱成塵。
當塗銅雀非儕偶,歷十四朝真可久。寶器逾晦逾光明,肯讓漳河片瓦傳不朽。
大痴道人避世士,移家舊隱虞山里。
早年能畫老入神,落筆虞山宛相似。
深林依稀村塢重,水口近與昆湖通。
高岡磈硊勢欲墮,此老前身黃石公。
百年以後誰其亞,昔者吳門稱老謝。
案頭臨畫似臨書,咄咄逼人真可詫。
風流前輩杳難攀,謔語空傳謝疊山。
窗中遠岫依然在,天際春雲仍自還。
楊郎手持一匹箋,邀我放筆題長篇。自言新制三百幅,忍貧不博黃金錢。
浣花濯錦何絢爛,湘淥凝春起波瀾。晶熒色奪赤石髓,膩滑光浮青玉案。
人言楊郎此箋真可傳,豈知綵筆煉墨尤精堅。雲窗朝拔霜兔穎,石室夜掃松花煙。
一生攻苦事文墨,長恨科名收不得。窮年白髮侍甘旨,負米升堂更愉色。
楊郎楊郎莫漫沽,古人豈必今人殊。由來絕藝可名世,況爾世葉當文儒。
益州十樣今復見,糜角松紋炯成片。蒼龍騰霧起勺水,紫鳳銜圖出深殿。
我慚世好百不諧,學書侷促空寒齋。霜餘柿葉不可拾,但覺枯硯在塵埃。
感君孝養憐君苦,會且蜚聲群玉府。自掞玄雲答遠情,江風颯颯鳴秋雨。
碧雲師著金伽黎,空王殿上龍象隨。一夫長跽送古鼎,狀若獻寶波斯兒。
群緇來觀集丈室,中有老夫曾致詞。
雲是山中舊時物,立誦窾識能無遺。惟有臣寰紀君賜,用顯厥考鄭伯姬。
文詞詰屈錯盤誥,字體隱伏蟠蛟螭。蒼姬訖錄世屢改,不知何代來於斯。
謝家寶樹易趙璧,巨構賈與秦城齊。
鼎兮鼎兮什襲去,歲逾數紀今來歸。師聞此語重嘆息,兵火連年炎九域。
金鐘大鏞棄路傍,總若沈沙銷折戟。珠還合浦獨無恙,護持信有天龍力。
摩挲兩鉉濕煙霧,錯落丹砂映金碧。濁水摩尼五色兼,出海珊瑚高一尺。
嗚呼羲軒之鼎真可求,禹鼎亦已淪東周。
世所用者非爾儔,或膨豕腹徒包羞。調羹爾無與,覆餗爾不憂。
歸來兮歸來,北山兮菟裘。汾陰自有為時出,切莫放光驚鬥牛。
惟歲昨在申,九州始破碎。舊京雖一隅,形勢東南會。
我皇秉圭鬯,雨泣面如靧。臣民盡驚呼,少康真可配。
史公踐台斗,心赤當時最。靈台占紫氣,恍惚嘉祥屆。
亡何變氛祲,太白垂天戒。宵光晝炯炯,百日猶未退。
咄哉夜郎人,小器自矜大。入手事擠排,持權夸擁戴。
朝廷一李綱,不容密勿內。猰貐本在野,抵死呼朋類。
赫赫先帝書,翻案神靈慨。誼士惜繁纓,凶黨蒙冠帶。
從此問王綱,解散隨塵壒。貂蟬並鋘斧,顛倒弄機械。
人心二豎灰,世事長江敗。洎乎皇輿播,臨軒曾召對。
出奔忽異道,此事令人怪。得非靴中刀,凜凜惡奸檜。
所恨喪亂朝,不少共驩輩。城頭豎降旗,城下迎王旆。
白頭宗伯老,作事彌狡獪。捧獻出英皇,箋記稱再拜。
皇天生此物,其肉安足嘬。養士三百年,豈料成狼狽。
幸有兩尚書,臣節堂堂在。又有楊中丞,甘死如飲瀣。
嗚呼黃祠部,刀鋸何耿介。郎吏及韋布,一二更奇快。
吁嗟郡國英,螳臂堪一喟。宣歙始發難,戰血塗草萊。
麻生怒沖發,氣作長虹掛。松林戰尤苦,婺女兵終潰。
吳子要離烈,張朱俱慷慨。我悲黃相國,絕食經顛沛。
海上王將軍,就死跡逾邁。此紀乙至丙,大書得梗概。
正氣苟勿渝,細不遺裙䯰。倘非斯人儔,乾坤真憒憒。
大師南海秀,夐立風塵外。辛苦事掇拾,微辭綴叢薈。
毛錐逐行腳,蠅頭裝布袋。前日城門過,禍機發逅邂。
命危瀕伏鑕,鞫苦屢加鈦。良以筆削勞,幾落遊魂隊。
諸方尚雲擾,澒洞勢未殺。雖然怵網羅,慎勿罷紀載。
伊昔鄭億翁,著書至元代。出土十載前,金石何曾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