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蒼不足恨,人事實可哀。莫復念忍盦,念之心膽摧。
烈士盡奪氣,況我生平期。四海盡驚嘆,矧我夙昔懷。
聚時不甚惜,皎皎心弗欺。別時不甚憶,落落意弗疑。
如何無窮志,殉此七尺骸。交情日太短,天絕非人為。
命也審如此,終古寧可追。
尼山論人先史魚,有道無道直如矢。石齋可與史魚匹,畢生不屈得其死。
奇哉斯人乃多藝,文辭書畫皆絕美。迂僻疑當含瓦石,廣平梅花定何理。
忍盦昔藏潑墨卷,蓮葉戲蟹半入水。《孝經序論》雜駢散,蔡夫人書猶可喜。
忍盦久亡不可見,今見此捲毛髮起。雨山端人能寶此,殷勤使我題紙尾。
我與石齋雖鄉里,亡國則同他無似。略談文字尚難追,北山遺臣誰敢比?
曉出雪猶微,須臾飛漸密。仰觀若塞空,橫鋪路欲沒。
樓台頃自明,高下同一潔。旋風俄焉起,眩轉益飄忽。
浮浮儼簸揚,作勢穿牖闥。向晚如小衰,竟夕乃愈烈。
詰朝互傳語,尺許久無匹。宣統三年春,元旦差相埒。
中間十五載,喪亂鮮可悅。意者其休徵,相看還咄咄。
汴學經久亡,殘石定有幾。山夫記五碑,為數疑不止。
汴中新出土,《中庸》亦可喜。薄家見四冊,猶未及丁氏。
九經得其三,三百數十紙。競為聚卿得,默相有神鬼。
聚卿負俠氣,好古力尤偉。羅君勸摹刻,輒以翁孫比。
此議誠大佳,我意欲稍俟。祥符陳留間,猿叟所親履。
已雲多湮匿,顧朱語非是。安知開封學,石板果盡毀。
士夫常漏略,碑賈或可恃。及今力搜索,奇秘儻再啟。
石齋斷碑硯,珍重已如彼。得石加護持,摹刻安可擬?
天驚石破事,亦在人為耳。卻嗟章楊輩,素號精篆體。
蜀經皆題名,此刻胡不爾?古人重經學,視書特小技。
用意極尊嚴,誰歟會微旨?老夫丁世亂,睹此空掩涕。
兒時真隔生,背經瀉瓶水。
崇禎定逆案,閣臣居其四。生祠誰書碑,二水敗以字。
其書頗精熟,實則有習氣。豈不勁且巧,所乏蕭散味。
豎眉復怒目,俗筆在刻意。對策列第三,立論卻有致。
用人古不分,稱職足為治。君子與小人,強名乃多事。
人污言不廢,此理未為悖。朱君得此卷,喜看騰擲勢。
缶廬亦許可,絕嘆龍虎臂。吾意獨輕之,一說聊可備。
缶廬擅三絕,詩筆挾忠義。莫持張比吳,逝者有餘愧。
扺掌為大言,臨事苦才盡。才盡智亦窮,於事或稍近。
一生數蹈此,久為深人哂。自知不量力,正坐疏且淺。
此行雖應募,耐事實所短。朝官多老手,善敗終不窘。
得失置勿言,急脈受以緩。尋君遂初賦,惡聲孰能反?
三旬閉不出,花發風稍暖。未須借春老,心事殊恨晚。
久閒思自試,甫出意遽懶。家書一言歸,夜夢已先返。
送行盍預作,俊語不可忍。
稚辛聞此變,千里來共哭。四支已半摧,一手倚一足。
作書寄萱妹,天地此骨肉。事牽難久留,送汝使我獨。
登舟一悽惶,去去意殊酷。樓頭臥更起,船尾燈猶綠。
江波闇漲天,風雨欲揭屋。餘生付殘世,何地同啜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