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西道中二篇 其二》

虎視龍興竟若何，千秋劫急感山河。終南巨刃摩天起，怪底關中戰伐多。

世間無物抵春愁，合向蒼冥一哭休。

四萬萬人齊下淚，天涯何處是神州？

別來三見流火星，秋風猿鶴哀前汀。誰知骨肉半人鬼，惟有亂山終古青。

一騎龍沙道路開，王庭風雨會群才。筆攜上國文光去，劍帶單于頸血來。

柳外家山陶令宅，夢中秋色李陵台。歸舟未忘鐃歌興，更譜防邊畫角哀。

苦月霜林微有陰，燈寒欲雪夜鍾深。此時危坐管寧榻，抱膝乃為梁父吟。

斗酒縱橫天下事，名山風雨百年心。攤書兀兀了無睡，起聽五更孤角沉。

作賦豪情脫幘投，不關王粲感登樓。煙消大漠群山出，河入長天落日浮。

白塔無儔飛鳥迥，蒼梧有淚斷碑愁。驚心梁苑風流盡，欲把興亡數到頭。

敗櫪銅聲瘦，危崖鐵色高。防鞦韆里志，顧影十年勞。

廝養封俱貴，牛羊氣自豪。咸陽原上骨，誰是九方皋？

將軍夜戰戰北庭，橫絕大漠回奔星，雪花如掌吹血腥。

邊風冽冽沉悲角，凍鼓咽斷貔貅躍，墮指裂膚金甲薄。

雲陰月黑單于逃，驚沙鏘擊蒼龍刀，野眠未一辭征袍。

欲曉不曉鬼車叫，風中僵立揮大纛，又促銜枚赴徵調。

遼兒曾奉使，主父竟窺鄰。厚德終歸宋，無人莫謂秦。

橋門虛入侍，漢室重和親。轉悼南征者，淒涼問水濱。

曾聞剝棗舊風流，八月寒蟬四野秋。翻恨此行行太早，棗花香里過豳州。

蹈海聞高義，斯人亦壯哉。豈知賓日地，猶有報韓椎。

蕞爾蜻蜓國，居然獬豸才。一聲燕市築，千古尚餘哀。

古來形家者流談山水，雲皆源於西北委於東。三條飛舞趨大海，山筋水脈交相通。

我謂水之流兮，始分而終合，夫豈山之峙兮，愈歧而愈弱。

吁嗟乎，水則東入不極之滄溟，山則西出無邊之沙漠。

錯亘乾坤萃兩隅，氣象縱橫浩寥霩。昔我持此言，密默不敢論。

足跡遍隴石，了了識本原。隴石之山崛然起，號召峰巒俱至此。

東南培塿小於拳，雜沓西行萬餘里。漸行漸巨化為一，恍若朝宗匯群水。

其上寬廣不可計，肉張骨大狀殊異。欲斷不斷勢相蹙，誰信人間猶有地。

譬如亡秦以上之文章，鼓盪寥天仗真氣。不復矜言小波磔，橫空一往茫無際。

策我馬，曳我裳，天風終古吹琅琅。何當直上崑崙巔，曠觀天下名山萬疊來蒼茫。

山蒼茫，有終止。吁嗟乎，山之終兮水之始。

微聞夏元昊，少小即兇殘。法令輕戎索，威儀辱漢官。

行看飛羖䍽，豈是召呼韓。帛樹休相擬，熙朝禮數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