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寧四年二月吉,臣京奉敕書黨籍。首編元祐終元符,所在郡司咸勒石。
大書深刻何煌煌,執政待制分班行。聿從章相初定案,七十三人已濫觴。
子瞻儋州子由雷,分地各就名偏旁。茲更增列三百九,直空人國無留良。
歿者追奪生者竄,並禁子孫仕朝堂。兼有曾持紹述議,亦得附驥分餘光。
問胡作此一網計,眾正登朝我將棄。遂甘鑄鐵錯竟成,肯令死灰焰重熾。
剪除異己期必盡,威福橫行乃無忌。太師原是一魔君,謬托左元仙伯位,龍腦煙浮別院香,鶉羹命賤行廚味。
比鄰侍女知避名,天子姻家親賜醉。回禮南遷諸黨人,瘴雨蠻煙葬無地。
窮荒僦屋方坐愁,相府歌鐘正得意。豈知公道昭日星,錮之愈力名愈馨。
朝端枉矜九州鼎,天下已誦千佛經,磨礱貞石妙鐫刻,翻似為作功德銘。
嗚呼權奸所爭亦細故,祇此目前富貴具。庸知數十年榮華,不過蜉蝣一旦暮。
何苦抵死仇正人,徒供千載嬉笑怒。冰山他日況崩摧,白頭也赴長沙路。
桃花三樹詔勒回,東明佛鐙黑如霧。一樣投荒作逐臣,乘比諸賢多臭腐。
相傳星變已毀碑,此碑何以完無虧。想因桂管地僻左,深岩無人施斧椎。
碑陰不鐫刻工某,毋乃亦是安民為。沈侯好古拓一紙,鐵畫銀鈎壇絕技。
一點金鋒雖兆亂,臨池功深物秀美。惜哉若亦作清流,故自不減蘇黃米。
有客忽叩門,來送潤筆需。
乞我作墓誌,要我工為諛。
言政必龔黃,言學必程朱。
吾聊以為戲,如其意所需。
補綴成一篇,居然君子徒。
核諸其素行,十鈞無一銖。
其文倘傳後,誰復知賢愚?或且引為據,竟入史冊摹。
乃知青史上,大半亦屬誣。
其一
後人觀古書,每隨己境地。
譬如廣場中,環看高台戲。
矮人在平地,舉頭仰而企。
危樓有憑檻,劉楨方平視。
做戲非有殊,看戲乃各異。
矮人看戲歸,自謂見仔細;
樓上人聞之,不覺笑噴鼻。
其二
何處夫己氏,作吏印懸肘;
望門計民貲,掩取魚入笱。
嗚呼百金產,中人豈易有!
飢腸忍吼牛,勞筋羨眠狗;
銖銖積數世,方期保敝帚。
一朝威攫之,空空剩兩手。
竭彼祖父力,貽我子孫守;
天道果有知,此物可能久?
學詩必學杜,萬口同一噪。連城有真璧,未可珷玞冒。
嗚呼浣花翁,在唐本別調。時當六朝後,舉世炫麗藻。
青蓮雖不群,余習猶或蹈,惟公起掃除,天門一龍跳。
骨力森開張,神勇郁雄驚。陽烏掩爝火,轟雷塞蚓竊。
天壤此一途,疏鑿曾未到。一開五丁峽,遂坦九軌道。
坐令翰墨場,莫不奉旌纛。微之仿精切,退之師排奡。
義山鍊格遒,涪翁取徑峭。豪宕放翁吟,悲壯遺山吊。
斯皆分杜派,各具一體妙。迨明李何輩,但摹面目肖。
彭亨鼓蛙怒,咆勃奮虎嘯。徒滋虛氣張,終覺輕心掉。
曠代有東浦,孤詣戛獨造。淵源溯《雅》、《騷》,根柢本忠孝。
讀書必破卷,陋彼管窺豹。出語必驚人,鷙若韛脫鷂。
力厚巨鼎扛,思沈重淵釣。每於朴僿處,雋味出揉拗。
以追少陵大有作為作,磁鐵兩孚召。得皮兼得骨,在神不在貌。
緬昔老拾遺,入蜀詩益爆。長揖嚴尹幕,高歌葛相廟。
至今舊草堂,萬丈光尚耀。先生出筮仕,即泛錦江棹。
固知關宿緣,豈特發遐眺。新詩十二卷,精心躪堂奧。
子美有替人,當亦意不料。寓齋得披讀,狂喜成絕叫。
惟應瓣香然,敢肆飯顆誚。傳語學杜人,津梁此先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