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退清閒如致仕,酒餘歡適似還鄉。
不妨更有安心病,臥看縈簾一炷香。
心有何求遣病安,年來古井不生瀾。
只愁戲瓦閒童子,卻作泠泠一水看。
小閣低窗臥晏溫,瞭然非默亦非言。
維摩示病吾真病,誰識東坡不二門。
古今畫水,多作平遠細皺,其善者不過能為波頭起伏,使人至以手捫之,謂有漥隆,以為至妙矣。
然其品格,特與印板水紙爭工拙於毫釐間耳。
唐廣明中,處士孫位始出新意,畫奔湍巨浪,與山石曲折,隨物賦形,盡水之變,號稱神逸。
其後蜀人黃筌、孫知微皆得其筆法。
始知微欲於大慈寺壽寧院壁作湖灘水石四堵,營度經歲,終不肯下筆。
一日,蒼黃入寺,索筆墨甚急,奮袂如風,須臾而成,作輸瀉跳蹙之勢,洶洶欲崩屋也。
知微既死,筆法中絕五十餘年。
近歲成都人蒲永升,嗜酒放浪,性與畫會,始作活水,得二孫本意,自黃居窠兄弟、李懷袞之流,皆不及也。
王公富人或以勢力使之,永升輒嘻笑捨去。
遇其欲畫,不擇貴賤,頃刻而成。
嘗與予臨壽寧院水,作二十四幅,每夏日掛之高堂素壁,即陰風襲人,毛髮為立。
永升今老矣,畫亦難得,而世之識真者亦少。
如往日董羽、近日常州戚氏畫水,世或傳寶之。
如董、戚之流,可謂死水,未可與永升同年而語也。
元豐三年十二月十八日夜,黃州臨皋亭西齋戲書。
物役會有時,星言從高駕。
道逢南山雲,欻吸如電過。
竟誰使令之,袞袞從空下。
龍移相排拶,鳳舞或頹亞。
散為東郊霧,凍作枯樹稼。
或飛入吾車,偪仄礙肘胯。
摶取置笥中,提攜返茅舍。
開緘乃放之,掣去仍變化。
雲兮汝歸山,無使達官怕。
別賀來時,燈火熒煌無數。向青瑣、隙中偷覷。元來便是,共彩鸞仙侶。方見了,管須低聲說與。百子流蘇,千枝寶炬。人間有、洞房煙霧。春來何事,故拋人別處。坐望斷,樓中遠山歸路。
遇東坡於齊安。怪其豐暇自得。余問之,曰:吾再娶柳氏,三日而去官。吾固不戚戚,而憂柳氏不能忘情於進退也。已而欣然同憂患,如處富貴,吾是以益安焉。命其侍兒歌其所作滿江紅。嗟嘆之不足,乃次其韻憂喜相尋,風雨過、一江春綠。巫峽夢、至今空有,亂山屏簇。何似伯鸞攜德耀,簞瓢未足清歡足。漸粲然、光彩照階庭,生蘭玉。幽夢裡,傳心曲。腸斷處,憑他續。文君婿知否,笑君卑辱。君不見周南歌漢廣,天教夫子休喬木。便相將、左手抱琴舊,雲間宿。
燈火錢塘三五夜,明月如霜,照見人如畫。帳底吹笙香吐麝,更無一點塵隨馬。寂寞山城人老也!擊鼓吹簫,卻入農桑社。火冷燈稀霜露下,昏昏雪意雲垂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