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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林外 〔宋代〕

  為奸謀散分奸勢 進正士扶持正人

  話說島主知道大事已成,十分高興,傳命璣珠庫司取白貞珠,再命內監請娘娘帶同新公主到閣別驗。之英、之華羞澀道:「妾等已經易妝,豈可更見朝臣?」

  廉妃道:「君命不可違也!」

  二人無法,只得陪侍到閣。向庶長朝見畢。之英、之華向文侯、顧庶長欲行參禮,兩庶長慌止道:「今日系公主矣,如何仍系這樣?」

  島主笑道:「平禮罷!」

  二人赧顏遵旨,內監取到珠匣呈於案上,另各設高几於面前,島主親啟旃檀匣,解散鮫綃包,拿出白玉方勝盒,掀開蓋來,只見青光溢發,隱隱響騰。須臾視定,乃是胡桃大一顆明珠升降不已,其中仍有一顆安然無聲。內監捧上赤玉盤二面,島主先將不動之珠取置盤中,命內監挨送於文侯、武侯、顧庶長、廣望君几上,俱端然清靜。及置之英面前,忽然周流環滾,移之華几上,亦然。進到廉妃鳳案,其珠躍然而騰,與龍案之珠互相起落。

  島主乃命內監將龍案上珠掬入赤玉盤,捧於文侯、武侯、顧庶長跟前,俱突沖莫遏;到廣望君幾中,不跳而滾矣;迨至二公主前,凝然若住,送上鳳案,寂然無聲矣。島主大喜,廉妃欣然奏道:「二位公主之貞性表白已系奇事,而駙馬之操持亦見,更屬難得。此皆國運昌吉,正氣降於天也。」

  島主大悅道:「妃子所奏不謬,可將鎮南、安北將軍封為鎮國、安國公主。」

  廉妃命之英,之華謝恩,帶回宮內。武侯正欲再奏,顧庶長道:「君侯固執,二女將何所歸?」

  文侯道:「非奇物不足以明奇人。心跡顯白,毋得更推矣!」

  島主道:「二卿之言是也。」

  武侯乃止。島主問道:「諸卿知此珍出處乎?」

  文侯道:「臣嘗讀《風土記》,西海有簸箕島,其珠可別男女貞淫,應即是斯。」

  顧庶長道:「臣讀《萬寶圖記》:白貞珠產於西海,可別童身:雌珠別男,雄珠別女。」

  廣望君道:「臣聞鰥魚乘潮陷於沙洲,為螻蟻所困,肉盡骨朽,而目睛光耀不衰,左為雄,右為雌,能證貞淫。」

  島主問武侯道:「先生可有所聞?」

  武侯道:「臣聞東海有珠,半滾圓,半稍平,能分已未匹配。動時不可止,止時不可動。乃魚遭鵬吞而目睛不化,衝突不已,鵬復嘔出。意者其此乎?」

  島主視之,果然半不甚圓,大喜,命欽天監選擇吉辰,工務司趕造二駙馬府。當日賜宴,盡歡而散,惟武侯怏怏然,亦無可如何。

  不兼旬,府已造成,乃係一府二宅,極其幽潔敞朗。至期,三公主鳳輦同降,說不盡妝奩多異寶奇珍,稱賀盡公侯將相。更萬難及者,公主駙馬俊傑而才子,窈窕又英雄,自然情逾膠漆,愛甚海山。只氣殺余大忠那班邪佞,朝夕思想離向傾陷。

  其中衛國、石可信尤為狡黠。國舅廉勇因與余大忠至親,又系無大主宰的人,也弄成一黨。當時胡爾仁見計不偕,便與余大忠道:「事已如此,只好緩圖。而今且擱過半邊,莫再道了。」

  大忠仰首嘆息。石可信道:「話雖是這般說,但余小姐堂堂上大夫之妹,國舅之姨,為着結親,說來說去,俱無成就,豈不惹人恥笑?」

  衛國道:「我看這件事,要想出氣,猶須中宮作主。」

  余大忠道:「中宮本性執拗迂板,後來已被節次說動,何嘗不作主?奈這班人俱系主上親信的,誰能弄得動?前為太子的話,幾乎五命喪於西老兒之手。」

  衛國道:「扳倒西老兒,其餘隨手可以掃去。」

  大忠道:「談何容易?駙馬、公主都系親信之國戚,那西老兒更莫想扳他罷!弄得不好,連命都系沒有的。」

  石可信道:「衛大夫智膽包身,定有奇謀。」

  衛國道:「惟有借儲君而去之,並傾儲君耳。」

  胡爾仁道:「哪裡有此好事?」

  衛國道:「先可布散流言,說主上惑於廉妃,國家將亂,文侯等文武欲奉太子以主社稷,請主上人樂山宮為太上皇。如此張揚,自然傳入宮中。主上如或動怒,白有法作;如付之坦然,又另作計較。」

  眾人齊道:「主上最不服老,聞之必怒。」

  石可信道:「然須中宮因而激之,庶好行計。」

  余大忠道:「我叮囑妹子入宮相機而行。」

  胡爾仁道:「如此里外夾攻,庶幾可一網打荊」

  衛國道:「謀固極美,然須慎密。諸公且回,心照可也。」

  不題各人暗中布散流言,再說顧庶長雖臥病在床,卻時使親信查訪朝廷大小事件。其日聽得紛紛傳說監國,立命家人請文侯到來,便問此語真假。文侯道:「我亦不知這話自何處起。今早聞之,適在朝中,主上問可行得,出奏道:此系奸人慾搖東宮耳!主上不應,乃言先封太子,鎮天井地方。出奏道:『國儲無出鎮之理。』主上不悅,定因流言故也。」

  顧庶長驚道:「似此,亂將生矣!」

  文侯道:「主上素明,或偶爾誤聽,不久必然省悟。庶長保重!」

  出且告別,顧庶長扶杖相送。文侯趨出道:「不必,不必。」

  顧庶長見文侯去了,即命公子顧言、顧行扶上筍輿,舁入朝中。

  島主聞顧庶長輿疾上朝,立時升殿。顧庶長命顧行、顧言扶下朝見,島主止之。顧庶長道:「臣本一介寒儒,蒙先君揀拔,主上訓誨,位至庶長,思極渥矣!不幸而有錮疾,莫能報答鴻慈。今聞奸人暗造妖言,意在殘害忠良而亂國家。太子性剛,為群小所忌;文侯公忠,至死不移,願主上勿為流言所惑,臣死亦得瞑矣!」

  島主皺眉未答,只見顧庶長踴身躍出筍輿,伏於陛階,顧行、顧言慌忙扶起,已無氣矣。二子流涕,島主垂淚道:「卿何至此?」

  抬上輿時,雙目睜開,顧言、顧行舁莫能動,侍衛相幫,重若丘山。島主臨前以袍袖拂面道:「東宮依卿不出鎮,寡人惟文侯之言是從如何?」

  語甫畢,而目已瞑矣。舁之,輕如空輿。正欲肩出,島主道:「且緩!可將黃蓋覆歸。」

  二子方泣辭。只見文侯同文武百官俱到,島主流涕道:「寡人胡塗,致良臣諫死。他日史冊何以堪之!」

  文侯道:「適聞雙目睜睜,今何緣而瞑?」

  島主道:「豈但此事,十數侍衛舁莫能起。寡人說道:『東宮依卿不出鎮,惟文侯之言是從。』目隨言瞑,二人可勝矣。」

  文侯道:「顧復可見先王於地下矣!」

  島主道:「下大夫顧言、顧行俱人品端重,克承父志,共遷中大夫。」

  又目文侯道:「老庶長可代寡人送回殯殮,自太子以下俱趕靈前拜奠,命侍衛持黃蓋蓋輿出朝。」

  文侯率百官隨後擁到相府,舉家哀號,文武中多有慟哭者。文侯道:「顧庶長生前干惕急公,臨死仍立不朽之節,諸公皆宜師法,無用過為無益悲哀。」

  眾人止淚,獨有餘大忠痛哭不休。文侯道:「余大夫何必過哀?仰體顧庶長之志,匡君正國,忠魂呵護,自無盡時。」

  原來余大忠想到易儲之計將成,為顧庶長所破,再無妙策,懷恨在心,不覺痛哭。當下聽得文侯言語,又好惱,又說不出來,更莫能忍,直哭到殯殮已畢,太子到來,方才止住。太子奠後,文侯、武侯、廣望君並余太忠等相次奠畢。文侯因失卻忠良,少一治國的幫手,涕泣痛心,安萍婉勸歸府,不在話下。

  且說余大忠等歸到大忠家內,施博愛道:「而今更無第二計,只有請中宮時刻留心乘間耳。」

  胡爾仁道:「衛大夫這條計,費盡心思,已將主上打動,若非顧老頭兒拼着命諫,連西老兒俱可擒下也!」

  石可信道:「看今日各人之情:武侯垂淚,廣望君無有戚容,是不黨於西、顧也。余大夫既屬姻親,正可藉此籠絡。」

  余大忠道:「廣望君並不板執,若非公主欠通道理,久已入彀了。」

  衛國道:「公主如何欠通?」

  余大忠道:「前日舍妹睹中宮召駙馬、公主,說大太子處事之非,駙馬靜聽無偏東宮之意,公主反泣下跪諫道:『自古易儲未有不亂國者,二位太子哥哥情性雖有微殊,俱無失德,母后豈可輕聽人言而為厲階,以污青史乎?』中宮怨道:『自己養的女兒,反不為護生母,他日為人魚肉,自然也是坐視的。』公主又道:『未來之事不可得而知也,惟居仁由義以順天耳。若懼害防危,而違道背理,妄肆動作,反恐害危即生於妄動之中,而所懼防者,適為取敗之道也。』中宮惱怒,公主痛哭伏地,猶是廣望君解勸了事。以此看來,豈非駙馬易收,為公主所誤乎?」

  石可信道:「此事不將他們間開,終歸無濟。須先收羅駙馬,以探彼等舉動而離間之,方免費力。」

  衛國道:「余大夫何不借親戚連絡駙馬,親熱浹洽,便下說詞探試。如可收則收之,不可收則陷之!」

  石可信道:「此亦老成之謀,余大夫勿緩。」

  胡爾仁道:「仍系收之為妙。娘娘謀之於內,余大夫謀之於外,雖石人也應點頭。」

  衛國道:「收得來,誰不收他?收不來,非陷之,更比諸人掣肘也。」

  余大忠道:「我自有道理。」

  石可信向大忠耳邊道:「莫非如此如此麼?」

  大忠大笑,胡爾仁啟齒欲問,石可信道:「此刻無用多說,我等且散,後日便可見也。」

  眾人乃相別去。

  不說大忠趨奉結交,且說島主幸草珍園,召廣望君侍駕觀彩鸞舞。這彩鸞形體如鶴,其所由來,乃前年赤騮嶺下,玉鐙岩中,彩霧迷漫,三天消散,復有紫光煥發。島主問故於群臣。

  翰林學士史鑑奏道:「赤騮嶺形勢奇特,岩谷邃幽,且紫光乃吉祥之色,臣愚觀所奏,發自玉鐙岩中,定有寶物出世,可令取之。」

  島主依奏,命內監勞崇前去。中大夫國永安奏道:「只須命該邑宰差干役往視,不必朝中發人,恐使鄰國聞之,無寶則為所哂,有寶便謂國家重寶。且朝內差出,沿途州邑不能無迎送,是內差擾於牧宰。牧宰又轉擾閭閻。」

  島主准奏,仍批:「可探則使精細牙役往探,如索有毒蟲猛獸潛藏,則不必徒傷性命。」

  邑宰遵奉,自往赤騮嶺,祭過山神,紫光頓斂。入岩看時,後邊崩開大洞,量之盈丈,裡面明亮。率眾入視,中有徑尺圓石,光輝如鏡,發末毫端無不畢露。又見二丸,環滾無休。邑宰令役將石異出,二丸忽停,審視乃係二卵,華彩韞結,因納於懷回,用絲錦錦盒護貯,同鏡光石進上。島主閱畢,遍問廷臣,無有知者。適有雙阜關大夫樊勇朝見,奏道:「臣聞先臣嗣昌言,有鏡光之石現則仙鸞可致。二卵見石滾而不休,或系鸞卵亦未可料。」

  島主道:「如系鸞卵,出殼定系鸞雛,未知用何法哺之?」

  史鑑道:「諸禽皆凡濁之鳥,惟鶴有仙骨,須置鶴巢內以試之。」

  島主依奏,命送入萃珍園鶴巢內。群鶴見之,飛鳴而舞。舞罷,俱侍立於旁。忽有黃鶴長鳴南來,降於巢中,伏而不動。七日飛去,雙卵已化二雛,形亦似鶴,並不飲啄,惟仰而吸露導氣。周歲,翎翮俱全,長鳴沖霄,向南飛去。島主愛惜,常時憶念。偶然一日到國,見鮮鶴而思鸞雛,想及鏡光石,命內侍於寶藏中取來觀之,滿園光華燦爛,花草竹樹,倍加鮮妍。正在驚奇賞鑒之際,忽聞空中嘹亮和鳴。仰面觀之,只見兩團彩毫,霞光萬道,盤旋頡頏而下,有鸞立於石前,昂首高有五尺。有鸞翮下尾上,千絲萬縷,艷麗相輝,鳴中呂律,鼓舞不休。百鳥俱集,助歌佐舞。島主乃命將鏡光石藏開,鸞始止舞立鳴,齊翥麗去。島主因此每月將石輦入園中一次,以致鸞舞。後偶臨朝忘之,鸞亦雙棲太和閣梧桐頂上和鳴,仍然似鶴,惟色純青耳。島主慌命輦石入園,便鸞暢舞。嗣後着定,命太和嬪夫人阮氏專司此石。今因廣望君是駙馬,乃召同觀。

  觀畢,正欲出園,只見內監棒上珊瑚根的盒子,島主問道:「其中何物?」

  內監奏道:「娘娘知駙馬侍駕,特將紫光石賜駙馬。」

  島主笑道:「紫光石正宜賜駙馬。可即受之,同內監入宮稱謝可也。」

  廣望君接得,揭開盒蓋,驀然彩色毫光勃勃涌溢,視定,乃晶瑩四方紫色寶石。島主問道:「駙馬知所用否?」

  廣望君對道:「臣愚,識寡,尚未知寶名。」

  島主道:「此石遇八音,則紫光揚溢,因名紫光石。懷之戰鬥,則霞彩數丈遮住身體,光芒直射。敵人對之,目不能睜。可傷敵人,而不為敵人所傷。凡妖邪法術,均莫能展。」

  廣望君立時謝恩,再隨內侍入宮謝過廉妃,舉步欲出,廉妃道:「駙馬即如親兒女一般,非外臣可比,如何這樣生疏?且坐下,猶有事請教。」

  廣望君只得站住。廉妃道:「外臣為東宮將不利於二太子,駙馬當代畫保全之策。」

  廣望君道:「君聖臣賢,誰敢妄作?無非小人,故造捕風捉影之言,欲假此以售其奸計耳。願娘娘勿聽!」

  廉妃道:「他們以安東宮為詞而危二太子,言正理順,何為不敢?必須授以安身立命之策,吾始放心。」

  廣望君早知系余大忠等因顧庶長諫死,島主醒悟,東宮無法動搖,故又造此流言,以惑廉妃,於中取事。乃對道:「欲得萬全之策,只有將心腹之有才幹者置於緊要地方,以收人心。然後奏命二太子出鎮天井,臣往輔之,自保無虞矣。」

  廉妃喜道:「此計最妙,但公主、駙馬,吾所最愛,豈可遠去?余大忠亦繫心腹親戚,使之輔二太子如何?」

  廣望君道:「若大忠肯行,臣無憂矣。」

  廉妃道:「主上回宮,吾即奏請。如問於駙馬,亦當極力慫慂。」

  廣望君道:「臣謹遵慈命。如余大忠不去,必須奏請使之。」

  廉妃道:「吾自有道理。」

  廣望君告退出來。

  卻說廉妃的宮女聽得廣望君所議,便傳與內監,通知廉夫人。余氏大喜,酬謝內監出門,即請余大忠到家,逐句說知。大忠驚道:「駙馬所畫之計雖是好心,奈吾斷不可離朝廷。今朝前去,明日有人談論過失,如何彌縫得及?且我在內保護,比在外更好。諸人有所舉動,得信便先安排拂開。主上或有不然,猶可再三再四解釋。今若出輔,朝中心腹雖有,智力皆無用處,妹子請速入宮奏明娘娘,萬勿請主上命我出也!」

  余氏道:「哥哥所見亦是。我須飛速前去,遲則恐費力挽回。」

  余大忠道:「我只在此坐聽好音。」

  余氏道:「妹夫不在家,無人陪侍,得罪哥哥!」

  余大忠道:「至親勿須客套。」

  余氏別過大忠,上車直入宮內。廉妃迎道:「嫂子晚來。」

  余氏道:「聞駙馬朝見,不知趨舍若何?」

  廉妃道:「駙馬卻圓活,哪似公主不諳世情!但所議猶須重謀,方得就緒。」

  余氏道:「所謀何事?」

  廉妃道:「觀駙馬之意,係為羽翼無多,當置立勢障,任用心腹,但欲着你哥哥輔二太子出鎮。主上聞我奏請,含糊其辭。還須再奏,方可准耳。」

  余氏道:「據妾看來,不必拂主上之意。留大忠在朝,卻好似在外,凡有信息事件,俱可預為之計。若大忠出外,國舅各事生疏,且於主上旁邊不能進言,更有誰人可托?」

  廉妃道:「是呀!嫂嫂見得極明。然余大夫留下,當更用心腹之才幹兼全者,方為可恃。」

  余氏道:「胡爾仁、石可信、衛國、施博愛、錢世達等皆有才略,又是心腹,請選而用之,應獲實效。」

  廉妃道:「嫂子言之有理,可照會爾哥哥,多將要緊地方記清,免致臨時錯亂。」

  余氏道:「回去即傳命安排停當。」

  不說余氏歸家並廉妃奏請等事,再說島主千秋,文武畢集。

  島主道:「客卿遠鎮,寡人不得朝夕聆教,今欲留於都中,共議國事。二太子年已長成,雖封輔國公,但未知民事,欲命往鎮天井,更天井關名為鐵圍城,諸卿以為如何?」

  只見文侯奏道:「二太子出鎮亦無不可,然須多選儒臣,朝夕學問,庶免垂戾。」

  島主道:「諸卿可各舉所知。」

  上大夫蔣羹奏道:「下大夫駱燾恬淡好學,翰林學士史鑑貫古通今,上大夫樊勇博學安閒,皆其選也。」

  島主道:「顧庶長作古,寡人思繼其任者,非樊大夫不可。日昨已同水大夫出差,待其事完,行將以庶長屈樊大夫。史學土,寡人朝夕訪問,不可遠離。今加駱大夫為中大夫,其勿辭遠涉之勞!」

  駱燾奏道:「臣體質羸弱,藥餌俱需自彩,且識見短淺,難勝重任,請另選賢能。」

  島主道:「文侯、顧庶長稱卿素矣,今蔣大夫又首舉薦,豈無才德者?今去鐵圍,其往來行止,聽卿自便!」

  駱燾乃不再辭。

  只見廣望君奏道:「上大夫余大忠才幹優裕,與駱大夫同侍輔公,更有裨益。」

  余大忠忙奏道:「微臣濫竿廊廡,而於臨民之道毫無所長,若勉強受命,恐無益而有損。」

  島主道:「大忠不習吏事,寡人所悉,駙馬更思其次。」

  廣望君道:「臣與余大夫相接,深知其才,故敢妄奏。其次莫若中大夫胡爾仁、石可信,下大夫衛國,施博愛。然雖悉諸人才能,尚未識其德性,請命大忠據實奏明。」

  島主道:「大忠應知爾仁等有才無才,可用不可用。」

  大忠奏道:「四臣吏治皆勝於臣,俱可任使。」

  島主視廣望君道:「就須四人麼?」

  廣望君奏道:「靖波城之南百二十里,地名暮雲,為南島入浮金之咽喉;老峰峽之北,谷名木挑,水陸交沖。二處不可少城。谷口、雁翼等處事繁民雜,前日主上命議添員協守,今止四人,猶不敷耳。」

  島主問余大忠道:「卿以為然否?」

  余大忠道:「胡爾仁勤勞不倦,可牧暮雲;衛國思慮精微,可築木挑;石可信拳拳奉公,可任雁翼;施博愛念念在民,可守谷口。」

  島主允奏。文侯急奏道:「四臣與四地未必相宜。」

  廣望君接奏道:「臣知四臣才幹,四地又皆臣所履歷,甚是相宜,請毋更議。」

  文侯正欲復奏,武侯以足躡文侯而微哂,文侯乃止。島主賜宴畢,令隨出鎮者第五日動身,各往任所。諸臣領命,同眾謝恩退散。

  文侯回府,懣懣不樂。夫人問道:「今日相公上朝,欣然而去,歸來獨坐嘆息,何也?」

  文侯道:「夫人不知,老夫素以韓子郵為正直忠良,那知他已入邪黨,將佞臣奏居要地,奸勢愈強,國家將來滋事自子郵起。」

  夫人道:「相公曾否諍阻?武侯云何?」

  文侯道:「武侯止我復諫,想必有暗挽回之術。」

  夫人道:「胡不問之?」

  文侯道:「青兒焉往?」

  當下,門官入來報道:「輔國公駕到。」

  文侯趨出,輔公已入儀門道:「老先生何勞如此?」

  文侯道:「老臣未及遠迎。」

  輔公道:「所以造府者,為昱於子道尚未能周,何敢出而居民之上?因綸音已下,勢難復辭。若得與二三君子周旋,猶得免於乖張,不知駙馬是何意見,而與余大忠相唱和,薦胡爾仁等四個鄙夫,叫昱從何處治?」

  文侯道:「老臣深怪廣望君改操,欲行復諫,武侯履臣足而微哂,似另有道理。」

  只見長子西青上堂,見過輔公,文侯問道:「汝何處來?」

  西青道:「孩兒適隨父親車後,武侯使招去,雲明日保孩兒同駱大夫隨輔國公出鎮,令孩兒今日稟知,料理家事付與白弟。孩兒問道:『今日朝中如何無聞?』武侯云:『因老庶長未曾明白,是以不便夾雜又奏。』孩兒問系何緣故,武侯道:『老庶長只知奸勢強盛,心疑廣望君偏為奸黨,未悟實出其羽翼,以弱其勢也。』」

  文侯猛省道:「若非武侯指破,我即怨殺廣望君。汝速收拾料理,隨從出鎮,師事駱大夫,不可有誤!」

  輔公聞之,猶未釋然。文侯笑道:「公無過慮,石可信等皆大忠所取計謀者,今出而遠之,然後可圖大忠,並去四人耳。」

  輔公方才釋然。問西青道:「駱老先生府上何處?吾當即行拜訪。」

  文侯送道:「青兒可御前往。」

  西青領命。

  輔公上車,出北門直到駱燾家。這駱大夫生性孤峭,原居城內孔廟左側,因不喜與同僚交接,故遷於郊外薜蘿峰下,面山看水,十餘間茅屋,周圍圈着籬笆。當日正同個落腮鬍子坐於籬邊石上說話,並看家丁耘草,聞犬吠聲,立起身來,見車將到門前。那鬍子別去。駱大夫轉身看時,認不得車上的人,卻認得西青,拱手迎問道:「大夫何來?」

  西青釋策,輔公下車。西青道:「奉父親命,御輔公拜訪。」

  駱大夫知是輔公,忙迎向前道:「蓽門何敢辱駕?」

  輔公行來揖道:「先生高尚,素所景仰。今幸追隨,願勿拒外!」

  駱大夫請入草堂,欲行朝參,輔公道:「如此,吾亦用師生禮矣。」

  推讓再三,只行平禮坐定。駱大夫道:「臣素寡陋,今被謬薦,踟躕不安。茲有勝臣十倍者二人,願公聘延,應有裨益。」

  輔公道:「願聞名姓居址。」

  駱大夫道:「名姓、居址,臣俱不知,因與二子周旋日久,悉其胸羅經緯,抱負端方。」

  輔公道:「不知居址,於何處聘延?無有姓字,將稱誰訪問?」

  駱大夫道:「雖不知居址,然有聘延之處;不知姓字,卻有名號可呼。」

  輔公道:「願聞其詳。」

  駱大夫道:「一在混沌撐渡,名稱混沌篙子;一在康衢街趕犢,名稱康衢鞭士。於混沌河、康衢街訪問守之,自無不知也。」

  輔公道:「願隨先生同往。」

  西青道:「日將暮矣,混沌津須明日方可得到。」

  輔公道:「今日且與駱先生共話一宵。」

  駱大夫道:「燾體素羸,不耐夜坐,請公晚膳安寢,來朝驂駕前往可也。」

  輔公道:「先生不耐久坐,何敢有屈!」

  須臾,漸漸昏黑。

  且丟當晚山餚野蔬、薄酒粗茶的話,只說次日清晨盥洗飲膳登途,推出三輛車子,正欲上車,只見昨日的落腮鬍子來得漸近,駱大夫止住道:「來者正系康衢鞭士,公可迎之。」

  輔公趨上揖道:「駱大夫盛稱先生碩德鴻才,方欲趨拜,適值降臨,曷勝幸甚!」

  鬍子還禮道:「山野匹夫,毫無所長,足下莫信駱子謬言。」

  西青道:「輔公出鎮浮金,聘請先生同游。」

  鬍子定睛將輔公審視,旋轉身來大步而去。駱大夫喊之也不回頭。笑道:「且訪篙子,篙子可,鞭士亦應可也。」

  請輔公、西青各升車。西青道:「奉父親命,非送公回府,不敢易也。」

  駱大夫乃自登坐,由長街進發。沿途觀看百姓桑麻播種,始知農民樂歲,亦系胼胝勞苦。行過長街,卻系康衢,驢騾犢崽往來不絕。過盡康衢,便系灩淤溪。循堤溯行二十里,到混沌律。駱大夫請車歇於垂楊陰下,獨往津邊與篙子說明,輔公然後上渡。看時,一個瘦長老翁,三綹花白長髯,迎揖道:「駱子嗜好乖僻誤言於公,誑駕遠來,隔宵不返,主上未必放心。」

  輔公道:「厚先生同載回朝,主上自知非浪遊也。」

  篙子道:「情怠僻性已成,混沌煙霞難捨,願公更求能士,毋以渡夫為意。」

  輔公道:「此行專為先生與康衢先生而來,康衢相遇,不顧而去,今先生又欲棄吾,吾誰與歸?」

  篙子道:「鞭±初有欲仕之心,後斷廊廟之念,性定不移。願公亦勿措意也。」

  輔公道:「先生須指教如先生者,吾方釋然於先生,否則不能忘情也。」

  篙子想道:「雖有一人,未知肯去不肯去?」

  駱大夫道:「哪位?」

  篙子道:「蓮華山樵。」

  駱大夫道:「可以代先生矣。然伊生平尚未入城,而今豈肯同游乎?」

  篙子道:「我試請於其父。」

  乃提壺向村中沽醞釀,稍後取出一尾活魚,折柳條穿了,共載入山坳。過七竅岩,逾並峰嶺,嶺麓梧桐林內露出數間竹屋,篙子指道:「此即山樵家也。」

  輔公等下車,整冠入林,見有個眉須皓然禿頭老翁,右手拄着藤杖,左手扶着童肩,面向地,背朝天,行出門外道:「該回來了。」

  篙子道:「此山樵之父也。」

  方攜魚酒先行。童子遙見道:「前次送酒的又攜壺來也。」

  老翁舉頭看道:「篙子何又破鈔?」

  篙子走到跟前,放下二件,揖道:「老丈別來無恙?」

  忽聞大聲道:「篙子少禮,老父年邁得罪!」

  輔公等視之,乃係個五十餘歲的漢子,草冠短褐,右肩柴擔,頭上扎着綿花,左手攜着羊肋趨來,倚於松根還禮道:「又承遠賜,何以克當?請入舍略坐坐。」

  老翁道:「請!」

  篙子道:「猶有拜訪者。」

  老翁舉頭向外,望着有車,忙旋身推童子,拐進冢去了。山樵問道:「素昧平生,如何聯車枉顧?篙子又饒什麼舌?」

  篙子道:「清臞如鶴,乃饒舌者。」

  山樵道:「清臞者是誰?」

  篙子道:「駱其姓,燾其名。」

  山樵道:「今日方識駱子,且請林內石上坐着,我更衣去來。」

  乃取柴擔、羊肋,帶着魚酒入內。

  須臾換得布衫,到石邊揖駱子道:「山野樵夫,何勞遠涉?」

  駱大夫道:「先生向來拒燾太甚,今朝得見,夢寐俱慰。」

  輔公趨前揖道:「夙仰高風,今始得侍左右?」

  山樵答禮道:「毫無所長,有何可仰?」

  旋身見着西青,定睛視道:「敢問尊姓?」

  西青道:「學生姓西。」

  山樵道:「去歲仲夏之望曾游雲門乎?」

  西青道:「有之。」

  山樵拱手向輔公道:「然則此位為誰?」

  駱大夫道:「為輔公,仰慕塵積,薰沐訪拜,隔宿始至。」

  山樵道:「輔公為誰?」

  駱大夫道:「國家二世子,近封輔國公。」

  山樵作色向篙子道:「篙子何不自安,而又僕僕枉公之駕下及蓬門!」

  駱大夫道:「輔公奉命出鎮,敬求岩穴肥遁以為師友,是以造廬,勿怪唐突。」

  山樵道:「且請坐,用飯再談。」

  自又往家內捧出黃雞綠筍、青菘白飯,擺在石桌上,童子送茶,隨後取碗盛飯。飯畢,以剩者給御夫。山樵道:「素性愚頑,寸心不為形役,且父老丁稀,萬無出理。若客在此居住,駕勿復來;如堅不許,則移入窮谷僻塢。」

  駱大夫道:「足下決意高蹈,亦何必相強!閒暇往來盤桓,不以俗事相干,可乎?」

  山樵道:「所謀各別,氣味自殊,幸祈原諒!」

  輔公道:「理應登堂謁老先生,先生其為道達?」

  山樵道:「老父龍鍾,殊艱舉動,豈敢當公賜降!」

  輔公道:「焉有到門不入拜之禮!」

  篙子道:「老丈酬應為勞,請免禮罷!」

  輔公乃作別上車,驅回舊路。到混沌津過渡,輔公諄諄請篙子同車回都,篙子道:「若有入都之意,今朝可無山樵怪矣。」

  駱大夫道:「忍心哉!」

  篙子不答入艙。輔公又上船言別,篙子復送上岸。

  三人駕車,一路稱嘆。輔公道:「未具禮儀,成何聘體?毋怪其然。且回都齋戒,虔具弓旌復往,如再不出,我始無怨。」

  駱大夫道:「公言極是。但看此三公,亦未必因禮未具而辭。安於食力而不勞心,性定久矣。臣知之熟矣!茲來看各形情,更決絕矣。」

  輔公道:「雖然,吾仍盡其敬。今且送先生回府。」

  駱大夫道:「臣須見文侯。」

  乃同行。

  進城已經昏黑,輔公與西青道:「且見卿父,然後回宮。」

  西青往家內御來,文侯迎出道:「主上昨日因公未夕見,當時查問,老臣奏明:『臣子青御訪駱大夫,此刻不返者,或又轉訪他人,途遙未及還耳!可以放心。』主上今朝亦未查問。」

  輔公道:「文侯所料不差,惜所訪三公,吝教如一。」

  文侯道:「三人何名?居地何處?」

  輔公道:「一居康衢街,一居混沌津,一居並峰嶺麓。」

  文侯道:「所謂康衢鞭士、混沌篙子、蓮花山樵者。鞭士、篙子知其名而未見其人,數延未至。蓮花山樵之父姓江,名抱一,山樵名帶。老臣初為銅山邑宰,曾相往還,抱一厭煩避去。後聞並峰嶺下有人種桐結廬,潛使窺之,果系抱一父子。每歲惟以茗團饋遺,未曾見面。於茲四十年矣,此三人皆不可得也。」

  輔公道:「吾心終難釋然。」

  文侯道:「且請回宮,免主上懸念。」

  輔公始上車出門,駱大夫亦辭還家。

  輔公進宮請安,島主召問,輔公將所訪遇奏上。島主道:「真高士也!」

  廉妃道:「焉有爵祿莫能羅致之人?」

  島主道:「彼高尚性成,雖萬乘不易,豈貪富貴哉!」

  廉妃道:「如文侯、武侯之流若何?」

  島主道:「文侯乃係世卿,義同休戚。武侯昔日堅辭至再而為客卿,仍是不受爵祿,亦其流亞也。」

  廉妃道:「吾兒連日勞頓,且去安息,緩思延請之方。」

  輔公乃退回日華宮,備齊禮物,奏過島主,第三日召西青同行,到薜蘿峰下。駱大夫入青鳥山採藥未返。驅車直至混沌律,篙子不在船上,問渡夫何往,答道:「同鞭士挈家趕犢,駕船去已二日矣。」

  輔公嘆息。行過並峰嶺,入梧桐林,只見那老翁伏在石桌上看童子圍棋。輔公步到跟前,請教施禮,老翁旋轉半邊肩膊視道:「客又至矣。」

  仰起身來還揖,童子走到背後托着脊樑,又一童子挽住手膊,老翁道:「年邁不能全禮,勿怪!勿怪!」

  輔麼道:「德尊壽高,令人仰慕難已。」

  老翁道:「食力完璞,偶不易折,無有可稱。」

  輔公道:「敢問令郎可在宅上?」

  老翁道:「老漢只得此子,尊客切勿引誘!」

  輔公道:「敬愛碩德,願訂莫逆之交。出與不出,非敢勉強。」

  西青令從人將車內弓旌、珍玉、錦繡滿堆石桌子上。老翁道:「山中百姓要這般物件何用?」

  西青道:「公意竭誠,老丈無需過卻。」

  老翁道:「小兒一次負薪,老夫甘旨三日俱足,男耕女織,可免饑寒。要此無用資物何為?有之,適足以誨盜耳!」

  輔公點首,命且收開,擺下樽餚奉酒為壽,老翁不辭,杯進杯乾。輔公又言及康衢、混沌二公俱遠遁矣,老翁道:「昔年共論唐虞後出者,二子惟與傅說、孔明,余無所取,今更可知,請勿措意也。」

  輔公浩嘆。老翁道:「如君必欲延同游之士,此時屈指猶有可勸焉者,但非聚於一處,接請未免費事耳。」

  輔公道:「天涯海角,亦所甘心。請指高士共有幾位,居住何方?」

  老翁道:「真高士不可得而致也,所可致者,用世之志未盡絕耳。有一人居國之南境赤騮嶺下老人谷中,姓巫名丕。有二人:一居於浮金金牛谷之北鷹巢嶺下萬丈潭邊,姓端木名寸,系同胞兄弟;有一人居於芰頭城內,姓黃名雁。昔俱從老夫游,學問雖殊,秉性端方,堪為師友。足下聘之,猶恐他們推卻,老夫另修尺素交使者,到其居址晤時,將書先交,後出禮儀,四人應無不屈從者。」

  西青捧上筆硯、花箋,將墨磨好,老翁乘着酒興揮就,入筒露封持交。西青道:「公意懇切,何不命令郎出而同游?」

  老翁道:「以公之仁厚,仕固無妨,但小兒雖有微長,性極偏執,罔顧時勢,恐徒殺身,無益於國。且有巫子等數人,何事不可為耶?大凡國家於賢才,惟在用與不用耳。若上能用,朝有小賢如管仲、蹇叔之流亦可致治;上不能用,雖有大聖如箕子、比干之侶,難免國亡。知此,雖為君可也,何況於鎮守乎?鎮守而汲汲於延攬,意欲何為乎?」

  輔公警省道:「今日聞君子之教矣!」

  令從人將各件俱捧入茅篷,老翁猶欲推阻,輔公揖別,轉身上車。西青見從人將各件送入出來,拱向老翁道:「途遙將暮,不久陪了。」

  說畢,令御速行。

  到嶺頭上,遙見老翁率家人將各件置於林外。西青告輔公道:「隱佚之士真可敬也!」

  輔公嘆息。因五日期限已逼,只得驅馳而回。

  到得朝門,時已黃昏,見胡爾仁等俱立兩旁,輔公道:「勞諸公久待,請各赴任所,吾明日辭過主上,亦起程矣。」

  又與西青道:「大夫可帶禮物往聘四位先生,各在鐵圍相會。」

  西青領命,備齊應用各件,稟過文侯,次早帶着僕從向赤騮嶺進發。行過半日,忽見途中百姓扶老攜幼,如避寇逃難形狀,甚覺流離顛沛。心下生疑,使仆訪問,百姓道:「爾們也行不去。河塘堤崩,水沖州邑田廬,傷損人畜無有其數。」

  隨問數次皆然。西青只得緩緩回車,到碧雲鎮住下。使御者往前探訪,處處路斷。坐守數日,水雖漸減,路仍未涸。詢店主人沙水如何漫淹,店主道:「此患近來年年發作,俱有數邑遭殃。今年系投鞭河北岸崩開,雙蹄邑系其下流當沖之處,受傷最苦,歸於縷邑入海,我們金鹿邑無憂。」

  西青道:「其源來於何處?」

  店主道:「聞發於耳勺岸之西,自源至尾,實只五千里,因其大曲長灣最多,是以志圖所載長一萬三千里,即古之流沙河。後因不知浚深,只加築防,高如岡阜,故名沙磧岡。」

  西青道:「如何每歲發作?」

  店主道:「所說原尾俱載圖志,小人不知,俱系聽見老學究說的。相公要知詳細,於村中問之,自然知悉。」

  西青道:「老學究在村中何處?姓甚名誰?」

  店主道:「小人也不知他名姓,只在前村盤家教學,遠遠望見兩株梧桐,便系他館中也。」

  西青次日即帶童子,望着兩株梧桐行去。正是:奉命未臨高士宅,聞言先訪讀書堂。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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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外

作者:林外

  林外(1106-1170年),宋福建晉江馬坪村人,為林知八世孫,字豈塵,號肇殷。生於宋徽宗崇寧五年(1106年),卒於宋孝宗乾道六年(1170年)。林外的科場之路很曲折,屢試不第,直到宋高宗紹興三十年(1160年),已超過了知天命的年齡,才登進士,他受命為興化縣令,仕途也就此止步。

林外其它诗文

《第六十九回》

林外 〔宋代〕

  罵逆賊節婦留名 遵密囑美人弄技

  卻說公孫瓚部下的驍將,姓趙名雲,表字子龍,乃是常山郡真定人氏。本屬冀州管轄,袁紹據住冀州,士多趨附;獨雲往依公孫瓚。瓚且喜且嘲道:「聞貴州人多願從袁氏,君獨何心,乃來依我?」雲答說道:「天下洶洶,未知孰是,百姓方苦倒懸,但得仁政所在,便當依託,正不必計及遠近呢!」瓚聞言大悅,留居麾下,款待頗優。嗣雲見瓚行同市井,不足圖成,也自悔進身太急;湊巧來了劉備,氣誼相投,遂與結好,就是關張兩人,亦視為知己,常相往來。惺惺惜惺惺。至備赴平原,邀雲同行,且代白瓚前,乞云為助,瓚允如所請,備與雲即同赴平原去了。不但趙雲不宜放去,即劉關張三人,亦不宜輕離,以是知瓚之失人。袁紹聞瓚軍來攻,郡邑多叛,已有戒心,又恐他約同袁術,南北並舉,更不可當,乃遣使至荊州,說通刺史劉表,使他牽制南陽,免得雙方夾攻。表字景升,籍隸高平,少有才名,列入八俊,八俊見前文。靈帝末年,曾為北軍中侯,至荊州刺史王睿,為孫堅所殺,堅向西行,表奉詔為荊州刺史,乘虛入城,略定江表,因通使袁紹,願合兵討卓,出屯襄陽,作為後應。後來紹赴冀州,表終按兵不發,惟與紹仍使命不絕,紹因此托他防術。術也恐為表所襲,致書孫堅,令攻荊州,堅即進兵往攻。表遣部將黃祖逆戰,被堅殺得大敗虧輸,奔還襄陽,堅驅兵大進,竟將襄陽城圍住。表夜遣黃祖等出襲堅營,堅當先迎敵,親斬敵兵百餘人;程普韓當等揮軍繼進,殺獲甚多,黃祖不獲回城,卻引了殘騎數百,竄入峴山。堅恃勇輕進,馳至山下,見黃祖等已進山坳,尚不肯住馬,猛力趕上,後軍尾隨不及,只有輕騎數十人,與堅同行。黃祖遁匿林間,從月光下望見堅馬,便令騎將呂公等,彎弓射堅,雜以巨石,堅尚用槊撥箭,且撥且進,不料頂上來一巨石,不及閃避,竟被壓下,一聲怪響,腦漿迸流,死於非命,年止三十七歲。好勇者往往不得其死。堅已慘死,黃祖等即踴出林外,把堅騎一律殺盡,舁去堅屍,下山馳回。程普韓當等正率軍尋堅,不料城中亦殺出蒯越蔡瑁等人,來援黃祖,兩下里爭殺一場,互有死傷。黃祖蒯越蔡瑁竟合兵自去,程普韓當再至峴山中尋視,只有各騎兵屍首,獨不見有孫堅,料知凶多吉少,還營休息。未幾天明,襄陽城上,已將堅首懸出,嚇得程普諸人,沒法擺布;還是孝廉桓楷,與表相識,自願入城請屍,費了一番唇舌,得將堅屍首領回,歸葬曲阿,程普等亦皆退歸,下文再表。

  且說袁紹既南連劉表,牽制袁術,遂督領全軍,出拒公孫瓚。行至界橋,正與瓚軍相遇,瓚眾約三萬人,列成方陣,又分突騎萬匹,為左右翼,軍容甚盛,紹令部將麴義,領精兵八百人,左挾楯,右挾弓,作為前驅。瓚見來軍寥寥,縱騎衝擊。義令軍士用楯為蔽,屹立不動,待至瓚軍將近,將楯撇開,彎弓競射,呼聲動地,瓚軍多被射倒,自然退卻。義麾軍猛進,兜頭碰着嚴綱,正是瓚所新命的冀州刺史,兩馬並交,被義舞動大刀,劈落馬下。紹將顏良文丑,俱是有名的猛將,望見義前驅得勝,怎肯落後?當即拍馬繼進,雙槊並舉,攪入瓚陣,鈎倒帥旗,瓚軍大亂,紛紛遁去。紹在後尚有數里,聞瓚軍已潰,料無他慮,樂得下馬暫憩,只有親兵數百騎隨着,不防瓚引步卒二千人,從間道抄至面前,將紹圍住,矢如雨下。紹有別駕田豐,時在紹側,欲扶紹入短牆中,暫避敵鋒,紹脫鍪投地道:「大丈夫當向前斗死,怎得入牆內偷生呢?」說着,也麾軍對射,與瓚相持。可巧麴義亦還軍相救,將瓚擊退,瓚始引去。既而瓚復出兵龍瀆,與紹再戰,又復失利,乃退還薊城,不復親出。那時窮凶板惡的董卓,卻早已安安穩穩的到了長安,在陝公卿,統已出城恭候,拜迎車下。先是左將軍皇甫嵩,屯兵抹風,與京兆尹蓋勛,共謀討卓。卓預先防備,征嵩為城門校尉,勛為議郎。嵩長史梁衍,勸嵩不必就征,嵩懼卓勢盛,未敢違抗,乃入都就職;勛不能獨立,也只可應徵還都。嗣嵩任御史中丞,勛遷任越騎校尉,並扈蹕西遷,履任逾年,聞得董卓將至,不能不隨同百官,共出迎卓。卓與嵩積有微嫌,見六十四回。見嵩亦拜謁車前,禁不住志得氣驕,呼嵩表字道:「義真可服我否?」嵩慚謝道:「凡夫肉眼,但顧目前,不圖明公竟得至此!」卓捻髯說道:「鴻鵠本有遠志,燕雀怎能知曉?」嵩又答道:「嵩與明公皆為鴻鵠,只明公今日變成鳳凰,怪不得鴻鵠落後呢?」變正為諛,太無氣節。卓乃對嵩一笑,總算釋嫌。惟與衛尉張溫,結恨如故,見六十三回。一入長安,便誣溫交通袁術,拘系獄中,且脅朝廷下詔,加官太師,位在諸侯王上,車服僭侈,不亞乘輿;進弟旻為右將軍,兼封鄠侯;兄子璜為侍中,領中軍校尉,並典兵事,外如宗族親戚,多居顯要,子孫雖在髫齔,俱得拜爵,男受侯封,女號邑君。會聞孫堅戰死峴山,更以為大患已除,無人敢侮,乃在長安城東隅,擇一隙地,構造大廈,作為太師邸第;再至郿縣依山築壘,迭石為城,內造宮室府庫,積穀可支三十年,號為郿塢,亦稱萬歲塢;自雲事成,當雄據天下,萬一不成,退守塢中,也足娛老。

  卓生平本來好色,至老益淫,特派親吏四出,採選民間少女八百人,入居塢中,尚有九十歲的老母,與一班妻妾子孫,悉數遷入塢內,坐享奢華;此外金玉珍寶,錦繡綺羅,逐日運積,不可勝數。故度遼將軍皇甫規,去世有年,遺有寡婦孤兒,還居安定原籍。規元配早卒,繼妻頗有才名,工草書,善屬文,又生得天然秀媚,歷久未衰,不知何人報知董卓,令卓艷羨異常,遽用軿輜百乘,馬二十匹,奴婢錢帛,充途塞道,往聘規妻;規妻毅然拒絕,不願就聘。卓怎肯罷休?再三催逼,啗先重利,繼迫淫威,規妻自知不免,索性毀容易服,自詣卓門,長跪陳情,詞甚淒切。卓出視規妻,雖是黯淡無華,仍然姿容未減,一雙色眼,惹起淫魔,恨不即刻摟來,與同歡樂;當下開言勸解,說出許多好處,使她心動。偏規妻不肯從命,任卓舌吐蓮花,只是峻顏相拒,頓時惹動卓怒,令左右拔刀圍住,且與語道:「孤令出必行,四海風靡,難道汝一婦人,敢不相從麼?」規妻聽了,突然起立,指卓叱罵道:「汝本羌胡遺種,毒痡天下,尚以為未足麼?我先人清德奕世,皇甫氏文武上才,為漢忠臣,豈若汝人面獸心,行同狗彘?汝死在旦夕,還敢向汝君夫人前,欲行非禮,真正妄想!我若怕汝,也不敢前來了!」讀至此,可浮一大白。卓被她一罵,無名火高起三丈,即使左右揪住規妻髮髻,系住車軛,橫加鞭撻。規妻顧語道:「何不從重下手,速死為惠?」俄頃氣絕,棄屍野外。當有人憫她貞節,私為殯葬,後世繪成圖像,號為禮宗。千古不朽。卓尚余恨未消,無從排解,因特赴郿塢消遣 出都啟行。郿塢與長安相隔,約二百六十里,亦須三五日可到。卓臨行時,百官俱至橫門外餞別,設帳置筵,備極豐腆,飲至半酣,適有北地降卒數百人,前來報到,卓即號令衛士,把降卒為下酒物,先截舌,次斬手足,又次鑿眼目,再用大鑊烹煮,呼號聲震徹都門。座中與宴諸官僚,嚇得魂不附體,或至戰慄失箸,卓獨當筵大嚼,談笑自如。忽又記起衛尉張溫,在獄未死,竟命呂布詣獄提溫,將他笞死市曹,然後起座撤席,向司徒王允拱手,囑託朝事,登車自去。允字子師,為太原祁縣人,嘗與同郡人郭泰友善,泰許允為王佐才;後以軍吏進階,出刺豫州,與左中郎將皇甫嵩,右中郎將朱儁等,剿撫黃巾賊黨,立有巨勛;嗣為權閹所陷,下獄遇赦,起為從事中郎,轉河南尹;回應六十二回。尋且入拜太僕,代楊彪為司空。董卓遷都關中,允悉收聚蘭台石室諸書,隨駕入關,故經籍具存,不致被毀。時卓尚留住洛陽,朝政大小,委允主持,允亦曲意取容,事多白卓,卓因結為密友,無嫌無疑。其實允是買動卓心,好教卓不復加防,暗地裡得設法圖卓。前太尉黃琬,復為司隸校尉,與允同志,還有尚書鄭泰,也嘗朝夕過從,決定密謀,表請護羌校尉楊瓚,行左將軍事,執金吾士孫瑞為南陽太守,並率兵出武關,託名往攻袁術,乘間取卓,然後奉駕還洛,仍復舊都。哪知卓卻刁猾得很,不准舉兵,遂致允計無成;一挫。允乃薦瓚為尚書,瑞為僕射,引作臂助,徐為後圖。會河南尹朱儁,移守洛陽,潛與山東諸將交通,東出中牟,移書州郡,招兵討卓。徐州刺史陶謙,遣兵助儁,推儁行車騎將軍事,他郡亦稍有資給。允在內聞警,亟遣使至郿塢,報知董卓,卓即日入朝,允欲使楊瓚等出征,又復為卓所疑,只調親將李傕郭汜等,領兵拒儁。允尚望儁殺敗傕汜,乘勝入關,自己可作內應,偏偏不如所料,儁竟敗退,卓得大安。二挫。司空荀爽,本意亦欲除卓,未遂而歿。從孫荀攸,少有智略,入拜黃門侍郎,潛與尚書鄭泰、長史何顒、侍中神輯等,同謀刺卓;就是允亦曾預聞,事機將成,又被卓略悉風聲,收系顒攸,顒憂憤自殺,攸卻無懼色,在獄仍言論自如,卓查無實據,故得緩刑。惟鄭泰卻逃出關外,東奔袁術,術舉泰為揚州刺史,泰就道得病,竟致暴亡,圖卓事又致失敗。三挫。允日思除奸,歷久不能得志,累得形神憔悴,眠食彷徨,幸喜卓只疑他人,未曾疑到自己身上,還好留待時機,再行設策。卓見允面色尪瘠,總道是為己分勞,格外體恤,表封允為溫侯,食邑五千戶,允固辭不受。僕射士孫瑞進言道:「執謙守約,須依時宜,公與董太師並位俱封,乃欲獨崇高節,怎得稱為和光呢?」允聞言感悟,乃受封二千戶,並至卓府中稱謝。卓很自喜慰,又欲自號尚父,問諸左中郎將蔡邕。邕已由侍中遷官中郎將。邕勸阻道:「昔周武受命,太公為師,輔佐周室,翦除暴商,故尊為尚父,今明公功德,非不巍巍,但欲比諸尚父,還當少待,宜俟關東平定,車駕仍還舊京,庶幾名足稱實,無人非議了!」卓乃罷議。會遇夏季地震,卓又向邕諮詢,邕復答說道:「地震乃陰盛侵陽,臣下逾制的現象,公平時所乘青蓋車,遠近以為非宜,宜從簡省!」卓亦依邕議,改乘皂蓋車。但卓甚剛愎,邕恐因言取禍,常欲避去,卒因無路可奔,延宕了一兩年。當決不決,終歸於盡。初平三年春季,霪雨至六十餘日,尚未晴霽,司徒王允與士孫瑞楊瓚等,登台祈晴,覷着一息空隙,再提前謀。瑞進說道:「自從歲暮至今,太陽不照,霖雨積旬,晝陰夜陽,霧氣交侵,此時若不除奸,後患無窮。願公速圖,毋再遲延!」允點頭會意,回至府中,躊躇多時,自思從董卓義子呂布着手,方好進步,乃取家藏珠寶饋送呂布,布當然拜謝,嗣是互相往來,結成好友。允又想到少年心性,一喜財,二喜色,有了財物作餌,還須得一美人兒,獻示殷勤,才可籠絡呂布。主見已定,隨時物色,可巧有一歌妓貂蟬,秀外慧中,非常伶俐,允即召入府中,厚意接待,視若己女。貂蟬不見史傳,但證諸稗史,傳聞鑿鑿,諒非無稽。好容易已有數月,貂蟬感念允恩,陰圖報答,見允常皺眉不樂,欲言不言,因乘左右無人的時候,向允探問。允正欲與她言明,便引至密室,與談密謀,貂蟬慨然道:「賤妾蒙大人厚恩,恨無以報,今既有此謀,就將賤妾獻與呂布,叫他刺殺董卓便了!」允復嘆道:「布與卓情同父子,豈肯為汝一言,便去行刺?事若不成,我王氏且滅門了!」貂蟬聽了,也不禁沈吟。允徐徐說道:「我有一計,可以使布殺卓,但未知汝能照行否?」貂蟬應聲道:「願聽尊命,雖死不辭!」允乃附耳與語,說明如此如此,惹得那貂蟬花容,忽紅忽白,待至說畢,方毅然答道:「果與國家有益,賤妾亦何惜一身?謹從鈞命便了!」卻是一位女英雄。允又恐她輕自泄謀,再三叮囑,經貂蟬對天設誓,才向貂蟬下拜,為國家而拜。貂蟬驚伏地上,待允起身,方才告退。越日即由允特設盛筵,邀布夜宴,酒至數巡,即召貂蟬侍席,貂蟬滿身艷裝,冉冉出來,行同拂柳,翩若驚鴻,到了呂布座前,先道萬福,然後輕抬玉手,提壺代斟。布見她一雙柔荑,已是消魂,再睜眼看那芳容,真箇國色天姿,見所未見,更厲害的是秋波一動,竟把那呂奉先的靈魂兒,攝了過去;待聽到王允語音,有將軍請酒四字,方覺似夢初醒,魂返軀殼。飲過一杯,又是一杯,接連是兩三杯,統覺得沁人心脾,迥異尋常。匪酒之為美,美人之貽。允再令貂蟬歌舞侑觴,貂蟬振嬌喉,運輕軀,曼聲度曲,長袖生姿,尤引得呂布耳眩目迷,心神俱醉;鏗然一聲,歌罷舞歇,竟至布座前告辭,凝眸一笑,返身即去。神仙歸洞府。布目送歸蹤,尚是痴望,好一歇方顧問王允道:「此女何人?」允答言義女貂蟬。布又問及曾否字人,允又答言未字;布尚讚不絕口。允竟直說道:「將軍如不嫌鄙陋,謹當使侍巾櫛!」布躍起道:「司徒公是否真言?」允微笑道:「淑女當配英雄,英雄莫如將軍,還恐小女無才,不合尊意,怎得說是虛言呢?」布倒身下拜道:「果承司徒公見賜,恩德無量,誓當圖報!」允即與約定吉期,然後送女,布喜躍而去。過了兩三日,允伺布外出,請卓過宴;卓盛駕赴約,由允朝服出迎,大排筵席,水陸畢陳。卓高坐正位,允在旁相陪,且飲且談,說了許多諛詞,鬨動卓意,俟卓已微醺,仍令貂蟬出堂歌舞,脆生生的歌喉,嬌怯怯的舞態,傾倒一時。卓本是個色鬼,見了這般好女郎,怎不心愛?便問及此女來歷,允直稱歌妓,不言義女。卓讚美道:「這真可謂絕無僅有了!」允即答道:「既蒙太師見賞,便當上獻!」卓不禁大喜,待至酒闌席散,便命貂蟬隨卓同去。一詳一略,筆不板滯。嗣為呂布所知,跑至王允府中,責允負約,允卻佯說道:「太師謂允有義女,配與將軍,特親來接取,允怎敢推阻?只好使小女隨行,想是太師看重將軍,故有此舉,將軍奈何怪允?且去問明太師,與小女結婚便了!」布似信非信,返入太師府中,探聽下落,那心上人竟被董卓占住,布怒氣填胸,復去問允。允尚勸解道:「這恐是府中人誤傳,太師望重一時,怎肯奸占子婦?莫非因吉期未到,因此遲留,請將軍再去探明為是。」布是個有勇無謀的人物,聽了允言,又回去探問;可巧董卓入朝,便大踏步入鳳儀亭,正與貂蟬相遇。貂蟬見了呂布,便淚下如絲,哽咽不止;布看她淚容滿面,好似帶雨梨花,復惹動一副情腸,替她拭淚。貂蟬且泣且語道:「將軍休污貴手,妾身已為太師所占,只望得見將軍一面,死也甘心。今幸如妾願,從此永訣!妾為王司徒義女,許侍將軍箕帚,生平願足,不意墮入詐謀,被人強占,此身已污,不能再事將軍,罷!罷!」說到第二個罷字,竟撩起衣裾望荷花池內便跳。布忙搶前一步,抱住纖腰,曲意溫存;貂蟬若迎若拒,似諷似嘲,急得布罰起咒來,非取貂蟬,誓不為人。正絮語間,突有一人趨入,聲如牛吼,布轉身一看,不是別人,正是那義父董卓,慌忙向外逃走;卓順手取得一戟,挺矛刺布,布手快腳快,把戟格開,飛步跑出,卓身肥行慢,追趕不上,乃用戟擲布,布已走遠,戟亦不及。卓怒責貂蟬,又被貂蟬花言巧語,說是布來調戲,虧得太師救了性命,卓為色所迷,由她哄騙過去。這便是女將軍兵謀。布卻趨至司徒府中,一五一十,告知王允。允低頭佯嘆,仰面佯視,說出幾句抑揚反覆的話兒,挑動布怒,竟致拍案大呼,擬殺老賊。繼又轉念道:「若非關係父子,布即當前往!」允微笑道:「太師姓董,將軍姓呂,本非骨肉,擲戟時豈尚有父子情麼?」這數語提醒呂布,奮身欲行,即想去殺董卓;還是允把他攔住,與他耳語多時,布一一應允,定約而去。小子有詩詠道:

  帷中敵國笑中刀,縴手能將賊命操;

  雖是司徒施巧計,論功首屬女英豪。

  欲知如何誅卓,容待下回表明。

  本回標目,以兩婦為總綱,皇甫妻固烈婦也,拚生罵賊,足愧鬚眉;若貂蟬者,其亦一奇女子乎?司徒王允,累謀無成,乃遣一無拳無勇之貂蟬,以聲色為戈矛,反能制元兇之死命,紅粉英雄,真可畏哉!或謂婦女以貞節為大防,如皇甫妻之寧死不辱,方為全節;彼貂蟬既受污於董卓,又失身於呂布,大節一虧,雖有他長,亦不足取。庸詎知為一身計,則道在守貞,為一國計,則道在通變,普天下之忠臣義士,猛將謀夫,不能除一董卓,而貂蟬獨能除之,此豈尚得以迂拘之見,蔑視彼姝乎?或謂貂蟬為他人所捏造,故不見史傳,然觀唐李賀《呂將軍歌》云:「搕搕銀盤搖白馬,傅粉女郎大旗下。」可見當時必有其人。貂蟬!貂蟬!吾愛之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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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返腳莊雨後晚話》

林外 〔宋代〕

俗冗經旬漸次除,溪山似畫對幽居。號灘流水回潮後,撼樹狂風驟雨初。

林外乍晴斜照見,岩阿欲暝積雲餘。晚來共話瓜棚下,汲井評茶興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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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行》

林外 〔宋代〕

水聲㶁㶁山中路,林深不知林外雨。轉來澗深不可渡,沿流直過前山去。

前山腳下溪路斜,隔江遙見山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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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石頭庵》

林外 〔宋代〕

經秋成慘思,入夜始玄言。

霜白先微月,鍾清乍嘯猿。

澗流應閉葉,山雨未開門。

明日疏林外,能禁覽眺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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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理西齋竇晴山顧雍里二僚見過二首 其二》

林外 〔宋代〕

引領見明月,遙從東方吐。團團清漢懸,隱隱高城度。

素節已輕飆,新涼稍多露。蒼然林外山,含景美遐顧。

情忘澹空明,形骸息喧鶩。從容攜手歡,開獎同心晤。

耽玩不知晏,爾我自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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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酬雪湖用前韻四首 其二》

林外 〔宋代〕

東籬采采勝黃金,滿袖寒香坐對吟。地擁煙霞長作主,山圍雉堞舊名臨。

尊前岸幘風光好,林外停車節候深。醉臥松陰忽驚覺,懸崖倒影落千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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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山次韻郤文淵知州》

林外 〔宋代〕

尋山問水約同行,嫩柳初勻花欲明。正及人間修褉節,更堪林外踏歌聲。

病嚴酒戒三分量,清愛茶煙一縷縈。韋杜去天元尺五,不辭歸路暮雲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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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棲賢山居韻 其九》

林外 〔宋代〕

每日一餐足,無人白晝眠。寒多寧有法,懶極不須禪。

時上岩頭石,遙看林外田。西南日盡處,一直上孤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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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步松嶺》

林外 〔宋代〕

懶慢山翁無定禪,放情幽處一盤旋。晚鐘始度疏林外,霜月微升碧嶂邊。

歸鳥避人過遠樹,侍童改火汲新泉。扶筇獨倚松屏望,石屋柴門鎖暮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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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張景中經歷三首 其三》

林外 〔宋代〕

林外雲霞曙色明,落梅點點入簾輕。東風有意消殘雪,現出郊原似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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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

林外 〔宋代〕

一樹寒林外,何人此地栽。春光先自暖,陽艷暗相催。

曉覺霜添白,寒迷月借開。餘香低惹袖,墮蕊逐流杯。

零落移新暖,飄颺上故台。雪繁鶯不識,風裊蝶空回。

羌吹應愁起,征徒異渴來。莫貪題詠興,商鼎待鹽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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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牛頭山亭子》

林外 〔宋代〕

路出雙林外,亭窺萬井中。江城孤照日,山谷遠含風。

兵革身將老,關河信不通。猶殘數行淚,忍對百花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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