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退之《孟郊墓銘》云:以昌其詩。舉此問王定國,當昌其身耶,抑昌其詩也?來詩下語未契,作此答之》
昌身如飽腹,飽盡還當飢。昌詩如膏面,為人作容姿。
不如昌其氣,鬱郁老不衰。雖雲老不衰,劫壞安所之。
不如昌其志,志壹氣自隨。養之塞天地,孟軻不吾欺。
人言魏勃勇,股慄向小兒。何如魯連子,談笑卻秦師。
慎勿怨謗讒,乃我得道資。淤泥生蓮花,糞壤出菌芝。
賴此善知識,使我枯生荑。吾言豈須多,冷暖子自知。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
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酒酣胸膽尚開張。
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至揚州,獲二石,其一綠色,岡巒迤邐,有穴達於背;其一玉白可鑑。
漬以盆水,置几案間。
忽憶在潁州日,夢人請住一官府,榜曰仇池。
覺而誦杜子美詩曰:「萬古仇池穴,潛通小有天。
」乃戲作小詩,為僚友一笑。
夢時良是覺時非,汲水埋盆故自痴。
但見玉峰橫太白,便従鳥道絕峨眉。
秋風與作煙雲意,曉日令涵草木姿。
一點空明是何處,老人真欲住仇池。
遊人出三峽,楚地盡平川。
北客隨南賈,吳檣間蜀船。
江侵平野斷,風卷白沙旋。
欲問興亡意,重城自古堅。
南方舊戰國,慘澹意猶存。
慷慨因劉表,淒涼為屈原。
廢城猶帶井,古姓聚成村。
亦解觀形勝,昇平不敢論。
楚地闊無邊,蒼茫萬頃連。
耕牛未嘗汗,投種去如捐。
農事誰當勸,民愚亦可憐。
平生事游惰,那得怨凶年。
朱檻城東角,高王此望沙。
江山非一國,烽火畏三巴。
戰骨淪秋草,危樓倚斷霞。
百年豪傑盡,擾擾見魚蝦。
沙頭煙漠漠,來往厭喧卑。
野市分獐鬧,官帆過渡遲。
遊人多問卜,傖叟盡攜龜。
日暮江天靜,無人唱楚辭。
太守王夫子,山東老俊髦。
壯年聞猛烈,白首見雄豪。
食雁君應厭,驅車我正勞。
中書有安石,慎勿賦離騷。
殘臘多風雪,荊人重歲時。
客心何草草,里巷自嬉嬉。
爆竹驚鄰鬼,驅儺逐小兒。
故人應念我,相望各天涯。
江水深成窟,潛魚大似犀。
赤鱗如琥珀,老枕勝玻璃。
上客舉雕俎,佳人搖翠篦。
登皰更作器,何以免屠刲。
北雁來南國,依依似旅人。
縱橫遭折翼,感惻為沾巾。
平日誰能挹,高飛不可馴。
故人持贈我,三嗅若為珍。
柳門京國道,驅馬及春陽。
野火燒枯草,東風動綠芒。
北行運許鄧,南去極衡湘。
楚境橫天下,懷王信弱王。
絳侯百萬兵,尚畏書牘背。
功名意不已,數與危機會。
我公抱絕識,凜凜鎮橫潰。
欲收伊呂跡,遠與巢由對。
誓言雖未従,久已斷諸內。
區區為懷祖,頗覺羲之隘。
此身隨造物,一葉舞澎湃。
田園不早定,歸宿終安在。
彼美石淙莊,每到百事廢。
泉流知人意,屈折作濤瀨。
寒光洗肝膈,清響跨竽籟。
我舊門前客,放言不自外。
園中亦何有,薈蔚可勝計。
請公試回首,歲晚余蒼檜。
熙寧十年秋,彭城大水。
雲龍山人張君之草堂,水及其半扉。
明年春,水落,遷於故居之東,東山之麓。
升高而望,得異境焉,作亭於其上。
彭城之山,岡嶺四合,隱然如大環,獨缺其西一面,而山人之亭,適當其缺。
春夏之交,草木際天;秋冬雪月,千里一色;風雨晦明之間,俯仰百變。
山人有二鶴,甚馴而善飛,旦則望西山之缺而放焉,縱其所如,或立於陂田,或翔於雲表;暮則傃東山而歸。
故名之曰「放鶴亭」。
郡守蘇軾,時從賓佐僚吏往見山人,飲酒於斯亭而樂之。
挹山人而告之曰:「子知隱居之樂乎?雖南面之君,未可與易也。
《易》曰:『鳴鶴在陰,其子和之。
』 《詩》曰:『鶴鳴於九皋,聲聞於天。
』蓋其為物,清遠閒放,超然於塵埃之外,故《易》《詩》人以比賢人君子。
隱德之士,狎而玩之,宜若有益而無損者;然衛懿公好鶴則亡其國。
周公作《酒誥》,衛武公作《抑戒》,以為荒惑敗亂,無若酒者;而劉伶、阮籍之徒,以此全其真而名後世。
嗟夫!南面之君,雖清遠閒放如鶴者,猶不得好,好之則亡其國;而山林遁世之士,雖荒惑敗亂如酒者,猶不能為害,而況於鶴乎?由此觀之,其為樂未可以同日而語也。
」山人忻然而笑曰:「有是哉!」乃作放鶴、招鶴之歌曰:鶴飛去兮西山之缺,高翔而下覽兮擇所適。
翻然斂翼,宛將集兮,忽何所見,矯然而復擊。
獨終日於澗谷之間兮,啄蒼苔而履白石。
鶴歸來兮,東山之陰。
其下有人兮,黃冠草屨,葛衣而鼓琴。
躬耕而食兮,其餘以汝飽。
歸來歸來兮,西山不可以久留。
元豐元年十一月初八日記 《放鶴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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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院桃花,儘是劉郎未見。於中更、一枝纖軟。仙家日月,笑人間春晚。濃睡起,驚飛亂紅千片。密意難傳,羞容易變。平白地、為伊腸斷。問君終日,怎安排心眼。須信道,司空自來見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