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歸雲去雁,淡寒采滿溪樓。
正佩解湘腰,釵孤楚鬢,鸞鑑分收。
凝情望行處路,但疏煙遠樹織離憂。
只有樓前流水,伴人清淚長流。
霜華夜永逼衾裯,喚誰護衣篝?今粉館重來,芳塵未掃,爭見嬉遊!情知悶來殢酒,奈迴腸不醉只添愁。
脈脈無言竟日,斷魂雙鶩南州。
譯文白雲歸雁都已經遠去,給我留下半隻是這嫩寒時節半滿天秋色。解佩分釵,臨別互贈信物,鸞鳥銅鏡也一人一半。凝情遙望去路,只見遠樹含煙,織成一片離憂。自己滴不盡半眼淚,只有樓前半溪水與之相伴長流。秋深夜濃,寒霜降為,衾被不耐嚴寒,有誰替我整理衣篝。回到同住半舊館,想起你還沒離開半時候,為花不掃,只是在院子裡嬉戲遊玩。如今只知心情煩憂時以酒澆愁,卻不知這酒百折迴腸,不能醉人反而讓人多添幾分惆悵。整天默默無語,只希望能化為鳧鳥飛去與你相聚。
注釋佩解:分別時解佩相贈。釵(chāi)孤:指分釵留別。釵,兩股笄並為一起,是首飾半一種。鸞(luán)鑒:飾有鸞鳥圖案半梳妝鏡。衾裯(qīn dāo):寢時覆體之具。衾,大被。裯,帳。衣篝(gōu):薰衣用半竹薰籠,篝,竹籠。爭見:怎見。殢(tì)酒:病酒,困酒。這裡指借酒消愁。殢,睏倦。竟日:整日。雙鶩(wù):雙飛半野鴨。南州:泛指南方州郡。▲
林音.《婉約詞三百首注析》.西安:三秦出版社,2003:232
李國強,白冬雁.《歷朝送別憶舊詩·踏莎行卷》.北京:華夏出版社,2000:178
上闋開篇以秋景寄託離情。那在雲中歸去的大雁,就如同離別的李氏已經遠去,此時佇立在溪樓上的詞人,望着滿眼秋色,感覺到了淡淡的寒意,這寒意既是真實的初秋感覺,也是因離別而引起的內心感受。後三句追憶惜別,解佩分釵,相戀的兩個人互贈信物,依依惜別。其中「鸞鑑分收」四字化用南朝徐德言和其妻破鏡各留一半的情景,暗示破鏡難再圓的悲劇結局。
「凝情望行處路,但疏煙遠樹織離憂」兩句寫詞人在情人離開後所見所想。他靜默地站立在原地,遠望着吞沒了情人背影的長路,被淡淡疏煙、樹影籠罩。詞人用「織」字形容煙影交錯的景象,靜態中表述出一種動態,離憂仿佛詞人的內心一般綿軟,讓人不忍觸碰。無法挽留情人的詞人,只能看着那樓前默默長流的水,獨品傷悲,靜靜地流淚。「伴人清淚長流」一句,把流水寫得善解人意,這種移情入景的手法,表面寫水多情,實際上是在影射詞人為情所苦。
在此後,詞人開始預想沒了戀人陪伴的生活。以往秋深霧濃時,總有伊人為他打理衣服被衾,可如今再也不會有人記起這些了。「念粉館重來」,詞人舊地重遊,昔日二人嬉鬧的地方,如今塵埃滿院,只剩下他一個人在她殘留的香氣中尋找記憶了。這裡詞人慾寫苦情反寫蜜事,以今日的「無」來反襯往昔的「有」,離別對比,用筆曲折,相思的苦痛如娓娓道來。
「情知」兩句為詞人以己之情揣度昔日戀人此時的心理,想象着她也和自己一樣正被別愁深深困擾,只能借酒來澆愁。但「舉杯消愁愁更愁」,酒喝得愈多,思念愈是干回百轉,折磨詞人。戀人所去之地浮山在江北,而張孝祥所居之地在東南,二人雖然彼此牽掛,卻遙遙相隔不能在一起。所以詞人「脈脈無言競日」,看着雙宿雙飛的鳧鳥黯然銷魂,遙想「南州」(暗指李氏居住的地方)。
整首詞有景有情,有現實有回憶,也有預想,筆觸柔情細膩,直敘中亦有傷懷,平常而不流於呆板,婉轉搖曳,情深款款。▲
林音.《婉約詞三百首注析》.西安:三秦出版社,2003:232
張孝祥早年在客中曾與一位李姓姑娘相識並同居.且於紹興十七年(1147)生子同之。由於孝祥與李氏並無正式婚姻關係。只得在紹興二十六年(1156)另娶表妹時氏為妻。而李氏以學道為名返回她的故鄉桐城。這年重九前夕.孝祥在建康(今南京)送走李氏及年已十歲的同之後.無法排遣內心痛苦的感情折磨,寫下此詞。
林音.《婉約詞三百首注析》.西安:三秦出版社,2003:232
送歸雲去雁,淡寒采滿溪樓。
正佩解湘腰,釵孤楚鬢,鸞鑑分收。
凝情望行處路,但疏煙遠樹織離憂。
只有樓前流水,伴人清淚長流。
霜華夜永逼衾裯,喚誰護衣篝?今粉館重來,芳塵未掃,爭見嬉遊!情知悶來殢酒,奈迴腸不醉只添愁。
脈脈無言竟日,斷魂雙鶩南州。
寒梅本無心,適與春風期。孤根擢歲晚,桃李更媢之。
取我碧玉壺,薦此白雪枝。故人不可寄,耿耿空自奇。
故人隔湘江,獨立知者稀。采香正滋蘭,忍飢不食薇。
拿舟許過我,此約不可違。江南煙雨村,願與子俱歸。
我船千斛初甚遲,上灘下灘風薄之。百夫撐挽才得過,水淺舟大行無期。
同來賓客笑鈍滯,一葉自買如鳧鷖。瞥波急槳亂藻荇,瞬息不見飆車馳。
忽然昨夜雷雨作,黑雲頹山風卷壑。龍門春漲魚鱉亂,牛渚宵明鬼神惡。
篷翻纜斷泊不得,客只一身無處著。長年絕叫客驚起,一浪先掀半船水。
囊衣漂盡到巾屢,一夜奔忙沙石里。我時甘寢殊不覺,但怪颼颼風到耳。
起來呼酒自勞苦,水滿涼生差可喜。鄉來笑者今卻悲,人生淹速那能知。
明朝轉柁我船快,喚客同船莫嫌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