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礪四首 其四》

素持不殺戒，一視齊冤親。今遭此大惡，不報無天倫。

況聞曾子語，不取姑息仁。實為不得已，挺身事經綸。

苟能悟昨非，赦汝改而新。負固變詐者，我恕佛亦嗔。

直期後世後，弗忍為逆臣。惟願吾與汝，同歸天德淳。

萬頃琅玕壓碧雲，清風幽興渺無垠。

當時首肯說不得，不意相知有此君。

德祐初年臘月二，逆臣叛我蘇城地。

城外蕩蕩為丘墟，積骸飄血彌田裡。

城中生靈氣如蟄，與賊為徒廿六日。

蚩蚩橫目無所知，低面賣笑如相識。

彼儒衣冠誰家子，靡然相從亦如此。

不知平日讀何書，失節抱虎反矜喜。

有粟可食不下咽，有頭可斷容我言。

不忍我家與國同休三百十六年，閱歷凡幾世，忠孝已相傳。

足大宋地，首大宋天。

身大宋衣，口大宋田。

今棄我三十五歲父母玉成之身，一旦為氓受虜廛。

我憶我父教我者，日夜滴血哭成顛。

我有老母病老病，相依為命生餘生。

欲死不得為孝子，欲生不得為忠臣。

痛哉擗胸叫大宋，青青在上寧無聞。

自古帝王行仁政，唯有我朝天子聖。

老天高眼不昏花，盍拯下土蒼生命。

忍令此賊恣殺氣，顛倒上下亂綱紀。

厥今帝怒行天刑，一怒天下淨如洗。

要荒仍歸禹疆土，四海草木沾新雨。

應容隱者入深密，歲收芋栗供母食。

對人有口不肯開，面仰虛空雙眼白。

年高雪滿簪，喚渡浙江潯。

花落一杯酒，月明千里心。

鳳凰身宇宙，麋鹿性山林。

別後空回首，冥冥煙樹深。

大哉天地經，森然不可踰。聖人治天下，綱常安厥居。

誰謂遭大變，干戈血模糊。天地忽破碎，虎狼穴吾廬。

毒氣孽萬物，草木俱焦枯。我為國之臣，於義當捐軀。

受死不為痛，國家終何如。念此迫我心，萬劍裂肌膚。

骨腐尚銜冤，且為國家圖。鬼神果有知，聞之亦欷歔。

我有詩一編，率皆懇切辭。但寫肺腑苦，不求言語奇。

矢口吐憤氣，焉知詩非詩。脆語剪風露，叨叨兒女痴。

昂然大丈夫，以身佩安危。何時把杯酒，大笑信雙眉。

精衛雖至微，銜石尚填海。一點至烈心，千生萬生在。

我誓銘於天，語大莫能載。萬萬雷霆誅，此盟亦不壞。

劃然笑一聲，今古生光彩。

山中一溪水，絕與眾水別。不解飲清風，只解醉明月。

一片清泠意，活動流不徹。何勞濯纓人，再三苦饒舌。

誰□鑾輿向蜀行，梨園弟子歇新聲。及知凝碧池頭事，難得樂工雷海清。

居屋雖不大，終日心閒閒。口誦聖人書，立身仁義間。

俯仰無愧怍，茲道誠為難。君子常進德，小人偷自安。

二十餘年來，非不喜飲酒。近日青天痴，也逐世人走。

罵詈古冰雪，讚嘆新花柳。安得不獨行，鼻角插入口。

玉仗飛行馭太空，須臾徑到廣寒宮。三郎胸次無高見，落眼蟾蜍光影中。

輪扁釋椎開口諫，國君據坐展書開。古人糟粕終枯淡，誰醉天然滋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