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张乐地,潇湘帝子游。
洞庭是轩辕黄帝的作乐之地,潇湘是帝尧二女的出游之乡。
新亭:在今南京市南。范零陵:范云。零陵:南齐郡名,治所在今湖南省零陵县北。洞庭:山名,又称君山,在洞庭湖中。张乐:犹言作乐。传说黄帝在此奏《成池》之乐。潇湘:水名。湘水至零陵县西与潇水合流,称潇湘。相传帝尧的二女娥皇、女英随舜不返,死于湘水。帝子:即指尧女。洞庭、潇湘都是范云赴零陵经过的地方。
云去苍梧野,水还江汉流。
你像白云飘向那苍梧之野,我像流水流向那遥远东方。
苍梧:山名,即九嶷山。传说舜死于苍梧之野。水还:零陵的水由江汉金陵东流入海,故云。
停骖(cān)我怅望,辍(chuò)棹(zhào)子夷犹。
勒住马头我怅然远望,停下船桨你迟疑不航。
停骖:犹言停车。古代驾车用四马,两旁的马为骖。辍:停下。棹子:划船的一种工具,形状和桨差不多。夷犹:犹豫不前。以上二句言一去一留,临别依恋。
广平听方籍,茂陵将见求。
你的广平大守的自喻使人慰藉,你的文采将像相如一样得到识赏。
广平:指广平太守郑袤,晋朝人,曾做广平太守,有政绩,为百姓所爱。临去,百姓恋慕涕泣。此句言范将如郑袤在广平,声名藉甚。“茂陵”句:汉司马相如谢病居茂陵。武帝遣人往求其书,及至,已卒。此句言自己将如司马相如谢病家居,以遗文见求于世。
心事俱己矣,江上徒离忧。
浩茫的心事都已付诸东流了,大江上留下的只有离别调怅。
心事:指上面所说的两人的愿望。离:同“罹(lí)”,遭。
这首诗一开头,就将诗笔放纵出去,从范云将去之地湖南着笔,从彼地的往古之时写起:“洞庭张乐地,潇湘帝子游。”这里,诗人写了两个古老、美丽而又动人的故事。相传古时黄帝曾在洞庭奏《咸池》之乐;帝尧的二女娥皇、女英曾追随舜前往南方,没有赶上而死于湘水。诗人以此来代指友人将要去的地方,用心良苦。本来,蛮夷之地,瘴烟湿热,无乐可言;但,如果照实写来,对将要前往赴任的朋友来说,该是非常大的刺激。所以,诗人灵心一动,从这两个古老的传说写起,巧妙地引出友人将要去的地方,既回避了触目惊心的刺激,又兼顾到了诗本身结构的整体性和一致性,可谓精巧至极。“云去苍梧野,水还江汉流。”第三、四句,仍承上那个古老的传说写下来,但笔势已开始收束。通过云水往还的景色描写,诗人将诗笔悄悄地收拢回来,从彼时彼地逐渐聚束到此时此地。他的那颗忧愁之心,先到苍梧之野萦回了一圈以后,现在,宛如乘着思绪的木兰之舟,沿着滔滔江水,徘徊到新亭江边。离别就在此地、就在此时。诗人仿佛猛然从浮想联翩中清醒过来,停车驻马,目送已泛舟江中的友人。五六两句一写友人,一写自己,用了一个大的镜头:一个岸边立马,怅然若失;一个江中辍棹,犹豫不舍。形象含蓄地表达出了深沉的依依惜别之情。
这种离别,交织着复杂的感情。失意,怀才不遇,便是其中的一个主要成份。最后四句,明白地道出了这一心迹。诗人用郑袤的典故,是勉励范云,希望他到任零陵后,能像郑袤那样,政有显绩,声望日隆。而“茂陵”句则是自喻。诗人以司马相如自比,希望自己也能像他那样,受到赏识。这与其说是写理想、抒怀抱,不如说是强打精神,互慰衷肠。因为,现实毕竟是冷酷无情的。好友远往他乡异地,自己寂寞都城,这才是现实,不可能海阔天高,奢谈理想、抱负。所以,透过表象,体会到一种无可奈何的意绪,滋滋漫溢出来,以至最后化作了无可奈何的感叹:“心事俱已矣,江上徒离忧”。远大的抱负,宏伟的理想,都已随着滚滚波涛,飘然而逝了,而今只有江上离别,只有无穷无尽的忧愁而已。离别的痛苦,加上失意的寥落,在诗人的心头上蒙上了一层巨大的失落之感,忧愁、苦闷、沉寂、怅惘,多重意绪深深地纠缠着诗人,使他始终怅然独立新亭,望着滔滔江水,任凭它带走诚挚的友情,搅扰五味俱全的情怀,荡涤无限渺茫、无限悠远的“心事”。
这首诗的艺术结构很奇特。一般说来,送别诗都是从此地遥想彼地,从现时憧憬将来;而谢脁此诗,率皆反其道而行之。他在时空的安排上设置了一个超乎寻常的大逆转:时间,从往古的黄帝奏乐、二妃南行写起——先将时间倒退回去,然后再慢慢收束回来,一直写到与友人送别之现时;地域,从范云将在之地洞庭潇湘(实指零陵)写起——先将地域推宕开去,然后再悄悄拉拢过来,由江汉之水,顺流直下,一直写到离别之此地。在此基础之上,再由物境而入心境,将诗笔深入到心灵深处,抒发怀友之思和惜别之情,描绘失意之志和失落之感。这样一条由远及近、由景入情的线索,蜿蜒络绎于诗的始终,表现出诗人构思上的精巧和诗篇结构上的戛戛独造。
南朝齐永明十一年(493年),齐武帝萧赜去世后,王融因企图拥立萧子良被杀。不久,同样也是竟陵八友之一的范云出为零陵内史。谢脁当时刚从荆州(今湖北一带)返京,送别旧友,作了这首诗。
升平无际。庆八载相业,君臣鱼水。镇抚风棱,调燮精神,合是圣朝房魏。凤山政好,还被画毂朱轮催起。按锦辔。映玉带金鱼,都人争指。丹陛。常注意。追念裕陵,元佐今无几。绣衮香浓,鼎槐风细。荣耀满门朱紫。四方具瞻师表,尽道一夔足矣。运化笔,又管领年年,烘春桃李。
苦学三十载,闭门江汉阴。用贤遭圣日,羁旅属秋霖。
岂直昏垫苦,亦为权势沈。二毛催白发,百镒罄黄金。
泪忆岘山堕,愁怀湘水深。谢公积愤懑,庄舄空谣吟。
跃马非吾事,狎鸥宜我心。寄言当路者,去矣北山岑。
汉水碧于天,南荆廓然秀。庐罗遵古俗,鄢郢迷昔囿。
幽奇无得状,巉绝不能究。兴替忽矣新,山川悄然旧。
斑斑生造士,一一应玄宿。巴庸乃嶮岨,屈景实豪右。
是非既自分,泾渭不相就。粤自灵均来,清才若天漱。
伟哉泂上隐,卓尔隆中耨。始将麋鹿狎,遂与麒麟斗。
万乘不可谒,千钟固非茂。爰从景升死,境上多兵候。
檀溪试戈船,岘岭屯贝胄。寂寞数百年,质唯包砾琇.
上玄赏唐德,生贤命之授。是为汉阳王,帝曰俞尔奏。
巨德耸神鬼,宏才轹前后。势端唯金茎,质古乃玉豆。
行叶荫大椿,词源吐洪溜。六成清庙音,一柱明堂构。
在昔房陵迁,圆穹正中漏。繄王揭然出,上下拓宇宙。
俯视三事者,騃騃若童幼。低摧护中兴,若凤视其鷇.
遇险必伸足,逢诛将引脰。既正北极尊,遂治众星谬。
重闻章陵幸,再见岐阳狩。日似新刮膜,天如重熨绉。
易政疾似欬,求贤甚于购。化之未期年,民安而国富。
翼卫两舜趋,钩陈十尧骤。忽然遗相印,如羿卸其彀。
奸幸却乘衅,播迁遂终寿。遗庙屹峰崿,功名纷组绣。
开元文物盛,孟子生荆岫。斯文纵奇巧,秦玺新雕镂。
甘穷卧牛衣,受辱对狗窦。思变如易爻,才通似玄首。
秘于龙宫室,怪于天篆籀。知者竞欲戴,嫉者或将诟。
任达且百觚,遂为当时陋。既作才鬼终,恐为仙籍售。
予生二贤末,得作升木狖。兼济与独善,俱敢怀其臭。
江汉称炳灵,克明嗣清昼。继彼欲为三,如醨如醇酎。
既见陆夫子,驽心却伏厩。结彼世外交,遇之于邂逅。
两鹤思竞闲,双松格争瘦。唯恐别仙才,涟涟涕襟袖。
仗剑出西游,来游帝王州。登高望故国,感慨弹箜篌。
长歌四五发,云物惨不收。歌声忽悲壮,江汉不敢流。
峨峨天目山,王气今已收。英主从北来,长驱势莫留。
浮云捲旌旗,天兵动戈矛。国破佳人死,时危志士忧。
遂令歌舞地,夜雨鸣松楸。野殿莓苔古,荒城鸟鼠秋。
茫茫古帝魂,千古不可求。神飞故宫远,月出西陵幽。
凄凉白云乡,寂寞芳草洲。我欲吊古迹,落日寒飕飕。
无言一尊酒,悲风起闲愁。
忆我幼时事,南归自番禺。
三边已澒洞,内郡犹无虞。
故居山城间,四面阛闠区。
东西万货集,朝暮百贾趋。
诸父颂宾客,衣冠一何都。
觞豆日谈笑,往往皆文儒。
比屋有高楼,其上娉婷姝。
侠少喜酒贱,歌呼间笙竽。
无何郁攸作,一夕化为墟。
朝廷易楮币,百姓骈叹吁。
物价渐踊贵,饥剽多流俘。
我家众长上,生近乾淳初。
曰此风俗降,岁岁有不如。
老者迁化去,少者分驰驱。
生理益艰窘,口腹各自图。
书囊裹笔砚,扁舟落江湖。
苟且禄仕齿,荏苒岁月徂。
乍得返乡里,惊怛心若刳。
前辈尽黄壤,小儿皆白须。
屡火不一火,坊巷非旧闾。
上冢享亭仆,访寺诗壁污。
向之红粉面,蚁穴髑髅枯。
乃知宇宙内,万有皆空虚。
我生逼六十,偶幸全头颅。
身阅大兵革,一思一欷嘘。
怀旧梦恍惚,吊往肠郁纡。
六十年间事,历历尚可模。
我所见之人,百万泉下俱。
神仙谓不死,终久归于无。
寄语肉食子,无以智诮愚。
忆我弱甫冠,束书如钱塘。
中兴百廿载,行都滋浩穰。
虽已劣乾淳,尚可云小康。
巴蜀骇破碎,淮襄传扰攘。
腹心辇毂地,按堵如故常。
于时数万士,云集升上庠。
草茅起穷谷,拭目观国光。
出门不识路,天街何其长。
侠士剧燕赵,佳人□姬姜。
五鼓夜灯烛,万楼春丝簧。
吴米白如雪,奚啻千斯仓。
缥缈湖山间,画船娇红妆。
六桥杨柳岸,荷花云水乡。
四时无不宜,莫若僧夏凉。
小儒苦乏赀,冷眼看豪强。
托迹朝士馆,窃睨鵷鹭行。
台评或非是,庙论有不臧。
相与读邸报,愤闷填中肠。
侥幸江汉静,奸凶殛炎荒。
礼闱采刍言,始得伸名场。
岂谓边功相,曾不监彼狂。
骄淫无比伦,虐毒尤披猖。
未闻古天子,买田自置庄。
群小附鬼蜮,国脉内已戕。
虱臣颇有胆,四被言者章。
最后得拜疏,逋诛逃维扬。
万古木绵庵,不愧赵韩王。
草茂复古殿,雨淋集贤堂。
青史孰可□,念此心神伤。
焉得陆士衡,复与作辨亡。
山翁薄暮醉酒归,杖藜迷却高阳池。清风吹花绿阴倒,我笑谓是秋云移。
还乘贯月槎,夜过郎官湖。峥嵘星斗入江汉,荡漾槎影如鲸鱼。
九华之真人,邀我倒玉壶。麒麟擘脯供行厨,依稀仙乐在空际,碧山四映寒蟾孤。
举酒酌寒蟾,明月下饮嫦娥俱。霓裳拂云锦,万荷露泻琼瑶珠。
麾幢晻霭罗烟空,乃有玉皇所授之玉童。
风前飘飘曳广带,对立十二秋芙蓉。清香九曲银河通,真人绿发披天风。
锦袍玉雪照天地,口说姓字安南公。是公多逸气,略与古昔贤豪同。
时能扫月色,延我石室烟萝中。又言昔同张谓所游地,长啸一覆丹霞钟。
风吹仙乐度溪去,我已醉卧香炉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