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洛陽春濃花滿城,奼紫嫣紅香正濃。遊絲有意,苦留遊客絲縈繞。楊柳無情,爭相送別為那般。杏花紅處,遮去青山一片青。山路遠,行人山下歇驛站。相去遠,今宵誰能與我伴,唯有寂寞、孤館與明月。
注釋芳菲節:花草飄香的季節,指春季。相間(jiàn)發:先後連續不斷地開花。遊絲:蜘蛛和青蟲之類的昆蟲所吐之絲,被風吹到空中,成為遊絲。垂柳句:古有折柳送別之俗,故云。館:驛館。
郁玉英.歐陽修詞評註:江西人民出版社,2012:54
用「洛陽正值芳菲節」開頭,一下子就把讀者帶進了離人所的滿城春色的地方。但作者並不滿足於此,他又用「穠艷清香相間發」來進一步渲染「芳菲節」,使洛陽的春色變得更為具體可感。「穠艷」一句不僅使人想見花木繁盛、奼紫嫣紅的景象,而且還使人仿佛感受到了陣陣春風吹送過來的陣陣花香。接下去兩句「遊絲有意苦相縈,垂柳無端爭贈別」既是寫景,又已暗含眷戀送別者的感情。「遊絲」是蜘蛛所吐的絲,春天飄蕩空中,隨處可見。庾信的《春賦》就曾用「一叢香草足礙人,數尺遊絲即橫路」來點染春景。遊絲和垂柳原是無情之物,但惜別者眼中,它們卻仿佛變得有情了。這裡作者用擬人化的手法,說遊絲苦苦地纏繞着人不讓離去,又埋怨楊柳怎麼沒來由地爭着把人送走,即景抒情,把筆鋒轉入抒寫別離。
下片繼續寫旅途的春光和離愁,使人感到春色無邊無際,愁思也無邊無際,始終苦惱着離人。作者只寫旅途一瞥,用富有特徵的形象描繪產生以少勝多的藝術效果。
「杏花紅處青山缺,山畔行人山下歇」是全詞傳神之筆。上句描寫旅途中的春山:只見山口處有紅杏傍路而開,而紅艷艷的杏花林遮住了一大片青山。下句寫那位離人的活動:他繞山而行,群山連綿,路途遙遠,他還沒有到達目的地,中途停宿有杏花開放的驛舍里。這兒人煙稀少,和繁華的洛陽形成鮮明的對照。他感到寂寞,他夜不成眠,望月思人,終於迸發出了「今宵誰肯遠相隨,惟有寂寥孤館月」的嘆息,使作品所要抒發的感情噴薄而出。詞至此戛然而止。
上片寫洛陽春季花柳盛開的洛陽這之春,並以柳絲縈牽喻難捨之情。離別的時候正值花草芳香的洛陽之春,濃艷的、清香的,相繼開花爭妍。接下來寫忍離別之情。詞人拈出兩個象徵依戀和離別的意向,「遊絲」、「垂柳」,並賦予它們以人的情思,用一「苦」一「爭」,寫離別之人對洛陽及送行者依依不捨的深情。
下片設想離開洛陽所經之處的風景及旅途之狀,進一步渲染離情。「杏花」二句為遠望所見之景,放眼望去,離開洛陽要經過的青山缺口之處,紅杏似火,一路行人或行或歇。詞人也即將加入這行人的隊伍,他不由得想象着離開滿是好友和知交的洛陽後的寂寞旅程,那會是怎樣一番情形呢?一路之上,又會有誰相隨呢?陪伴自己的,恐怕只有寂寥孤館的那一輪明月吧。▲
郁玉英.歐陽修詞評註:江西人民出版社,2012:54
夏承燾等.宋詞鑑賞辭典:上海辭書出版社,2003
此篇述離情,作於景佑元年(1034)春天離開洛陽之時。
郁玉英.歐陽修詞評註:江西人民出版社,2012:54
陳康肅公善射,當世無雙 ,公亦以此自矜。
嘗射於家圃,有賣油翁釋擔而立,睨之久而不去。
見其發矢十中八九,但微頷之。
康肅問曰:「汝亦知射乎?吾射不亦精乎?」翁曰:「無他, 但手熟爾。
」康肅忿然曰:「爾安敢輕吾射!」翁曰:「以我酌油知之。
」乃取一葫蘆置於地,以錢覆其口,徐以杓酌油瀝之,自錢孔入,而錢不濕。
因曰:「我亦無他,惟手熟爾。
」康肅笑而遣之。
此與莊生所謂解牛斫輪者何異?。
一年春事都來幾,早過了、三之二。
綠暗紅嫣渾可事。
綠楊庭院,暖風簾幕,有個人憔悴。
買花載酒長安市,又爭似、家山見桃李。
不枉東風吹客淚。
相思難表,夢魂無據,惟有歸來是。
曼卿諱延年,姓石氏,其上世為幽州人。幽州入於契丹,其祖自成始以其族閒走南歸。天子嘉其來,將祿之,不可,乃家於宋州之宋城。父諱補之,官至太常博士。
幽燕俗勁武,而曼卿少亦以氣自豪。讀書不治章句,獨慕古人奇節偉行非常之功,視世俗屑屑無足動其意者。自顧不合於時,乃一混以酒然好劇飲大醉,頹然自放。由是益與時不合。而人之從其游者,皆知愛曼卿落落可奇,而不知其才之有以用也。年四十八,康定二年二月四日以太子中允秘閣校理卒於京師。
曼卿少舉進士,不中,真宗推恩,三舉進士皆補奉職。曼卿初不肯就,張文節公素奇之,謂曰:「母老乃擇祿耶?」曼卿矍然起就之,遷殿直。久之,改太常寺太祝,知濟州金鄉縣。嘆曰:「此亦可以為政也。」縣有治聲,通判乾寧軍。丁母永安縣君李氏憂,服除,通判永靜軍。皆有能名。充館閣校勘,累遷大理寺丞,通判海州。還為校理。
莊獻明肅太后臨朝,曼卿上書,請還政天子。其後太后崩,范諷以言見幸,引嘗言太后事者,遽得顯官,欲引曼卿,曼卿固止之,乃已。
自契丹通中國,德明盡有河南而臣屬,遂務休兵養息,天下晏然內外馳武三十餘年。曼卿上書言十事,不報,已而元昊反,西方用兵始思其言,召見。稍用其說,籍河北、河東、陝西之民,得鄉兵數十萬曼卿奉使籍兵河東,還稱旨,賜緋衣銀魚。天子方思盡其才,而且病矣既而聞邊將有欲以鄉兵扦賊者,笑曰:「此得吾粗也。夫不教之兵,勇怯相雜,若怯者見敵而動,則勇者亦牽而潰矣。今或不暇教,不若募其教行者,則人人皆勝兵也。」
其視世事,蔑若不足為。及聽其施設之方,雖精思深慮,不能過也狀貌偉然,喜酒自豪,若不可繩以法度。退而質其平生趣舍大節,無一悖於理者。遇人無賢愚,皆盡忻,及閒而可否天下是非善惡,當其意者無幾人。其為文章,勁健稱其意氣。
有子濟、滋。天子聞其喪,官其一子,使祿其家。既卒之三十七日葬於太清之先塋,其友歐陽修表於其墓曰:
嗚呼曼卿!寧自混以為高,不少屈以合世,可謂自重之士矣。士之所負者愈大,則其自顧也愈重,自顧愈重,則其合愈難。然欲與共大事,立奇功,非得難合自重之士,不可為也。古之魁雄之人,未始不負高世之志,故寧或毀身污跡,卒困於無聞。或老且死,而幸一遇,猶克少施於世。若曼卿者,非徒與世難合,而不克所施,亦其不幸不得至乎中壽,其命也夫!其可哀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