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彭澤東十里,有仙邃源奧處,號曰富陽,文士李中白隱焉。
五年冬別中白,歲且翅,再自淝陵之江左,因訪於是。
至其門,驂不暇紲,而目爽神王,恍恍然迨若入於異境矣。
訴別苦外,不復游一詞。
且樂其得也,木秀於芝,泉甘於飴。
霽峰倚空,如碧毫掃粉障,色正鮮溫。
鳴溪潀潀,源內橐龠,鞲出琉璃液。
石有怪者,驍然闖然,若將為人者。
禽有異者,嘐嘐然若將天馴耶。
每空齋寥寥,寒月方午,松竹交韻。
其正聲雅音,笙師之吹竿,邠人之鼓龠,不能過也。
況延白云為升堂之侶,結清風為入室之賓,其為趣則生而未睹矣。
中白所尚皆古,以時不合已,故隱是境,將至老。
嗚呼!世有用君子之道隱者乎?有則是境不足留吾中白也。
昔餘與中白有俱隱湘衡之志,中白以時不合己,果償本心。
餘以尋求計吏,不諧夙念,今至是境。
語及名利,則芒刺在背矣。
夫賓之來也,不逾於邑,(謂彭澤縣)邑距是十里,至是者不為易矣。
其延之,旦不晡乎,晡不夕乎,則俟賓之所,果不可低庳。
於是鉅其寢,西向百步,則築賓亭焉。
兩其室而一其廈,且曰:賓將病暑,吾則敞其檐。
賓將病塞,吾則奧其牖。
自竟是功,則鮮薧之饋,罍樽之費,縱倍於前矣。
其功始於咸通二年秋八月。
後五年五月,中白館餘於是。
且禱其記而名之者,累月讓不獲。
因曰:「古者有高隱殊逸,未被爵命,敬之者以其德業號而稱之,元德、元晏是也。
夫學高行遠謂之通,志深道大謂之元,男子通稱謂之子,謂請以『通元子』為其號,請以『棲賓』馬為亭名。
」噫!知我者不謂我為佞友矣。
五年五月朔日記。
先生一向事虛皇,天市壇西與世忘。
環堵養龜看氣訣,刀圭餌犬試仙方。
靜探石腦衣裾潤,閒煉松脂院落香。
聞道征賢須有詔,不知何日到良常。
冥心唯事白英君,不問人間爵與勛。
林下醉眠仙鹿見,洞中閒話隱芝聞。
石床臥苦渾無蘚,藤篋開稀恐有雲。
料得虛皇新詔樣,青瓊板上綠為文。
鳳骨輕來稱瘦容,華陽館主未成翁。
數行玉札存心久,一掬雲漿漱齒空。
白石煮多熏屋黑,丹砂埋久染泉紅。
他年欲事先生去,十賚須加陸逸沖。
四載加前字,今來未改銜。
君批鳳尾詔,我住虎頭岩。
季氏唯謀逐,臧倉只擬讒。
時訛輕五羖,俗淺重三緘。
瘦去形如鶴,憂來態似獑。
才非師趙壹,直欲效陳咸。
孤竹寧收笛,黃琮未作瑊.作羊寧免狠,為兔即須毚。
枕戶槐從亞,侵階草懶芟。
壅泉教咽咽,壘石放巉巉.掣釣隨心動,抽書任意杴.茶教弩父摘,酒遣僰童監。
默坐看山困,清齋飲水嚴。
蘚生天竺屐,煙外洞庭帆。
病久新烏帽,閒多著白衫。
藥苞陳雨匼,詩草蠹雲函。
遣客呼林狖,辭人寄海螊。
室唯搜古器,錢只買秋杉。
寡合無深契,相期有至諴.他年如訪問,煙蔦暗髟髟。
秋深橡子熟,散落榛蕪岡。
傴僂黃髮媼,拾之踐晨霜。
移時始盈掬,盡日方滿筐。
幾曝復幾蒸,用作三冬糧。
山前有熟稻,紫穗襲人香。
細獲又精舂,粒粒如玉璫。
持之納於官,私室無倉箱。
如何一石余,只作五斗量!狡吏不畏刑,貪官不避贓。
農時作私債,農畢歸官倉。
自冬及於春,橡實誑飢腸。
吾聞田成子,詐仁猶自王。
吁嗟逢橡媼,不覺淚沾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