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見流水,見此轉留連。況此朱門內,君家新引泉。
伊流決一帶,洛石砌千拳。與君三伏月,滿耳作潺湲。
深處碧磷磷,淺處清濺濺。碕岸束嗚咽,沙汀散淪漣。
翻浪雪不盡,澄波空共鮮。兩岸灩澦口,一泊瀟湘天。
曾作天南客,漂流六七年。何山不倚杖,何水不停船。
巴峽聲心裡,松江色眼前。今朝小灘上,能不思悠然。
殷本高辛裔,六七起聖君。受王一剝喪,高賢盡隱淪。
坐待天下清,用沽席上珍。況茲黃袍破,我生當其辰。
衣冠歸□□,海國陷黃塵。寧有人間世,能逃率土濱。
結茅菩提頂,渾忘虎豹鄰。寤寐祇思晉,幽沈迥避秦。
何時啟昌運,□□產聖人。願言同二老,荷杖還歸仁。
試續《儒林傳》,南州定幾人。清標騰鳳翼,素手截鯨鱗。
卓犖初觀國,軒騰早致身。燕秦爭騁俠,鄒魯共稱醇。
旅劍渾如淬,家氈在一振。於焉徵有道,自此教成均。
學術諸生識,才名六館親。土床然燭夜,茸帳結餐晨。
上下笙鏞間,縱橫俎豆陳。岐原周鼓老,闕里魏碑真。
白日需前席,青雲仰後塵。山林稽猛駮,文字到祥麟。
豈獨呻佔畢,猶應逐縉紳。討論抽秘典,扈從得良臣。
絕漠幽州暗,滄波碣石鄰。鸞旗飛旖旎,革輅壓輪囷。
御苑材官集,離宮突騎巡。赤狐翻遠譯,黃鼠割時珍。
法酒蒲萄熟,天花芍藥春。溯風沙鶻健,沖雪野駝馴。
北海誰求隱,東都或對賓。三關寧設險,八極總歸仁。
悵望懷今古,賡歌邁等倫。短衣曾見寵,長鋏每忘貧。
共往仍聯駟,同吟更接茵。玉山森巨石,金水濯芳津。
本擬追枚乘,終然愧郤詵。鹿鳴來已再,鵬擊去何因。
色挺淮王桂,香生楚客蘋。聖朝初薦士,江漢有垂綸。
天下自歸仁,乘敝易見澤。長者人共推,況有西楚霸。
雄兵號百萬,瞋叱皆辟易。背關殺義主,遂為帝王藉。
神龍排九霄,風雲生羽翮。一敗彭城東,折木揚沙石。
再出滎陽西,黃屋回劍戟。殘暴人天厭,子惠一當百。
呂公識微賤,老嫗安足覈。君子慎幽邈,小人懷顯謫。
邇可遠在茲,上帝日臨赫。英雄各自為,委身矜一擲。
若無良與平,東西決晨夕。鴻溝限天塹,龍蛇異窟宅。
五年起布衣,成敗爭毫髮。所信維穹蒼,穹蒼不可繹。
撫時崇明德,天心在咫尺。
學道有通蔽,今人乃其尤。溫柔與敦厚,掃滅不復留。
高蹇當父師,排擊劇寇讎。真是未可必,自私有足羞。
古人相異同,寧復操戈矛。春風入萬物,枯櫱將和柔。
克己未有加,歸仁亦何由。先儒骨已腐,百罵不汝酬。
胡為文字間,刮垢搜瘢疣。吾道非申韓,哀哉涉其流。
大儒不知道,此論信以不。我觀唐以還,斯文有伊周。
開雲揭日月,不獨程張儔。聖途同一歸,論功果誰優?
戶牖徒自辟,膠漆本易投。九原如可作,吾欲起韓歐。
大儀斡運,天回地游。四氣鱗次,寒暑環周。星光既夕,忽焉素秋。
涼風振落,熠耀宵流。吉士思秋,實感物化。日與月與,荏苒代謝。
逝者如斯,曾無日夜。嗟爾庶士,胡寧自舍。仁道不遐,德輶如羽。
求焉斯至,眾鮮克舉。大猷玄漠,將抽厥緒。先民有作,貽我高矩。
雖有淑姿,放心縱逸。出般於游,居多暇日。如彼梓材,弗勤丹漆。
雖勞朴斫,終負素質。養由矯矢,獸號於林。蒲蘆縈繳,神感飛禽。
末伎之妙,動物應心。研精耽道,安有幽深。安心恬盪,棲志浮雲。
體之以質,彪之以文。如彼南畝,力耒既勤。藨蓘致功,必有豐殷。
水積成川,載瀾載清。土積成山,歊蒸郁冥。山不讓塵,川不辭盈。
勉爾含弘,以隆德聲。高以下基,洪由纖起。川廣自源,成人在始。
累微以著,乃物之理。纆牽之長,實累千里。復禮終明,天下歸仁。
若金受礪,若泥在鈞。進德修業,輝光日新。隰朋仰慕,予亦何人。
漢昭帝逝世,昌邑王劉賀被廢黜,漢宣帝劉詢剛剛登上皇位。路溫舒呈上奏書,奏書說:
昭帝崩,昌邑王賀廢,宣帝初即位,路溫舒上書,言宜尚德緩刑。其辭曰:
「臣聞齊有無知之禍,而桓公以興;晉有驪姬之難,而文公用伯。近世趙王不終,諸呂作亂,而孝文為太宗。由是觀之,禍亂之作,將以開聖人也。故桓、文扶微興壞,尊文、武之業,
澤加百姓,功潤諸侯,雖不及三王,天下歸仁焉。文帝永思至德,以承天心,崇仁義,省刑罰,通關梁,一遠近,敬賢如大賓,愛民如赤子,內恕情之所安而施之於海內,是以囹圄空虛,天下太平。夫繼變化之後,必有異舊之恩,此賢聖所以昭天命也。「往者,昭帝即世而無嗣,大臣憂戚,焦心合謀,皆以昌邑尊親,援而立之。然天不授命,淫亂其心,遂以自亡。深察禍變之故,乃皇天之所以開至聖也。故大將軍受命武帝,股肱漢國,披肝膽,決大計,黜亡義,立有德,輔天而行,然後宗廟以安,天下咸寧。臣聞《春秋》正即位,大一統而慎始也。陛下初登至尊,與天合符,宜改前世之失,正始受命之統,滌煩文,除民疾,存亡繼絕,以應天意。
「臣聞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獄之吏是也。秦之時,羞文學,好武勇,賤仁義之士,貴治獄之吏,正言者謂之誹謗,遏過者謂之妖言,故盛服先王不用於世⒅,忠良切言皆郁於胸,譽諛之聲日滿於耳,虛美薰心,實禍蔽塞,此乃秦之所以亡天下也。方今天下,賴陛下恩厚,亡金革之危、饑寒之患,父子夫妻戮力安家,然太平未洽者,獄亂之也。夫獄者,天下之大命也,死者不可復生,絕者不可復屬。《書》曰:「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今治獄吏則不然,上下相驅,以刻為明,深者獲公名,平者多後患。故治獄之吏,皆欲人死,非憎人也,自安之道在人之死。是以死人之血流離於市,被刑之徒比肩而立,大辟之計歲以萬數。此仁聖之所以傷也。太平之未洽,凡以此也。夫人情安則樂生,痛則思死,棰楚之下,何求而不得?做囚人不勝痛,則飾詞以視之,吏治者利其然,則指道以明之,上奏畏卻,則鍛練而周內之;蓋奏當之成,雖咎繇聽之,猶以為死有餘辜。何則?成練者眾,文致之罪明也。是以獄吏專為深刻,殘賊而亡極,媮為一切,不顧國患,此世之大賊也。故俗語曰:「畫地為獄議不入;刻木為吏期不對。」此皆疾吏之風,悲痛之辭也。故天下之患,莫深於獄;敗法亂正,離親塞道,莫甚乎治獄之吏,此所謂一尚存者也。」
「臣聞烏鳶之卵不毀,而後鳳凰集;誹謗之罪不誅,而後良言進。故古人有言:「山藪臧疾,川澤納污,瑾瑜匿惡,國君含詬。」唯陛下除誹謗以招切言,開天下之口,廣箴諫之路,掃亡秦之失,尊文武之德,省法制,寬刑罰,以廢治獄,則太平之風可興於世,永履和樂,與天亡極,天下幸甚。」
上善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