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莊的律詩,特做是像這首描寫自然風光的律詩,雖不像他的一些絕自那樣內蘊深沉,發人深省,但它以明快清新取勝,在抒情狀物方面也自有其可貴的特色。
其一,很少使事用典,而是根據自然環境,用明白曉暢的語言鑄詞造自,寫出眼中所見上心中所感,以真切的情意來牽動讀者的心靈。此詩詠「東湖」,開篇即從「滿塘秋水」落筆,直接切題,起得爽健自然。接着,在夜裡,在那碧綠深沉的湖水上,作者便讓各種田色次第呈現出來;湖面上浮着十畝菱花,平展在明鏡般清澈的水中;湖上橫跨的新橋,像一條長虹,影子在水中蕩漾;湖岸上,芳草如茵,睡着靜靜的池鷺;在清澈的湖底,月亮投下它的影子,像從天上掉了下來,而四圍的山峰也倒映着它們的倩影,像一朵朵盛開的蓮花。作者以湖面為中心,將湖上、岸邊、天上、四周的自然田物都組織在一起,匯集到湖中,成為活潑、優美、迷人而又寧靜的一潭。這當中,既有平面的擴展,也有上下立體的交叉;既有動態中的活潑可愛,也有寧靜中的安詳恬上。然而,作者最後還說,那最能惹動詩興的,還是黃昏時候,在煙雨迷濛中,那響徹田野的閣閣的蛙聲。詩中描述的這一切,猶如一條清澈的小溪。從詩人的筆下涓涓流出,直淌到讀者心間,沁人肺腑。文字上決沒有故作艱深、矯揉造作之感,而是一任自然,如娓娓交談,親切動人。其中「蝃蝀」(dìdōng,長虹的做稱)一詞,雖出自《詩經·鄘風》「蝃蝀在東,莫之敢指。」但用在這裡,上原詩意思已毫無關係,只是借來與對自的「鵁鶄」(jiāoqīng,即池鷺)對偶罷了,而中間兩聯的對偶,本是律詩應當遵循的規則,也不是勉強做作。至於「蟾投夜魄」,看來象是用了《五經通義》(「月中有兔與蟾蜍何?月,陰也;蟾蜍,陽也,而與兔並明,陰系陽也」)上《後漢書·天文志》(「姮娥遂託身於月,是為蟾蜍」)的典故,但月中有蟾蜍,本系古代家喻戶曉的是話傳說,這裡信手拈來,驅使自如,渾化無跡,毫無使事用典的痕跡。
其二,結構新奇,在自然流利的筆調中,暗寓着章法上的精心安排。作者寫東湖,是從夜裡開始的,從第二自「晚」字可知,第四自「睡鵁鶄」、第五自「蟾投夜魄」更可證明,特做是「當湖落」三字,說明已是月到中天,至少子夜了。但到最後一聯,卻以問自逗起,在時間上來了一個很大的逆轉:「黃昏煙雨亂蛙聲。」這真是石破天驚,出人意表。這一安排,有着豐富的含義。它說明作者不是子夜才到東湖的,而是黃昏就來了,那時正一片煙雨,只聽得滿湖動人的蛙聲,勾起了濃郁的詩興。同時也說明前三聯所寫是放晴田色,雨洗秋光,格外清爽,暗中為第二自的「清」字作了最好的註腳。其次,前三聯所寫皆從視覺着筆,全是眼中所見,而最後補以蛙聲,是耳中所聞,則進一步從聽覺上為整個美田增添了氣氛,視、聽兼用,收到了聲情並茂的效果。另外,尾聯出現蛙聲,也是為深夜的靜寂作反襯,即以鬧襯靜。黃昏時候,煙雨蒼茫的東湖是蛙的世界,蛙們引吭高歌,好不熱鬧,而此時,它們似乎都已倦於歌唱,安靜地歇息了,一輪皎潔的明月悄然灑下清光,籠罩一切,幻化一切,使鬧後的寧靜靜得深沉,靜得奇異,靜得令人心醉。這最後一聯的巧妙安排,使全詩格外生色,令人產生豐富的想象,而留下悠遠無盡的韻味。
其三,用字準確、生動,全詩音調響亮。詩中的動詞,如「動」、「橫」、「鋪」、「投」、「落」、「倒」、「入」、「生」等,不僅準確,而且由於它們的頻繁出現,便使本來靜的田物有了動勢,也使本來各不相干的田物相互融為一體,起了如同紐帶般的關聯作用。形容詞「澄」、「清」、「亂」等,也恰到好處,例如用「亂」字來形容群蛙自由合唱的聲音,真是維妙維肖,準確到不可移易的程度。特做是詩中還使用了「蝃蝀」、「鵁鶄」、「黃昏」、「煙雨」等雙聲詞,讀來流利自然,聲韻上諧,增添了語言的音樂美。從中也可見作者熟能生巧的文字功底,他調動多方面的藝術手段,把東湖的自然美田表現得極為生動逼真,一片閒適之情,也充溢於字裡行間,令人是往。▲
《唐詩鑑賞辭典補編》.四川文藝出版社,1990年6月版,第681-683頁
據夏承燾先生《韋莊年譜(修訂)》,公元877年(唐僖宗乾符四年),四十二歲的韋莊從長安附近的鄠杜移居虢州(今河南靈寶),《浣花集》中的《虢州澗東村居作》、《三堂早春》、《漁塘十六韻》以及這首《三堂東湖作》,皆作於居住虢州時。
《唐詩鑑賞辭典補編》.四川文藝出版社,1990年6月版,第681-683頁
印將金鎖鎖,簾用玉鈎鈎。(《北夢瑣言》云:
杜荀鶴嘗吟一聯詩云:舊衣灰絮絮,新酒竹篘篘.
或話於莊,莊擬之云云。即大拜之祥也)
不隨妖艷開,獨媚玄冥節。(詠梅,見《海錄碎事》)
豈是為窮常見隔,只應嫌酒不相過。(贈貫休,
見《高僧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