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國宜師古,興邦屬上庠。
從來以儒戲,安得振朝綱。
叔世何多難,茲基遂已亡。
泣麟猶委吏,歌鳳更佯狂。
屋壁餘無幾,焚坑逮可傷。
挾書秦二世,壞宅漢諸王。
草草臨盟誓,區區務富強。
微茫金馬署,狼藉鬥雞場。
盡欲心無竅,皆如面正牆。
驚疑豹文鼠,貪竊虎皮羊。
南渡宜終否,西遷冀小康。
策非方正士,貢絕孝廉郎。
海鳥悲鐘鼓,狙公畏服裳。
多岐空擾擾,幽室竟倀倀。
凝邈為時范,虛空作士常。
何由羞五霸,直自呰三皇。
別派驅楊墨,他鑣並老莊。
詩書資破冢,法制困探囊。
周禮仍存魯,隋師果禪唐。
鼎新麾一舉,革故法三章。
星宿森文雅,風雷起退藏。
縲囚為學切,掌故受經忙。
夫子時之彥,先生跡未荒。
褐衣終不召,白首興難忘。
感激殊非聖,棲遲到異粻。
片辭褒有德,一字貶無良。
燕地尊鄒衍,西河重卜商。
式閭真道在,擁彗信謙光。
獲預青衿列,叨來絳帳旁。
雖從各言志,還要大為防。
勿謂孤寒棄,深憂訐直妨。
叔孫讒易得,盜跖暴難當。
雁下秦雲黑,蟬休隴葉黃。
莫逾巾屨念,容許後升堂。
暗樓連夜閣,不擬為黃昏。
未必斷別淚,何曾妨夢魂。
疑穿花逶迤,漸近火溫黁.海底翻無水,仙家卻有村。
鎖香金屈戌,殢酒玉崑崙。
羽白風交扇,冰清月映盆。
舊歡塵自積,新歲電猶奔。
霞綺空留段,雲峰不帶根。
念君千里舸,江草漏燈痕。
蛇年建午月,我自梁還秦。
南下大散關,北濟渭之濱。
草木半舒坼,不類冰雪晨。
又若夏苦熱,燋卷無芳津。
高田長檞櫪,下田長荊榛。
農具棄道旁,飢牛死空墩。
依依過村落,十室無一存。
存者皆面啼,無衣可迎賓。
始若畏人問,及門還具陳。
右輔田疇薄,斯民常苦貧。
伊昔稱樂土,所賴牧伯仁。
官清若冰玉,吏善如六親。
生兒不遠征,生女事四鄰。
濁酒盈瓦缶,爛谷堆荊囷。
健兒庇旁婦,衰翁舐童孫。
況自貞觀後,命官多儒臣。
例以賢牧伯,徵入司陶鈞。
降及開元中,奸邪撓經綸。
晉公忌此事,多錄邊將勛。
因令猛毅輩,雜牧昇平民。
中原遂多故,除授非至尊。
或出幸臣輩,或由帝戚恩。
中原困屠解,奴隸厭肥豚。
皇子棄不乳,椒房抱羌渾。
重賜竭中國,強兵臨北邊。
控弦二十萬,長臂皆如猿。
皇都三千里,來往同雕鳶。
五里一換馬,十里一開筵。
指顧動白日,暖熱回蒼旻.公卿辱嘲叱,唾棄如糞丸。
大朝會萬方,天子正臨軒。
采旂轉初旭,玉座當祥煙。
金障既特設,珠簾亦高褰。
捋須蹇不顧,坐在御榻前。
忤者死艱屨,附之升頂顛。
華侈矜遞衒,豪俊相併吞。
因失生惠養,漸見徵求頻。
奚寇西北來,揮霍如天翻。
是時正忘戰,重兵多在邊。
列城繞長河,平明插旗幡。
但聞虜騎入,不見漢兵屯。
大婦抱兒哭,小婦攀車轓.生小太平年,不識夜閉門。
少壯盡點行,疲老守空村。
生分作死誓,揮淚連秋雲。
廷臣例獐怯,諸將如羸奔。
為賊掃上陽,捉人送潼關。
玉輦望南斗,未知何日旋。
誠知開闢久,遘此雲雷屯。
送者問鼎大,存者要高官。
搶攘互間諜,孰辨梟與鸞。
千馬無返轡,萬車無還轅。
城空鼠雀死,人去豺狼喧。
南資竭吳越,西費失河源。
因今左藏庫,摧毀惟空垣。
如人當一身,有左無右邊。
筋體半痿痺,肘腋生臊膻。
列聖蒙此恥,含懷不能宣。
謀臣拱手立,相戒無敢先。
萬國困杼軸,內庫無金錢。
健兒立霜雪,腹歉衣裳單。
饋餉多過時,高估銅與鉛。
山東望河北,爨煙猶相聯。
朝廷不暇給,辛苦無半年。
行人搉行資,居者稅屋椽。
中間遂作梗,狼藉用戈鋋.臨門送節制,以錫通天班。
破者以族滅,存者尚遷延。
禮數異君父,羈縻如羌零。
直求輸赤誠,所望大體全。
巍巍政事堂,宰相厭八珍。
敢問下執事,今誰掌其權。
瘡疽幾十載,不敢扶其根。
國蹙賦更重,人稀役彌繁。
近年牛醫兒,城社更扳援。
盲目把大旆,處此京西藩。
樂禍忘怨敵,樹黨多狂狷。
生為人所憚,死非人所憐。
快刀斷其頭,列若豬牛懸。
鳳翔三百里,兵馬如黃巾。
夜半軍牒來,屯兵萬五千。
鄉里駭供億,老少相扳牽。
兒孫生未孩,棄之無慘顏。
不複議所適,但欲死山間。
爾來又三歲,甘澤不及春。
盜賊亭午起,問誰多窮民。
節使殺亭吏,捕之恐無因。
咫尺不相見,旱久多黃塵。
官健腰佩弓,自言為官巡。
常恐值荒迥,此輩還射人。
愧客問本末,願客無因循。
郿塢抵陳倉,此地忌黃昏。
我聽此言罷,冤憤如相焚。
昔聞舉一會,群盜為之奔。
又聞理與亂,在人不在天。
我願為此事,君前剖心肝。
叩頭出鮮血,滂沱污紫宸。
九重黯已隔,涕泗空沾唇。
使典作尚書,廝養為將軍。
慎勿道此言,此言未忍聞。
京兆杜牧為李長吉集序,狀長吉之奇甚盡,世傳之。
長吉姊嫁王氏者,語長吉之事尤備。
長吉細瘦,通眉,長指爪,能苦吟疾書。
最先為昌黎韓愈所知。
所與游者,王參元、楊敬之、權璩、崔植輩為密,每旦日出與諸公游,未嘗得題然後為詩,如他人思量牽合,以及程限為意。
恆從小奚奴,騎距驢,背一古破錦囊,遇有所得,即書投囊中。
及暮歸.太夫人使婢受囊出之,見所書多.輒曰:「是兒要當嘔出心乃已爾。
」上燈,與食。
長吉從婢取書,研墨疊紙足成之,投他囊中。
非大醉及弔喪日率如此,過亦不復省。
王、楊輩時復來探取寫去。
長吉往往獨騎往還京、洛,所至或時有著,隨棄之,故沈子明家所餘四卷而已。
長吉將死時,忽晝見一緋衣人,駕赤虬,持一板,書若太古篆或霹靂石文者,雲當召長吉。
長吉了不能讀,欻下榻叩頭,言:「阿彌老且病,賀不願去。
」緋衣人笑曰:「帝成白玉樓,立召君為記。
天上差樂,不苦也。
」長吉獨泣,邊人盡見之。
少之,長吉氣絕。
常所居窗中,勃勃有煙氣,聞行車嘒管之聲。
太夫人急止人哭,待之如炊五斗黍許時,長吉竟死。
王氏姊非能造作謂長吉者,實所見如此。
嗚呼,天蒼蒼而高也,上果有帝耶?帝果有苑囿、宮室、觀閣之玩耶?苟信然,則天之高邈,帝之尊嚴,亦宜有人物文采愈此世者,何獨眷眷於長吉而使其不壽耶?噫,又豈世所謂才而奇者,不獨地上少,即天上亦不多耶?長吉生二十七年,位不過奉禮太常,時人亦多排擯毀斥之,又豈才而奇者,帝獨重之,而人反不重耶?又豈人見會勝帝耶?。
十歲裁詩走馬成,冷灰殘燭動離情。
桐花萬里丹山路,雛鳳清於老鳳聲。
劍棧風檣各苦辛,別時冰雪到時春。
為憑何遜休聯句,瘦盡東陽姓沈人。